眼见着宿幼枝来到正院里,钱三慌张道:“阿、阿又姑娘要不要喝茶,属下带您去书房?” 宿幼枝没瞧见盛延辞身影,有些奇怪,见钱三这副心虚的模样越发狐疑。 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这般支开他。 这要是撞见了该不是要命的机密吧? 宿幼枝只迟疑了一瞬,便让钱□□下:“我要独自面见殿下,你们不准通信。” 钱三满心惶恐都写在了脸上,惊得上蹿下跳:“使、使不得啊!” “哪里使不得。” 宿幼枝瞟他:“怎么殿下不准我来他这里么,若你说是,我以后都不来了。” “那不是不是。” 钱三哪敢说这话,急忙摇头摆手,局促地抓抓脸,有口难言:“就是、就是……” 见阿又姑娘不悦地瞧着他,钱三想着殿下与她两人的关系,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的事? 而且殿下进屋前确实没提这茬。 他表情动摇起来:“那、那姑娘……自便?” 瞧钱三说不出所以然来,宿幼枝甩下他,兀自去了盛延辞的寝室前。 里面黑灯瞎火的像是没得人。 宿幼枝又瞧了瞧,见后面的屋子亮着烛火,便寻过去,但他还没走近,那烛火便灭了。 这是做什么? 宿幼枝下意识放轻手脚,凑近了小心探看,没瞧见人,只听到白石铺就的水池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 “?” 宿幼枝顶着疑惑靠过去,刚要弯腰去看,池内一阵哗啦水声,钻出来一个人来。 “??!” 盛延辞浑身湿透,大概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宿幼枝,惊得瞪圆眼,身子就那么僵在那。 “殿下?” 宿幼枝还不曾见过小王爷如此狼狈地模样,濡湿的墨色发丝贴在肌肤上,在浓稠的夜色里竟衬得脸孔白了几分。 “你在……做什么?” 若要沐浴,为何穿着衣裳。 何况这水中半点热气儿没有,该是冷的。 “我、我……阿又怎么过来了?” 盛延辞想去握阿又的手,意识到此时的窘迫又顿住,将自己往水里沉了沉,羞恼地唤:“钱三!” 钱三早候在外面,闻言立即窜进来,就听他们殿下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命令:“夜凉,怎不知给阿又多披件衣裳。” “是是是。”钱三又跑了出去。 宿幼枝不冷,但他觉得小王爷应当挺冷的,只是没好意思提,所以换个方式表达。 大晚上的泡在冰水里可容易出事。 宿幼枝可不敢让尊贵的临王落下病,伸手过去:“殿下不上来吗?” 想了想又道:“天寒,殿下还是不要裹着湿衣。” 宿幼枝眼见着盛延辞苍白的脸漫上不正常的红晕,怕他遭不住,真急了几分,干脆伸手过去抓住他胳膊,蹙眉道:“你这要闹灾的。” 盛延辞想后退,但被阿又握住手腕便软了身子,什么抵抗的力气都散去,顺着力道迈出了水池。 夜风徐徐,他没觉出冷来,只有依旧热烫的气息让他燥得发慌。 宿幼枝给他披上自己的斗篷,又换来侍从,让他们去备热水,得给小王爷这身寒气冲一冲。 钱三手脚麻利,已经取来了许多干衣,有盛延辞的,也有宿幼枝的。 宿幼枝将手探到盛延辞额头,被对方的热度吓了一跳,又唤钱三:“去找大夫。” 盛延辞本怔怔看他,闻言道:“我无事。” “无事?” 宿幼枝拍开他伸来的手,冷声道:“既无碍你不如去里面泡一晚。” 盛延辞不敢回嘴,蔫兮兮地垂下头,过会儿又仰头,小心翼翼道:“阿又别气,听你的便是。” 宿幼枝生什么气。 他不生气! 盛延辞身体好不好可与他没什么干系。 就怕出了事,圣上要怪罪下来,谁都落不得好。 那边热水烧好,盛延辞被宿幼枝赶去淋汤,小王爷一身燥热无处宣泄,顶着阿又的眼神,硬着头皮进了汤房,泡在水里狠狠揉了把脸,觉得自己今晚不用就寝了,出去练枪吧。 宿幼枝先前困乏睡去,也没得泡汤,见盛延辞一时半会出不来,便吩咐侍从于隔壁房间再抬个浴桶。 当时钱三那个眼神,让宿幼枝心虚了一下,随即想他又不是真的姑娘,名声不名声的等走了也没那般重要,便不管了。 身份在这摆着,要缠着盛延辞还真有诸多不便。 雪巧赶来要伺候,被宿幼枝拒绝,自己进去草草过了番,出来时盛延辞已经穿戴整齐,木杆子似地杵在那,动都不动。 宿幼枝走过去,盛延辞身子绷了绷。 他歪头看到小王爷棱角清晰的侧脸,唤:“殿下?” “嗯?” 盛延辞声音有些哑,应了声,却没转过身来,盯着窗外,似乎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宿幼枝又凑近了些:“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没有。” 盛延辞快速瞧了他一眼,又转开,绷着嗓子道:“大夫瞧过了,无碍。” 宿幼枝还有些不放心,伸手过去。 盛延辞心里想躲,身子却一动不动,任由那只温热的手落到额头上,让他想要颤栗,想要挨着蹭一蹭。 “还有些热。” 宿幼枝转念一想,年轻人,火气旺一些也正常。 遂道:“身体好也不能泡冷水。” “以后不会了……” 盛延辞不愿惹阿又不快,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于身侧悄悄握住他的手,牢牢箍在掌心,心里因阿又对他的担忧而走过丝丝缕缕的甜,令他愈发悸动。 好喜欢阿又。 看到便欢喜。 可教他怎么才好。 折腾半晌,夜都深了。 宿幼枝还没睡饱,又有了困意,催促小王爷去歇息:“殿下该就寝了。” 想了想不对,接道:“阿又陪着殿下。” “!” 还没冷静下来的盛延辞又受到了惊吓:“什、什么?” 宿幼枝语重心长道:“殿下都不晓得顾及身体,阿又可要看着你。” 原还不知找什么借口跟着他。 这理由蛮好。 但盛延辞又甜蜜又痛苦,想拒绝张不开口,不拒绝又十分煎熬,几乎将自己拧成了一个疙瘩。 最后红着脸磕磕巴巴道:“这、这样于、于礼不合……” 可去他什么于礼吧。 要在乎这个。 宿幼枝得什么时候达到目的。 关键时候,还是得胆大些。 宿幼枝也是拼了,想着他也不可能吃亏怕什么。 于是故作可怜兮兮道:“殿下要丢下阿又吗?” 盛延辞哪受得了这个,立刻手足无措起来:“怎么会……” “那阿又要跟着殿下。” 宿幼枝立马随棍上:“离你近一些好不好?” 盛延辞被握在胳膊上的葱白手指晃得心荡神驰,那没压下的心动再次涌上来,激动地捧起宿幼枝的手,眼神热烈又深情:“阿又……” 他道:“我们……我们回去便成亲!” “……” 宿幼枝一窒。 不。 你等等! 想什么成亲,疯了吧! 宿幼枝险些被吓得神魂出窍。 痛心疾首地想,你是小王爷啊,大启最尊贵的临王,不要见着位姑娘就想着成亲行不行。 有点出息! 果然还是谢二的狗主意不对劲。 宿幼枝咬牙。 头疼思考,他要怎么不与小王爷成亲的情况下还缠在他身边? 怎么听起来都有些坏透的感觉。 早知道当初便不那般嫌弃谢二那堂弟,该听听他是怎么骗啊不……哄人的。 宿幼枝往外抽手,没抽动,低声道:“殿下,你捏疼阿又了。” 盛延辞一惊,立刻松手,捧起他的手看,果真见那莹润指节留有红痕,顿时自责不已:“都怪我。” 可看着那诱人的红绯,他又胸膛跳动得厉害,忍不住摩挲,想靠近,想舔一舔,想咬上一口尝尝味道。 ……不行。 不能吓到阿又。 盛延辞克制住心中疯狂涌动的想念,等到阿又成为他的王妃,是王妃的话…… 天爷呀。 根本忍不住! 盛延辞将阿又的手紧密地贴到额头上蹭了蹭,狠狠闭上眼,遮住了眸中翻涌的可怕东西。
第33章 宿幼枝觉得盛延辞的样子怪怪的。 但……管他呢, 只要别再提成亲就行。 小王爷不是就寝时讨厌旁边守着人,那他偏要做。 未免被找什么理由拒绝,宿幼枝直接吩咐侍从多准备一床被褥, 就铺在盛延辞寝室外间的软榻上。 然而侍从不敢动。 如此委屈阿又姑娘, 这、这……他们偷偷去瞧殿下眼色。 果然殿下是不愿的, 拉着阿又的手往里去:“你哪里要睡软榻, 我去。” 宿幼枝被按到舒适的床铺上, 瞧着盛延辞真要去局促的软榻安寝, 有些心虚。 下意识勾住他衣袖。 小王爷询问地看过来, 宿幼枝憋了半天,呐呐道:“……不准偷偷离开。” 盛延辞好笑地摸摸他的头:“晓得了,我若离开定要带上阿又好不好?” 好是好。 但能不能别老是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宿幼枝眉间动了动, 终是没再说什么,看着小王爷躺到外间,才往被子上一歪,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天呐。 这遭可是混过去了。 着实累人。 宿幼枝本以为小王爷留在不远处, 他要入眠得很艰难, 但可能太累了, 没纠结多久便睡沉过去。 醒来时,宿幼枝看着陌生的账顶,反应了一会儿,想起他为了追盛延辞跑来了寒骨关,愣了下,不由转头看向外间。 有屏风阻隔,是什么都瞧不见。 “醒了?” 然而盛延辞却像是知晓他动静, 这边歪个头,屏风那边立刻出现个青松劲瘦的影子, 声音放得很轻:“再睡会儿?” 宿幼枝清醒过来,表情难言。 想他曾经也是五更闻鸡起的勤奋人,怎么到了这里就成了要赖一赖沉觉的懒惰子。 别等回了家,身手都钝了。 果然这种事不能拖得太久! 宿幼枝利落起身,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姑娘”,顿了下,勉强放慢了些调子,穿衣洗漱,被雪巧按在梳妆台前时,便见着盛延辞又摆弄起那些头钗步摇。 好看不好看的,他都不想戴! 可饶了他吧。 宿幼枝指了指那些素朴的发簪,巴巴地瞧过去:“殿下……” 盛延辞看了看手里朱榴衔满枝步摇,又瞧了瞧那些没姿没色的发簪,内心挣扎了一下,但对着阿又期待的眼神,还是不舍地放下步摇,小声提议道:“这些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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