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商主心里藏着万般想法,面上倒是过得去, 有陈掌柜融洽气氛, 大家也都应着, 态度不冷淡, 也不热络。 只谈到生意的时候兴趣多了几分。 “闻听严掌柜跑些北商的买卖, 如今北疆波折, 这生意可不好做。” 寒骨关与西外交易的商人更多, 双方之间冲突少,货物差异大足够稀奇,是以能卖出高价, 利润可观,且有地域优势,走一趟就能让腰间荷包满鼓。 相比之下,北边与大启的纠葛太多, 有家仇国恨跟着, 哪怕商人看利, 也时有冲突,做起买卖来跟打仗似的凶险,寒骨关的商人是不爱去的。 能安稳赚钱,谁又乐意去冒要命的风险呢。 这里北方的走商少,如陈掌柜这般倒弄珍玩的才是多数,一个小物件,入了贵人的眼就是笔天大的买卖。 他们讲究精致、稀奇, 实是有些瞧不上北疆的那些蛮物,连带着面对盛延辞时, 也会有些隐藏不彻底的倨傲。 甚至有商主始终未言语,连话都不乐意跟他说的。 小王爷在皇城怕是从没得到过这种待遇。 宿幼枝偏头去瞧。 盛延辞倒是表现如常,没有因此动怒,只是言行间多了些北方豪迈的痞气,嘴角似勾未勾便是副爱搭不理的面容。 坐在席间,比谁都像权主。 大概也是不想暴露身份,来时他们做了些简略的伪装,小王爷满身的少年气不再,多了层野气与沉稳。 许是他气场太强,隐约排斥的圈子不成形,商主们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到他身上。 相对的,喻呈凛这时扮起了好好先生,他若表现亲和时,你便感觉不到一点毛刺,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你通体舒坦,不自觉放松心防。 但到底是能成为商主的人,也不是那般好打通的。 他们客客气气或暗藏刀锋的话来话往,没宿幼枝什么事,他就坐在一旁边吃小食边瞧热闹。 盛延辞应对众商主的时候,也旁若无人地给他挑拣点心,半些不怕人看笑话。 反而是宿幼枝被若有若无的视线打量先受不住,在小王爷又一次将筷子伸过来时,凑近他,小声道:“严掌柜,我自己可以。” 于这种场合不方便叫殿下,宿幼枝也跟着他人喊。 盛延辞怔了一下,眼里漫出忍不住的笑意:“这里食物不同他处,许多西边来的怪滋怪味,怕你吃不惯。” 说怪滋怪味都是轻的,有些口味搭配的方式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宿幼枝尝试了下,那口食物含在嘴里愣是没敢动。 盛延辞急忙端来茶水给他漱口,手伸到他面前:“快,吐出来。” 宿幼枝垂眼瞧了瞧小王爷的掌心,没好大逆不道,强忍难过将东西咽了下去。 盛延辞反而急了:“干嘛委屈自己。” 他将那盘奇怪的食物推远,又取了宿幼枝能用的落到近前,免得他的口舌又遭罪。 宿幼枝抿着唇没动,盛延辞担忧望他:“怎么,还哪里不得劲?” 见阿又不语,他夹了一筷子方才的菜尝试,眉头忍不住紧锁,宿幼枝想拦都没来得及,无语道:“知晓难过你还碰。” 盛延辞指尖落在他颊边,不在乎自己,眼里都是对他的心疼:“还好吗,要不要寻大夫?” ……倒也没那么夸张。 难吃归难吃,好歹是食物不是毒药。 盛延辞不放心:“张开嘴我瞧瞧。” 他捧过宿幼枝的脸,揪起的眉头未松。 瞧瞧瞧,瞧什么瞧。 别好像他是个瓷人儿! 不过一点不对味的食物而已,他不至于就有事了。 宿幼枝扒拉开小王爷的手,没好气地道:“快吃你的吧!” 他低下头,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突然听到对面有人道:“严掌柜对美人倒是体贴。” 饶是过了许久,宿幼枝还是听不惯旁人唤他美人,不太高兴地抬眼,又撞上韩商主打量他的视线。 很好。 心情更不美了。 宿幼枝垮下脸,旁边小王爷更是冷了表情:“阁下慎言,这话吾妻可不爱听。” “?”宿幼枝:“!” 你说谁的妻??? 宿幼枝一时都顾不得去厌烦对面的人,转头惊异地瞧向盛延辞,小王爷表情如常,面对他时又柔和了面容:“莫听他胡言乱语,你不爱听我们就不听。” 韩商主面露诧异,大概是没料到两人关系,来回瞧了好几眼,被路过劝酒的陈掌柜怼了一下,压低声音与他道:“这位严掌柜不简单,你别犯错。” “哦?” 韩商主不以为意,却也没说什么。 陈掌柜瞧他表情,不好多言,又笑呵呵去找盛延辞攀谈。 “严掌柜于北方走动,在寒骨关可是少见你,怎么想搞点西边的买卖做做了?” 听到这话,不少人都竖起了耳朵。 贸易之路的利润足,但大商人多了还是会挤占他人空间,谁还嫌银子多呀。 若谈合作什么都好说,如果盛延辞是来抢生意的,那可就不是这待遇了。 “陈掌柜说笑。” 喻呈凛笑着接过话题:“北疆前前后后不过那个样子,倒是关内最近谨慎了不少……” 陈掌柜瞧盛延辞的心思都落在宿幼枝身上,便跟喻世子聊了起来,感叹如今行商不好做。 喻呈凛听罢,道:“朝廷不是要选皇商,诸位的机会这不便来了?” 话落,雅阁里突兀的静了静。 连陈掌柜都被掐了喉咙,过了会儿才打哈哈道:“嗨,没影的事,要是有这样的好运道我可要乐的。” 皇商? 背靠朝廷的商户可谓高枕无忧,但名额有限,竞争也是蛮激烈的。 宿幼枝瞧他们不是没听到消息,只是不想摆在明面上让别人知晓自己的底牌,而是偷偷去运作。 你看。 走岔道了吧。 大启的小王爷、圣上的胞弟就坐在你们面前,他一句话搞定的事,愣是被防贼似地戒备,我都替你们急。 宿幼枝心下嘀咕,忍不住瞥了盛延辞一眼。 小王爷便眼疾手快地夹了他顺口的小食过来。 宿幼枝心想不能只自己遭罪,也开始给盛延辞碗里叠东西,主打一个互相伤害。 盛延辞却很惊喜,细致地将食物扫空,吃得很是满足。 宿幼枝看得心烦,起身出去透气。 小王爷想跟,被他按了回去,咬牙道:“严掌柜莫忘了正事。” 盛延辞想说没有什么事比他更重要,但瞧阿又脸色,将话咽了回去,勉强坐在那没动。 宿幼枝出了门,感觉自己又活了。 可也忍不住烦恼。 才半天功夫他都要坚持不住,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达到谢二说的效果。 他盛延辞可真能忍! 雅阁外清音漫漫,述说的都是相思离愁。 是带着寒骨关特色的厚重旋律,也让人听得痴醉。 宿幼枝依着栏杆,惬意地眯起眼,正听到女郎寻夫追到西关外,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美好的气氛。 “小娘子怎躲到了这处?” 听声音就知是那孔雀开花的韩商主,宿幼枝都不想回头,只作听不见。 对方却不肯罢休,又靠近了些:“可是有不适之处,若有不妥可尽要说,那是我等粗心之过了。” 人已经走到他旁边,想不理都不成。 宿幼枝回头,韩商主对他笑得清润:“望小娘子莫怪在下唐突。” 知道唐突你还不走? 宿幼枝面无表情:“韩商主自便,被严掌柜见到要生气的。” 他抬盛延辞出来想吓唬人,可这人不仅不顾忌,还道:“小娘子怎好似对严掌柜多有畏惧,可是他有与你为难?” “?” 这话题是怎么转到盛延辞对他不好上的。 单纯的不想理你懂不懂! 韩商主一来,什么好氛围都被破坏了,宿幼枝跟他没话说,有了对比,倒觉得待在盛延辞身边也不是不能忍了。 他欲返回,却被韩商主挡住去路。 他意有所指:“北人粗鲁,哪里懂得闺阁心思,小娘子可莫要委屈了自己。” 宿幼枝都要绕过他了,闻言又站住,看向他道:“头前儿城外相中我家女郎的可是你?” 韩商主愣了愣,诧异道:“城外?在下这些日未曾外出,小娘子可是认错了人?” 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 为了知晓是哪个登徒子胆大包天恶心人,他还教周二去仔细查了查。 资料全全的,别以为装傻充愣可以混过去。 宿幼枝对他笑:“看来韩商主忘性太大,别是有什么隐疾。” 韩商主被他笑容晃了下神,眼睛又亮了几分,正要开口,宿幼枝突然靠近,一拳捣在他腰腹,阴测测道:“以后少瞧小娘子,再看就挖了你的眼。” 他力道不小,韩商主没防备,痛得弯下腰,表情都扭曲了:“你……” “你什么你!” 宿幼枝一肚子火,要不是一身襦裙限制他发挥,能将姓韩的从楼上掀下去。 隐在暗处的周二见状,又默默退了回去,心情很复杂。 不管韩商主痛得呲牙,没了温润公子的形象,宿幼枝气呼呼往回走,走到一半慢下脚步。 进了门,盛延辞瞧他一眼便面色一变,猛地起身迎上来:“出什么事了?” 宿幼枝别开脸不说话。 盛延辞更急,轻声哄着:“哪里不顺心与我说好不好?” 往旁侧瞥去的眸冷得掉冰碴。 周二不敢磨蹭,如实地将方才的事禀报,只提到阿又姑娘揍人时简略了些。 盛延辞听完震怒,俊脸阴沉:“哪个是韩继,教他给我滚出来!”
第31章 商主们不明所以, 看他如此气愤,陈掌柜迟疑上前:“可是有什么误会?” 他算客气的,有商主原是对他们不理不睬, 见状却道:“严掌柜怎地这般大的火气, 饶是有谁惹了你不快, 也不该拿北边那套到这来, 还是和气些好。” 盛延辞不语, 冷眸瞧过去。 那人先还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一会儿已然维持不住镇定, 脸色难看起来。 “阁下倒是好和气。” 喻呈凛落下茶盏,面上不带一丝气模样,依旧笑眯眯的, 开口道:“那么,韩掌柜去哪了呢?” 见话音又绕到了韩商主身上,陈掌柜无法,与侍从使眼色, 侍从当即将雅阁外发生的事禀明。 宿幼枝出去时也没躲什么角落, 韩商主那般轻蔑地接近甚至未避开旁人。 陈掌柜听完表情便不好。 旁的事就算了, 这种肮脏心思拿到台面上,显然是没将人放到眼里。 他不想惹得一身骚,也不试图劝解,只教侍从去请韩商主回来,对盛延辞客气道:“有话好好说,莫吓坏了汝家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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