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林霰说:“将军究竟想问什么?” “也没有,就是想知道,那药用来什么滋味。”霍松声退开一点,“你紧张什么?” 林霰继续否认:“我没有。” 霍松声的手往下一滑,扣住他的掌心,忽然偏头凑近林霰的耳朵。 “先生,”霍松声带了一股潮湿的热气侵入林霰的鼓膜,低哑着嗓音说,“出汗了。” 说完,霍松声松开林霰:“我饿了,去找点吃的。” 门开了又关,卷进一股凉风。 林霰在冷热交替中咳嗽起来,他摸到自己的耳朵,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滚烫温度,继而发觉自己捂了满掌的湿汗。 门外,霍松声完全没有刚才的游刃有余,他捻动指尖,眼前掠过的是林霰耳后那一片异常白净的皮肤。
第63章 霍松声在厨房待了许久,弄了一碗杏仁酪出来。 他回到房间,见林霰没有休息,而是靠坐床头,翻阅他留在那里的文书。 霍松声说:“吃点东西,我没放太多糖。” 林霰目光没有从文书上移开,应了声:“先放着,我一会吃。” 屋内只点了一根蜡烛,光线不明,霍松声将林霰手中的文书抽走:“有什么明天再看,伤眼睛。” 林霰这才注意到霍松声手里是杏仁酪,他顿了顿,愣神的功夫,霍松声又故技重施,喂了一勺到他嘴边。 他张开嘴,杏仁酪浓郁却不甜,淡淡的香气,很合他的口味。 霍松声说:“幼时每年生辰,我娘都要给我们做杏仁酪。” 林霰慢慢吞咽,品着味道,似乎在对比霍松声的手艺。 他对霍松声的用词没有特别反应,后来是霍松声主动提起:“我同你说过的,我和庭霜的生辰只差了一天。” 林霰恍神接话:“我记得。” 霍松声继续说:“庭霜因为一则卦象被困于长陵,戚伯伯无法带他回溯望原,那些年,他一直住在南林侯府。我们生辰很近,所以每年都在一起过。他与老皇帝撞了日子,需要避讳,即便是南林侯府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给他过生辰,所以借着我的名义,年年都与我放在一起。” 林霰喉结一滚:“将军不恼么?” “恼啊,小时候快恼死了。”霍松声笑了笑,“我爹与戚伯伯八拜之交,戚伯伯放心将小儿子交给他,他便处处偏向庭霜,小时候我总是怀疑戚庭霜是我爹在外面的私生子,否则怎么让他处处压我一头。那些年我十分讨厌庭霜,也有嫉妒,明明我才是南林侯府的小侯爷,凭什么我有的东西,他也要有一份,就连生辰都要和他分享。” 林霰神色柔和:“许是老侯爷体恤二公子远别父母,才多加照拂吧。” “小孩子哪懂那些,反正那会儿不管是谁的错,最后都成了我的错。”霍松声说,“我们小时候通吃一碗羹,长大了同穿一条裤子,一起念书、一起射箭、一起骑马,过生辰了,生辰礼也是一样,一碗杏仁酪还要同享。不懂事时,我时常生气,见到他便觉得厌烦,于是总爱挑衅他,惹怒他。” “那他呢,什么反应。” “他被我气的七窍生烟,瞪着眼睛吼我,撸起袖子和我打架。我们总是互不相让,双方都挂了彩,一转头,又可以龇牙咧嘴的帮对方上药。”霍松声细细回忆着,想起当年的事,自己也觉得十分搞笑,“小孩子打闹不知分寸,家里大人喜欢看热闹,也不拦着。后来有一次,他不甚将我小指折断,那时我还是个好哭鬼,呜呜喳喳在他耳边嚎了三个通宵,从那以后他便不同我打架了,再生气都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就会吼我的名字。” 霍松声从小调皮,爱逗趣儿,经常招惹戚庭霜。 戚庭霜多半不理他,但架不住这人讨厌,每每被弄烦了,便要夹着火气,吼他一句“霍松声”。 戚庭霜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很好听,只有这个时候尾音会有一点点上扬。 这个声音很特别,霍松声没告诉过戚庭霜,他很喜欢听戚庭霜喊自己的名字,生着气喊“霍松声”的戚庭霜和平时不太一样,上扬的尾音像带了个小钩子,所以后来霍松声每次招惹他,都是故意的,就为了听这么一声。 林霰似乎被霍松声调动起了情绪,点评道:“将军小时候很闹腾。” “确实,我小时候刁蛮又骄纵,身边能忍受我脾气的只有庭霜了。”霍松声说,“庭霜与戚伯伯一个模子刻出的长相,越长大越扎眼,差不多到了年龄,来侯府提亲的人能一路排到南街口。” “也不尽然吧,其中没有向将军提亲的吗?” 霍松声想了想:“有是有,但没他多,说起来他那么讨人喜欢,还是我的功劳。” 林霰看向他:“怎么说?” 霍松声说起一件旧事。 那年霍松声和戚庭霜才十七岁,正是少年最光彩的年纪。 一日霍松声在家闲的难受,生拉硬拽拖着戚庭霜出去溜街。 俩个都是长陵城中贵重的少爷,几乎没人不认得他们。 霍松声走一路买了一路零嘴儿,每样只咬一口就丢给戚庭霜。戚庭霜空着手出来的,没走多久俩手便占满了。 霍松声管吃不管付钱,那天街上人多,戚庭霜付个钱的功夫,霍松声便跑不见了。 他抱着吃地张望一圈,发现那吵人精正舔着糖葫芦看人家胸口碎大石。 戚庭霜过去捉人,一膝盖顶在霍松声屁股上,喊道:“祖宗,别看了。” 霍松声看的起劲儿,被戚庭霜顶地往前扑了一步,难得没同他计较,而是拍拍戚庭霜的胳膊:“戚桐语,你说那石头真的假的?” 戚庭霜说:“真的吧,大庭广众谁敢骗人啊。” “那肯定是练过气功。”霍松声分析道,“否则一锤子下去不得吐血。” 戚庭霜没兴趣凑热闹,嫌抱了太多东西手酸,催促霍松声赶紧走。 霍松声接过一些吃的,从人群里钻出去:“今天好热闹,又不是过节,怎么那么多人。” 戚庭霜只想赶紧回家,一句“别玩了”转到嘴边,手腕又被霍松声拽住:“桐语快看!” 那人每回发现什么新奇东西就是这副模样,拉着戚庭霜,不管他想不想看,愿不愿意,按着头也要跟他一起看。 戚庭霜早已习惯,下意识抬头,看见霍松声手指的方向有一排五颜六色的花球。 “那是真花还是假花?”霍松声拉着戚庭霜往前走,前面人太多了,少年正是抽条的年纪,戚庭霜都长高了,霍松声竟比他矮一头,没办法,只能踮着脚往上蹦了蹦。 戚庭霜没看出来是什么花,倒是旁边有人应和说:“都是真花,李大人家的千金今日登台选亲,排场可大嘞。” 霍松声是个爱凑热闹的,听见要选亲立马来劲。 戚庭霜手上吃的都掉了,架不住霍松声拖他,阻止道:“哎!霍松声!” 周围人多,霍松声没听见戚庭霜喊他,也不知道东西都掉了,就一直往前走。 戚庭霜又喊了他一声,没喊住,直接甩开霍松声的手。 霍松声手心一空,再一扭头,见戚庭霜凶巴巴瞪了他一眼,然后弯下腰去捡吃的。 霍松声挨了瞪,挤着人堆走回去,怕人来人往戚庭霜被人踩到,还张开手给他挡着:“别捡了,都不能吃了。” 戚庭霜憋着火,数落他:“每次出门只管自己往前走,一点不顾及别人。” 霍松声同他争辩:“我哪有,我明明拉着你了,是你把我甩开的。” “我为什么甩开你,买那么多吃的又吃不掉,全要我拿着。” “哎戚桐语,你这话什么意思。”霍松声也有点生气,“你若是不想拿只管说,下次我让吴伯陪我出来。” 戚庭霜把东西一一捡起,抱在怀里:“那样最好了,再叫我是小狗。” 从小到大也不知说了多少次要绝交的话,戚庭霜听得耳朵都长了茧子。 霍松声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见戚庭霜转身要走,冲到他前面拦着:“东西是我买的,你走可以,把吃的留下。” 戚庭霜都快气笑了:“少爷,都是我付的钱!” 霍松声口不择言:“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钱不也是我爹给的。” 戚庭霜“哈”了一声,问道:“我身上穿的衣服是你娘做的,是不是也要脱下来给你啊?” 霍松声那话说出来就后悔了,但是收不住,闻言撇了下嘴,犟道:“你敢脱我就敢要。” 戚庭霜脑袋上要是有烟囱这会儿都能看见青烟了,他把吃的往旁边石墩子上一放,恶狠狠道:“行!” 说着他攥起腰带开始解,霍松声看他来真的,赶紧拦住:“靠,戚庭霜,你不要脸了!” 就这么个小事儿,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当着那么多人就吵起来了。 吵起来分寸不让,争都能争的面红耳赤。 少年正是耀眼的时候,青涩稚嫩的模样英俊好看,人堆里一扎特别显眼。 李大人家的千金独坐高台,底下什么看不见,一眼瞄中了戚庭霜,二话不说一个花球丢下来。 霍松声正要撸袖子开干,突然头顶掉下一个五彩斑斓的东西。 花球砸着他的脑袋,花瓣枝叶在他头顶炸开,香气顷刻间弥漫下来,他当时就傻了。 人群中爆发的喝彩声此起彼伏。 戚庭霜也愣了,可霍松声这天女散花的造型实在好笑,他捧着肚子笑到抽抽,揪着霍松声脑袋上的花瓣,什么气都没了:“你怎么开花了。” 俩人此时还不知事态严重,霍松声见戚庭霜笑了,立马将吵架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时李大人亲自在人群中破开一条道来到俩人面前,一见戚庭霜就欢喜:“原来是二公子和小侯爷,来人,现在便将嫁妆抬去南林侯府。” 霍松声惊呆了,跳到戚庭霜身边:“什么嫁妆?!” 李大人说:“小女相中了二公子,方才花球抛下,便算是定了亲。为表诚意,我这就上门请见老侯爷。” 南林府上的霍老侯爷还不知道俩小子给他惹了事儿,正悠哉悠哉地喂鱼。 直到李大人家几箱嫁妆抬到大门口,他才知道自己家白菜出了趟门就被人盯上了。 霍松声喊着救命回的家,见到他爹跟见到救命稻草,抓着霍城直嚷嚷:“爹!戚桐语被人看上了!”
第64章 霍城不用猜都知道定是这小子惹得祸,甩开霍松声,看向在他后面进门的戚庭霜。 戚庭霜回来路上又跟霍松声吵了一架,这会儿冷着脸。 霍城问他:“又被人看上了啊?” 霍松声就是戚庭霜的发言人,他插嘴道:“他又拈花惹草了!” 霍城佯装要抽他,霍松声缩了下脖子。 霍城又问:“你喜不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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