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让褚淮心中一紧:“那现在老将军可有什么危险?” “……不知。”李东晟说时神色复杂。 想来自徐满出事后,李家是半天安生日子都没过得,褚淮默了片刻:“那我们还是快去为上。” 而远在重山中的小小寺庙已被围了有不少时间,寺外的人进不去,寺内的人也不敢贸然出来,勉强形成了制衡之势。 老住持对着佛像金身连念几句经文,李尚公坐在一旁未表态。 李家早先为这寺庙捐过不少香火钱,之后一段时间虽没再来,但老住持念在往日情分没有反对他们留在此处对抗敌手,李尚公一半愧疚一半不解,也没再多问。 他这次带出来的人都是精兵强将,只是外面情况不知,暂不贸然突围以免不必要的损失。 第五柱香绝,李尚公算算时间差不多,李东晟这会儿应该已经带人过来,等李东晟在外埋伏,他们再从寺庙中出来呼应,两厢夹击出其不意。 只是不知道……李东晟带人走到哪里了。 虽无法联系外人,李尚公心绪倒稳定,不怎么担心之后,手下见老将军此般也都神情肃穆,守卫在各处。 韵娘蹲伏在横梁暗处,无奈捂额,原本她来李家主要是为了解消息好带回去给褚淮计划,谁知道李家整天鸡飞狗跳,她除了谨防变故还义务兼顾了李家的守卫,老将军出行得突然她半点消息没收到,未免李老将军出事她当即随行,甚至没来得及留下完整消息,也不知道绍大哥能不能知道她传递的具体信息。 外面的情况她已经了解了大概,来人不算多但烦在混杂,寺内外都没有动作,也不知道老将军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韵娘在心里计较了一下,即便最后真处于一边倒的劣势,她有把握带李尚公逃出生天。 在竺汜的时候她也曾信奉神佛,自从千里一行回了关内再没好好静心来祭拜,看佛像慈眉顺目,韵娘微微合目在心里念叨。 一求已故母亲不受邪神恶鬼侵扰,二求骁影卫一行平安无虞,三求自己与…… 少女心思化作浅粉蒙上脸侧,却听砰然巨响,再多的想法转瞬消散,韵娘猛一擎刀,发声处就在自己眼前不远处,自寺顶而来,紧跟着就是燃烧的焦味。 在佛像前放火杀生可真是大不敬啊,韵娘连退几步,换在更暗的角落,窥看全局。 撞门之声不绝于耳,李尚公有条不紊指挥旁人摆好架势。 房顶上的火越烧越旺,寺庙发出难以承受的吱呀声,同时还有疯狂撞门之声若催命无常呼喝不止。 门破与横梁塌落几乎同时,持盾的护卫在前突进,持短兵的人紧随,李尚公与持弓人先一步开弓,惊声惨叫转瞬淹没在喊杀的人群中。 寺庙彻底倾塌只是时间早晚,护卫迅速出门与敌人缠斗,李尚公和射箭人在后支援,众人配合极佳,仿佛演练过多次,对方也该看出这是算计他们,奈何已经兵刃相交,硬着头皮也要打下去。 老住持在寺庙中还对着那尊佛像,不住沉痛念叨,在最后一句经文休止的瞬间金身佛像被倾塌的寺庙掩埋,化为一地废墟,燃烧的火焰跃动不止吞噬着调损的横梁。 见远处烟起,李东晟焦急催促身下坐骑,随行的护卫也加快速度。 有意思,褚淮在心中暗笑,看来那群对李尚公下手的人也不都是傻子。 背后是熊熊的火焰,不必再担心身后的侵袭,李尚公全身心带人应付面前人,他已经听见了李东晟的令箭,那悦耳若燕鸣的响声刺破敌方的心防。 敌人有了退缩的迹象,李尚公心中暗喜,就是这一瞬身后火焰崩射,一道金色的影子若箭矢直射李尚公后心,根本没有防护的余地,只能感受着劲风席卷而来。 “铛——” 金色的禅杖气势如虹,金属交接发出的颤动嗡鸣不绝于耳,李尚公察觉到自己的背后被贴住,那是另一个人的后背,有人在这一瞬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温暖而有力,何其熟悉。 三十年前,抗击外敌之战,腹背受敌,唯有那娇小的影子与他抵背而战,刀与刀,血与血,累累白骨之上是他们的荣耀。 多少功成名就,我自临风当笑。 “老将军,小心了。” 那银铃轻笑须臾便散,竟然与少时的幺妹七分相像。 李尚公暂无法顾及身后人,稳住心神带人应对面前人,而此时李东晟也已进入战圈,如李尚公所想,两边夹击,纵这群江湖宵小有通天本事也只能折戟于此。 等一切终结,后面韵娘也已经收拾了那个老住持,李尚公看着趴在地上的老和尚也不知道如何说,李家当年失势听命徐家,徐家建功德寺为自己敛财,不少无辜僧人被徐家遣退杀害,李家闭目塞听全然不顾,直到这山间祈福小寺只剩下一个僧人,现在他们在这寺庙中争斗毁坏庙宇,无怪其气急。 “大师……” 老住持只是抬手制止:“庙在人在,庙毁人亡,举头三尺有神明,李家好自为之。” 说罢投身未熄之火,自绝当场。 褚淮他们了解残余的人赶来时只看见李尚公对着火焰久久不语,袈裟还没燃尽,只留下烧焦的金丝边。 韵娘有一瞬间气力不支,感觉用刀支撑,李尚公忙上前:“姑娘……” “无碍。”韵娘没想到那个老和尚这么难对付,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再隐匿自己,只能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李尚公这才仔细打量了韵娘一番,虽半蒙面,但那双眼睛与他的妹子何其酷肖,不知道是不是三十年太久让他记忆混乱,竟然觉那声音就是自己妹妹的声音。 褚淮上前两步,韵娘有几分惭愧低头,她一直觉自己技艺高超,行事常有莽撞,对她来说这次就算栽跤了。 “没事就好,不用多想。”褚淮知道韵娘的性子,先安抚了她。 “你们认识?” 褚淮点点头:“是来帮忙朋友。” “亏了她不然我现在恐怕就横尸当场了。” 李尚公没说方才紧急,笑谈生死,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韵娘暗自运气,把刀拿稳插回鞘中,李尚公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她,瞧见刀柄有一串挂穗,随韵娘动作甩动。 李尚公一瞬间定在原地,混浊的眼睛有一瞬的清明,手颤巍巍指着那个穗子:“那个……那个是……是……” 韵娘没正面接触过李尚公,有几分紧张,褚淮上前掩护:“老将军,可有什么问题?” 李尚公顺了好半天气才终于艰难道:“那个是谁的?” 韵娘看对方指着自己的刀柄也不解,弄清楚对方的意思才有些窘迫道:“这是我娘的遗物。” 打小韵娘就知道自己的娘亲不像寻常女子,再好的食材到娘亲手上也只有烧糊的命运,打好样子的绣物仍旧被她娘绣得乱七八糟,但她娘可是一等一的厉害,有一打一,有二打二,和父亲一起四处游走时那些贼人听见她娘亲的名字哪个不吓得屁滚尿流。 这个绣件已经很旧了,是韵娘的娘亲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针脚粗糙,样子也早看不出来,但娘很珍惜这个绣物,最后交给了韵娘。 韵娘时时带在身上已慰思念,并不想让别人看见,这次被李尚公点出来,没法隐瞒什么,老实承认了,只是还有一点点羞腼。 李尚公听闻,长叹一声,伸手拉住李东晟支撑着自己。 “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了……” 说着泪如雨下,在脸上的沟壑间蜿蜒。 不等众人问出什么,被缚的敌人中传出一声狂笑:“李老头,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那人看着像一个小头领,神色狂放疯狂。 “李家迟早会覆灭……你们和徐家……一个都逃不掉……一个都逃不掉……” 那小头领脸色逐渐变化,淤青与暗紫浮在脸上,几口黑血喷出:“李家今天就要……就要……李老头你以为能骗过我们吗……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到一半登时噎住,两眼一翻便是气绝。 李尚公稳住心神看自己的儿子:“家里头……” “都安排好了,父亲不必担心。” 话是这么说,李东晟心里还是打鼓,褚淮安抚道:“我出来的事王府上也知道,王爷不会置身事外,几位不用太担心,有什么回去的路上说。” 李尚公擦了擦脸:“失态了,失态了,我们快些回去。” 李家。 李休言屏气凝神,隔着帐幔一个模糊的影子缓缓向他床前逼近,这种事情自从他装病开始一直没断过,徐家派大夫来看了两次还不够,非要用这种手段。 手慢慢摸到枕头下面,冷硬的刀鞘让李休言安心了不少。 帐幔被拉开,李休言先发制人匕首直刺而去,对方连忙避开。 那人忙把武器一扔,摘下面罩。 看清来人李休言一愣:“是你!”
第四十七章 平生恨且随东风 唐绍蹲伏在另一处房上,他依褚淮所言,等了许久没见他回来便带了几人过来,未料正好碰上几支小队来到李家,唐绍本做好了打斗的准备,谁知道那来的几支队伍先打到了一起,唐绍不知深浅,看李家人无碍便一直没有出手。 旧识?还是李家的埋伏? “既然李家无事,你们几人各自归位,留一人回王府给乔将军回报一声。” 骁影卫几人各自领命离开,唐绍继续观望。 乔逐衡听了回报并没有放心:“褚淮呢?” “褚公子现在不在李家,不过乔将军尽管放心,褚公子做事稳当,不会有什么事。” 乔逐衡知道自己就算担心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勉强应了一声,继续坐在院里擦枪,骁影卫的出现让乔逐衡的心绪更加纷乱,无形的压力驱使他尽快做些事改变局面,奈何现在身份身体同时受困,想出什么好方法也难以亲自践行。 “仲衡。” 乔逐衡手轻顿,循声抬头。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院里那小崽子又跑哪去了?” “他有些事,很快回来。” 燕门王轻哼一声:“你可别给那小子开脱,等他回来我再好好收拾他。” 乔逐衡抿唇轻笑,温声:“瑜叔叔可是有什么事?” “我看你这些天闷坏了吧,我带你出去遛遛。” “没关系吗?” 燕门王豪爽道:“后山我围了,连鸟都要随我姓。” 乔逐衡眉间有几分无奈,慢慢起身:“那就承瑜叔叔好意了。” “少来少来,走吧。” “等我一会儿,我给褚淮留封信。” “管他作甚。”燕门王嘴上这么说,还是默许了乔逐衡的行为。 而燕门另一边的李家尘嚣方歇,门外几个偷袭的人也都被制住,李休言仍在屋里躺着,说是受了惊吓,李家管家顺水推舟把仆人驱逐出去,顺便把偷袭的人关了私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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