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安耀廷冷笑一声,“您是大理寺少卿,咱家自然拦不起,可也想提醒您一句,您可别觉得我们御膳房好欺负,就把这儿当成是自家撒欢儿的后院,若是扰了主子们用餐,闹出乱子来,咱家可兜不住!” “公公放心,上面若是怪罪下来,魏某人一人承担!” “得嘞,咱家要的就是魏大人这句话!”安耀廷趾高气昂地冲着一名小太监吩咐道:“去,把玉阳宫四皇子殿下这几日的膳食记录取来,让两位大人好好过过目,省得人家总怀疑我们手脚不干净,包藏祸心!” 为了加强宫中膳食管理,御膳房会对各宫每日餐食进行详细记录,内容涵盖菜品种类、所用原料、当值厨役、传膳及司膳太监等,责任到人,事无巨细,其实就是本“秋后算账”的证据,若是谁想从中做梗,难度堪比登天。 林谨如捧着玉阳宫的记录,挤眉瞪眼地翻了半晌,终于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魏云文见状凑上前,低声问道:“怎么样,看出什么没有?” 林太医苦着脸摇了摇头:“玉盘珍馐都快透出味儿来了,营养膳食搭配得天衣无缝,一比较,我每天吃的就是个猪食。” 魏云文皱眉道:“那就是说……小皇子的膳食和南星所开之药并无冲突?” “是呗!这上面记载得滴水不漏,屁都看不出来。”林谨如大头朝下地往桌子上一趴道:“这是小皇子全部的膳食记录吗?” 魏云文怔一怔,似是想起了什么,口中喃喃道:“那日听玉阳宫的宫女说,常皇后曾命御膳房送去了一碗御寒汤。” “御寒汤?”林谨如蓦地直起身,重新翻起那本册子道:“这里面怎么没见写,难道是记到了鸾凤宫的账上?” 魏云文闻言站起身,“你且等我片刻,我去找安公公把鸾凤宫的记录取来!” “大胆!” 作者有话说: 林小可爱和魏大人,绑定一下,嘿嘿
第六十四章 海藻 一声尖利的嗓音当空乍起,下一刻,常皇后领着安公公及一队侍卫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本宫的记录,岂是你想看就看的了的!” 林谨如吓得一哆嗦,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连忙冲着魏云文使眼色,拉着他一起跪地行礼,“叩见皇后娘娘。” 常皇后被人伺候着端端正正地落了座,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欺人太甚都欺到本宫头上了!连本宫吃什么喝什么都要管吗,干脆将这天下也交给你们算了?” “娘娘息怒,”跪在地上的魏云文不卑不亢道:“微臣奉旨办案,只想查明真相,绝无冒犯娘娘之意。” “你都查到我鸾凤宫了,还想要怎么冒犯?”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听说,娘娘在四殿下中毒当日曾送去一碗御寒汤,敢问娘娘可有此事?” “放肆!”常皇后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骂道:“你好大胆子,竟敢盘问起本宫来了!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林谨如心里咯噔一下,心道魏云文这根棒槌,说话直眉楞眼,从来就不知圆滑是何物,恨不能句句戳在皇后娘娘的肺管子上,是嫌死得还不够快吗! 他咬紧牙关闭了闭眼,刚要为这傻子开口求情,忽听门外一声清冷嗓音传来。 “魏大人犯的是什么罪?” 那声音仿佛结了冰,阴寒刺骨地将里里外外的人结结实实地冻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庆亲王周祺煜裹挟着一阵寒风走了进来,林太医险些喜极而泣——哎呦,救命的祖宗可算到了! 这一系列的突如其来,令常皇后生动地演绎了一遍什么叫做呆若木鸡,直到周祺煜毫不客气地扯过一张椅子坐下,她才勉强缓过神来,压下跳脚的冲动问道:“庆王怎么有空跑来御膳房了?” 周祺煜不紧不慢道:“听说魏大人为了阳儿的事过来查案,我便跟着过来看看。” 常皇后冷笑一声:“怕是庆王为的不是阳儿吧?本宫可是听说你为了某人都搬去刑部大牢了,满朝上下皆是一片震惊呀。” “说来说去不都是为了阳儿么,应该的!”周祺煜面不改色道:“倒是娘娘指责魏大人以下犯上,究竟所为何事,愿闻其详。” 凭空招来这么个“鬼见愁”,常皇后想死的心都有,可事到如今,又不能自乱阵脚,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魏大人以查案之名越俎代庖,连本宫的膳食都要横插一脚,难道不算以下犯上吗?” “哦?”周祺煜长眉一挑道:“少卿大人还有管理御膳房的嗜好?” “微臣不敢,是娘娘误会了。”魏云文一本正经道:“前期查案时,微臣曾听玉阳宫的宫女提起,娘娘体恤小殿下感染风寒,曾命御膳房送去一碗御寒汤,按照规程,这碗汤理应在大理寺调查范围之内。” 周祺煜用他纤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扣着面前的桌面,“这么说,魏大人照章行事,倒是皇后娘娘误会了?” 常皇后勉强绷住不动如山的神色,反问道,“那照魏大人的意思,是怀疑本宫毒害阳儿不成?你可别忘了,这碗汤送去玉阳宫,前前后后绝不只一人试毒,你这样诬陷本宫,居心何在?” 魏云文:“下官只看证据,一切以事实说话。” “你……”常皇后气地怒目圆睁,被周祺煜抢先接过话茬,“魏大人的怀疑说来说去都是口说无凭,既然娘娘送去的汤没有问题,不妨就把记录调出来,让他看一看,也让他死了这条心。” “鸾凤宫的记录拿给他看,本宫身为皇后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娘娘这样说,是觉得自己的颜面比阳儿的性命还重要吗?”周祺煜说话时虽然垂着眼,声音却带上了三分寒意。 常皇后心中一凛——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倘若她再一味阻拦遮遮掩掩,明显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总领太监安耀廷原地打了个哆嗦,勉勉强强压住颤音道:“真……真是不巧,鸾凤宫那本记录,前两日被个毛手毛脚的奴才,不小心掉到炉子里,烧了。” “哦?安公公的意思是,那本记录已经找不到了?” 安耀廷简直怕死这个庆亲王了,他低垂着头,摸了一把冷汗,小心翼翼地说道:“正……正是。” 周祺煜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那倒也无妨,可以把那日负责膳食的御厨找来,一问便知。” “这……”安公公的冷汗流得没完没了,愣是在寒冬腊月天,将他的后背溻湿了一片,“御厨就是烧毁记录的那个,已经按照规矩,被轰出宫去了。” 听到这里,跪在地上的魏云文与林谨如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这么关键的节骨眼儿,人证物证跟商量好了似地一齐消失,若说这里面没有鬼,那才是见了鬼了。 谁知本该暴怒的庆亲王,神色却破天荒地缓了下来,他先是冲着门口做了个手势,随即慢慢悠悠地开口道:“本王凑巧带来一人,劳烦安公公认一认,被您轰出去的御厨,是不是他?” 话音刚落,一个耸肩缩脖,抖如筛糠的中年男人被侍卫拎了进来,周身凝着一层经年日久的油烟气,不用说,肯定是伙夫出身。 安公公只看了一眼,先倒抽了一口凉气,险些当场背了过去。 “怎么样,是不是他?”周祺煜的眸子像是凝着两把尖刀,一动不动地钉在了安公公的身上。 安耀廷顿时两腿发软,说话都带上来哭腔:“是……是他!” 周祺煜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偏过头,对跪在地上的御厨道:“四皇子中毒那晚的御寒汤可是你做的?” “正是奴才。” “你在那碗汤里,都放了些什么,从实招来?” 那御厨早哆嗦得三魂没了六魄,险些连尿都一起抖了出来:“放……放了生姜和海藻。” “海藻?!” 正在一旁观赏得津津有味的林谨如蓦地怔住了,像是被电到一般。 周祺煜:“林太医,您有话要说?” 林谨如一时不知是该惊喜还是惊吓,接连变换了几个表情,都觉得不太合适,于是不管不顾道:“郁太医是被冤枉的!” 一语石破天惊,将整个御膳房炸了个鸦雀无声。 周祺煜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阴鸷,压抑许久的怒意渐生翻滚之势,“烦请林太医一五一十地说清楚,郁太医是怎么被冤枉的。” 林谨如难得正色起来,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从封存的案底来看,郁太医当日为四皇子殿下开具了八味药,皆以解表清热,宣肺化痰为主,卑职前前后后查验若干遍,并未发现有何不妥,然而殿下却实实在在地中了毒,可见其中必有隐情。直到卑职方才听到,小殿下喝下的那碗汤中,被加入了海藻。” 周祺煜皱起眉,“你是说汤里的海藻有毒?” 林谨如摇头道:“单食海藻,并不会使人中毒,可郁太医的药方中,有一味是甘草,两者若是同服,就会发挥毒性,想必这就是四殿下中毒的真正原因,我们不妨将殿下中毒症状与之对比,一看便知。” 晴天霹雳当空而下,饶是常皇后大风大浪经历过不少,也不由地慌了神。 不过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掌管六宫多年的皇后娘娘只是短暂调息了片刻,便恢复了色厉内荏的气势,她一拍桌子冲着地上的御厨骂道:“狗奴才!好心让你为皇子做一碗汤祛寒,你竟给本宫捅出这么大个娄子!倘若阳儿有个三长两短,本宫绝饶不了你!” 林谨如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常皇后别的不说,甩锅功夫堪称一流,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责任撇清,摘了个干干净净。 “本王倒是有一事不明,”周祺煜阴沉着脸,一针见血道:“御寒汤的做法不只一种,你为何偏要将海藻放入其中?” 御厨为了活命,实话实说道:“是安公公,都是安公公交代奴才这样做的,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毒害小皇子啊!” 苦撑了许久的安耀廷,终于在被吓晕之前跪了下来,语无伦次道:“冤枉……奴才冤枉!奴才也是好意,听说御膳房新来了一批海藻,又听说海藻汤清热化痰,这才好心嘱咐他放了一些给殿下送去,打死也想不到冲撞了郁太医的药方,奴才冤枉呀。” “蠢货!不长脑子的东西!”常皇后连忙接过话茬,咒骂了安公公一句,随即放缓神色,对着周祺煜近乎讨好地说道:“闹了半天,竟然是一场误会,得亏阳儿并无大碍,否则连本宫都要活不下去了!” 林谨如的嘴角又是一抽,心道您可别活着了,赶紧与世长辞吧,这世间没了你,还能多消停点。 又听常皇后道:“安公公也是一片好心,他一个不懂医的,哪里知道郁太医之前开过药,更不知海藻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对了,得赶紧把郁太医从牢里放出来,这次着实委屈了人家,安公公,日后你可得专程去给郁太医赔礼道歉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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