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悲愤交加地将口中鲜血咽了回去,一字一顿道:“安公公扣的帽子恕在下不能接受,在下问心无愧!” 常皇后的脸顿时凝上了一层杀意,“本宫真是开了眼了,总算见识一回什么叫做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你,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廷杖伺候,打到他招供为止!” 南星深深地闭了闭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今日恐怕要交代在这儿了。 “慢着!” 侍卫架着南星的手蓦地一滞,众人皆是一愣。 只见门外走进一位身穿绣鹤长袍,手持拂尘的宦官,正是当初拼死将贤妃送出宫的李公公。 常皇后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语气尽现不满道:“公公不好好守在陛下身边,跑来这里做甚?” 李公公若无其事地看了南星一眼,不露神色地转过身,毕恭毕敬行礼道:“回娘娘,皇上听说四皇子殿下病重,特命奴才过来看看。” 听到“皇上”二字,常皇后似是有些吃惊,语气稍稍收敛了些,压着怒气道:“那就请公公回禀陛下,四皇子遭人陷害,贼人已被拿下,殿下目前并无大碍,请陛下放心就是。” “小殿下遭人陷害?”李公公故作惊愕道。 常皇后冷笑一声,“此事本宫自会审理,不劳你费心。” “奴才狗胆提醒娘娘一句,此事牵扯皇子,兹事体大,按程序应提交刑部与大理寺审理。” 常皇后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李公公这话什么意思?你一个御前太监,是不是管得宽了点?” “奴才不敢!”李公公慌忙跪倒:“奴才只是觉得圣上既已知此事,万一日后追究起来,怕娘娘不好交待。” “本宫自有分寸,无需李公公指手画脚!” 常皇后话音刚落,又听宫人来报:“娘娘,大理寺少卿魏云文宫外求见,说是要奉旨缉拿谋害皇子的嫌犯。” 常皇后:“!!!” 作者有话说: 星星子终于还是逃不过
第六十一章 入狱 明明只差临门一脚,却被人莫名其妙地截了胡,常皇后气地险些咬碎后嚼牙——她原本是想借着周祺煜离京的机会,将“谋害皇子”的黑锅扣在郁南星头上,只要将他屈打成招,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谁知半路竟杀出这么多“程咬金”来,坏了她的好事不说,还反手惹出一身麻烦。谁不知,大理寺是周祺煜的地盘,倘若把郁南星交过去,皇子中毒一事一旦深究起来,那可就得彻底玩完。 想到这里,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常皇后终于坐不住了,当下便将自己的兄长,当朝内阁首辅常世元找了过来,要他无论如何,一定想方设法,赶在大理寺之前,让刑部把郁南星的案子抢过来。 玄京刑部大牢,终年不见阳光,里里外外透着一股人间地狱特有的霉味,竟比天寒地冻的牢房之外更加阴冷三分。 南星被束缚着手铐脚镣,独自蜷缩在牢房一角,刺骨的寒意顷刻穿透衣衫,瞬间就将他冻了个饥寒交迫。 好在这处牢房,是个单人单间,四周三面石头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倒也难得清净。 方才在宫里,有那么一瞬,他几乎以为自己凶多吉少,多亏李公公与魏大人半路搭救,这才勉强挣回条命来,想来应是恭让通风报信的结果。 之前总听人说宫内水浑,行走时看不真切,从来都是一脚深一脚浅,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南星活了二十多年,如今总算见识了一回,可眼下他虽然身陷囹圄,却莫名地没有惊慌,总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冥冥之中,多了根大义凛然地脊梁——有这样的信念撑着,仿佛一时间,连死都不那么可怕了。 黑暗之中,不辩昼夜,也不知过了多久,静寂的牢房突然传来一阵叮铃咣铛,随后便是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南星久久睁不开眼,适应了好半晌儿,才听狱卒提着饭桶慢悠悠地说道:“喂——醒醒,开饭了!” 南星勉强动了动发僵的四肢,艰难地拖着手铐脚镣蹭了过去。 那狱卒对他似是有些好奇,借着跳动的火光打量了他片刻,问道:“听说……你是个御医?” 南星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接过一碗不知是什么玩意的汤水,凑到鼻前,竟还带着一股浓郁的馊味儿。 “你究竟犯了什么事了?”狱卒说着,又递给他一个黑黝黝的馒头。 南星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狱卒见他不愿说,便继续道:“为了你,外面刑部与大理寺都快打起来了!” 南星拿着馒头的手蓦地僵在了半空,“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狱卒有些诧异,随即恍然大悟,“这倒也难怪,你被关在这鬼地方,跟与世隔绝也没什么两样。听说大理寺的魏大人,前前后后跑来无数回了,就是想把你抢过去,可刑部死活不放,说是首辅大人发话了,你的案子必须放在刑部审。我在这牢里当了快二十年差,还头一次看见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地抢人!” 南星听得眉头紧皱,心里却是一番五味杂陈,他原本觉得自己此次遭劫,从头至尾问心无愧,哪怕再有不测,也最多是他一人做事一人当。然而,当他得知魏云文为了救他,竟不惜和半个朝廷做对时,内心终于无药可救地泛起了一阵强烈的自责。 “唉!这宫里的事,还真是说不好,”狱卒叹了口气道:“我劝你还是想开点,万事随遇而安,能活则活,活不了,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得嘞,你先慢慢吃,呆会儿我再过来收碗。” 说着,他便要转身离开,却被身后的南星叫停了下来。 “大哥留步!” “你还有事?” 南星端详他片刻道:“您是不是时常会关节僵痛,乏力气短,手足盗汗,心悸少食?” 狱卒听闻,忽然两眼放光:“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您走路姿势,又看您面色,料想是风湿所致。” “真是奇了!”狱卒甚觉不可思议,“你单单看面向,就能一针见血地指出症结?还真被你说中了!我常年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当差,一身的风湿早就是陈年痼疾,都不知看过多少郎中了,总不见好,你可有什么法子没?” 南星晃了晃手上镣铐,“眼下条件实在有限,无法为上差施针,可否找来纸笔,先容我开副药,你按方服用看看再说?” 狱卒有些惭愧地挠了挠后脑,感激道:“您都这样了,我还要麻烦您,实在过意不去!若是我能做主,就干脆卸了您这身枷锁,可狱法森严,我……” “我理解,”南星善解人意道:“大哥有难处,不用往心里去。” 狱卒点了点头,“那您等着,我这就去取纸笔,争取再给您找床棉被过来,眼看着天儿这么冷,您衣着又单薄,别再给冻坏了!” 南星抻着铁链子,叮铃咣铛地抱了抱拳,“有劳了。” “嗨,甭客气!”狱卒道:“别的不敢说,这点小事儿,我还是做的了主的!” 狱中的生活暗无天日,却凭着南星套近乎的医技,过出了几分活生生的人情味儿来。 狱卒大哥为表感谢,特地送来一床厚实的棉被,将郁太医的一日三餐力所能及地换成了热腾腾的饭菜,甚至还留给他一盏昏黄的小油灯,于无边黑暗中,撕扯出方寸大小的一片温暖。 接连吃了几顿牢饭,南星竟混吃等死地住出了几分习惯来。人活一世,最不缺的就是苟活的能力,曾经以为无论如何也熬不过去的悲苦,最后也都咬着牙硬挺了过来。说来说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除非你选择一头磕死,不然又能怎样呢? 早已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约莫又到了饭点,外面的牢门响起一阵丁玲咣当,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迷迷糊糊之中,南星睁开眼,正诧异狱卒为何如此着急忙慌地跑来送饭,直到他看到一抹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逆光而立。 南星:“……” 这些天来,他不怕忍饥挨冻,不怕吃苦受难,甚至不怕死,却唯独害怕面对周祺煜。 眼下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自己闯的祸,南星实在不知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不想成为他的拖累,更不想害他受到牵连。 可是,当周祺煜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时,南星来不及震惊,也来不及内疚,满腔的委屈率先不争气地奔涌而出,冲垮了他连日来色厉内荏的坚强,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周祺煜此时的脸色,比被人插了一刀还要难看,周身凝着一股滔天怒意,仿佛随时都能刮起一阵毁天灭地的旋风。 得知南星出事后,他从千里之外的雍州,不眠不休地赶了回来,一路上不知跑死多少匹马,风尘仆仆来到了刑部大牢。 刑部尚书陶洪恩见到他,就像见了鬼一样,双膝一软,险些五体投地。 “把枷锁给我卸了!”周祺煜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竟比数九寒天冷得更让人可怕。 “快……快!”陶洪恩屁滚尿流地指挥着牢头,“没听见王爷吩咐吗?还不快……快把郁大人的枷锁给卸了!” 作者有话说: 王爷终于来了,喜极而泣,哭。。。
第六十二章 叫板 刑部大牢当差的狱卒何曾见过自家大人哆嗦成这等鹌鹑样,一时间也慌了神,脚下一个趔趄,连滚带爬着去给南星开了锁,口中不断喃喃道:“大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人饶命……” 周祺煜沉着脸,径直走上前,二话不说先将身上的狐皮大氅褪了下来,严严实实地裹在了南星身上。 他身后的温良极有眼力见地对众人道:“王爷有些私事要和郁太医交代,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陶洪恩一众自然求之不得,感激地都快哭了,争先恐后地冲着庆亲王行了一礼,转身逃命似地鱼贯而出。 原本嘈杂的牢房,重新回归死一般的宁静,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两颗跳动的心。 南星这厢的委屈还没来得及发泄完,看到周祺煜一脸奔波的疲惫,又无药可救地心疼起来。 他抬起冻得发僵的手,用通红的手指抚上对方的脸,像是撒娇,又像是埋怨地说道:“雍州那么远,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祺煜覆住那只手,不错眼珠地盯着他,“我人一走,某人就闯祸,再不紧着回来,等着天塌吗?” 南星被他说得鼻子一酸,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周祺煜总是这样,一年到头端着一副“莫挨老子”的模样,恨不能将旁人逼退三千里,天生的生人勿近。可若真的出了事,哪怕天塌下来,他都能连挖苦带数落,举重若轻地让人哭笑不得。 南星叹了口气,“这下可怎么办?皇后娘娘一口咬定是我毒害四皇子,说我其心可诛,恐怕要死无葬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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