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三哥拿定了主意,那咱们也不能拦着,兄弟们愿意的就跟着三哥走吧。” 里面的人声嘈杂起来,羊倌也听不清了,他抱着双膝缩成一团,困得一晃一晃,却不敢靠着棚子,怕靠倒了再挨上一顿揍。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羊倌揉揉眼睛,站起身来抻抻已经麻了的腿,蹒跚的跟在了三哥的后面。 三哥警惕的看着羊倌:“你个小兔崽子跟着我干什么!敢偷爷的东西,爷把你脑袋拧下来!” 羊倌吓得后退一步,却没有像三哥想象中的拔腿就跑,还是哆哆嗦嗦的跟着他。 “你想干嘛?再跟着我我就揍你!” “我……我也想去当兵……” “小崽子说梦话呢!你这么丁点大,哪里会要你!” 羊倌不说话,倔强的站在原地。三哥呸了一声:“反正也不关我的事,你要跟就跟吧!” 这一大一小走了二里地,终于看见了守卫森严的军营,羊倌好些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东西,这二里的路几乎要了他的命。 三哥也不管他,径自去寻了军营门口的守卫:“这位军爷,我要当兵,到哪里才寻得到老爷?”那守卫见惯了,随手一指:“在那边排队!” 三哥这才发现,报名的队伍已经规规矩矩排成了个蛇形,长长的看不见尾巴。 “咋这么些人?” “只要报名,成了就给个粗面馒头!这可是救命的粮食呦!”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有军爷看着,流民排着队等,直到日头西斜才轮到了三哥与羊倌。 登记的军爷问的很详细,从哪来到哪去家中几口人地里几头牛何人可做保……问的三哥直发懵,不过他到底是个壮年小伙子,稀里糊涂的答完后也被通过了。三哥兴高采烈的要去领粮食,却见羊倌正在战战兢兢的回答问题。 “今年多大?” “十……十五了。” 三哥嗤笑,这孩子顶多就十一二岁,眼见是谎报了年纪。那登记的军爷也不是傻子,当即便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吓唬道:“你若说谎,查出来可是要挨板子的。” 羊倌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坚持:“我真的……十五了,求军爷给我口饭吃吧……” 那军爷叹一口气:“饭是可以给你,不过这兵你是当不了的,去拿个馒头,走吧。” 羊倌哭起来:“军爷,我不要馒头了,只求你让我当兵吧!我能打架的,我哥活着的时候教我……求您……” 那军爷显得十分为难,三哥此时忍不住开口道:“这样大的孩子,若是叫他回去,只怕活不过三日……给他粮食他也守不住,倒不如什么都别给,就看着他死在这好了。” 这时再拒绝这孩子便像是杀人一般了。那军爷迟疑片刻,招手唤来同僚替他,自己站起身来对羊倌道:“你在这里等着。”转身向着军营内走去。 羊倌已经哭得脚软,绝望的在地上蜷成一团,旁边的三哥却没走,看着羊倌呸了一声:“快别哭得一副娘们样子,小心军爷回来后嫌你胆小不要你了!” 羊倌立时收了哭声,只抽噎着问:“我不是已经不能当兵了吗?” “你小子是不是缺心眼,这不是没说不要你吗?没说就是有希望,哭个啥!” 一会那军爷回来,果然带回了好消息:“你倒是运气好,张将军正在营中,听了这情况也可怜这些孩子,下令组建少年营,十到十五岁的男孩都能来报名,你算是这少年营中的第一个少年兵了。现在,你该给我句实话,你到底多大了?” 羊倌瞅瞅军爷,又瞅瞅三哥,终于小声道:“十一……” 一切登记完毕,三哥带着羊倌进了新兵营,里面都是些流民,各个精瘦,但也看的出,养些日子都是正值壮年的小伙子。 羊倌啃着馒头进来的时候,大家都紧紧盯着他的干粮,可是出乎意料,竟无一人来抢。三哥为人精明些,眼睛来回扫着这新兵营,想找里面比较强的人,把分得的馒头献上去得个庇护,谁知却被人拒绝的干脆:“在这里,分给谁的粮食就是谁的,要是敢得了别人的粮食,那便要被赶出兵营去呢!” 三哥安下心来,与人闲聊起来:“这也太大方了,来了就给粮食!刚还跟我说有衣服可以领呢!” “这还不算,我们来当兵是有饷银的!每月两吊!便是在家乡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的钱啊。” “这钱可都是国家发的!国库里有钱呢!” “哪啊!我刚听那官爷念叨,国库发不出银子来了!这都是张将军掏腰包贴补我们呢!” “张将军真是活菩萨!他这是救了我的命啊!” “可不是……你看,就这么小的孩子都收了来当兵,他能做什么,还不是张将军白养着他!” 羊倌听了不高兴:“我也不白吃饭的,等到我长大一点了,就去给张将军打架!”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做了这么久的流民,唯有这次笑的真诚,因为总算有了一条出路,总算能奔着活命! 张野听着营中热闹的声音,唇边勾起一抹笑来。柴胜却十分焦急:“将军!如今这银子流水一般的花,到何时是个头啊!” 张野瞥他一眼:“不过是些银钱,我自有办法,你且去置办粮草便是了!” 柴胜欲言又止,一跺脚走了。张野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头,柴胜到底是个粗人,没看到这流水般的银子背后的关窍。 朝廷不给军费,就意味着这些兵不吃朝廷的粮饷了,不吃朝廷的粮饷,还能算是朝廷的兵马么? 张野想起了谢文喆那狐狸一般的狡黠模样:“阿野,吃了你的粮食就是你的人了,养私兵可是要花大价钱的,你可舍得?” 他有什么舍不得的,可是却听谢文喆道:“你舍得我却不舍得,将军府的银钱是你的,可你是我的,都说过日子要开源节流,我花起钱来虽然大手大脚,但也有一二个开源的办法,你可要听我的?” 张野想到这里,面上不自觉的绽出笑容来,谢文喆的脑袋里总装着层出不穷的办法,就像一本怎么读都读不完的兵书,如此聪慧,却又对他无比的妥帖。 今晚,他的阿喆又在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我总算掐着今天更新了……
第100章 寻樱 谢文喆正带着史兴平逛花楼。 二人身处温柔乡中,却并无一丝笑模样,若不是熟客,只怕会被撵出去——这样的客人,一看就知道是来找麻烦的。 和丰楼的老鸨子简直要哭成泪人,她匍匐在谢文喆的脚边不停哭求道:“大人,老奴是真的没有说谎,红樱姑娘的确就是被这位史相公梳拢了,来接人的轿夫也说是抬了红樱去史府的……” 谢文喆皱着眉不说话,反倒是身边的史兴平急的跳脚:“你胡说八道!我与你说了会给红樱赎身不假,但是你一直抬价,找借口不放人!红樱私下与我说这些日子不要来了,说冷一冷她才能压一压她的赎身银,于是我便有几天没来看她……怎的今日你竟当着我的面撒谎说我把她赎走了?” 谢文喆最是知道这和丰楼的套路,此时开口道:“妈妈也不必害怕,史公子是一时激愤,我们此次来,也不过是想知道红樱的下落罢了。红尘女子多坎坷,若是人有个什么急病突然没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谢某只求妈妈给我句实话,红樱是真的被赎出去了么?” 老鸨子点头如捣蒜:“老奴真的不骗二位爷,红樱真的是被赎了出去!出去的时候她还挺高兴呢!” 谢文喆点头:“既是如此,我便信了章妈妈。” 老鸨子松了口气,刚想站起身来,便听到谢文喆好似突然想起来般问道:“只是我不明白,前些时你无论如何不肯压价放了红樱去,如今偏是有人冒名要赎走红樱,你怎的就这般大方的叫史公子将她梳拢了去?” 史兴平一拍大腿:“这是如此!怎的这般巧合,真的来赎你不肯,轮到假的你便叫抬了人!定是你从中做鬼!”他此时关心则乱,脑子里转的都是些惨事,他恨恨的看着哆嗦个不停的老鸨:“红樱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定与你誓不甘休!” 老鸨子哭天抢地:“我真是冤枉,二位大人,我这里是花楼,是靠着姑娘们挣钱的,若是看中了便可以掏点银子去赎,那我的生意还怎么做!不瞒二位说,红樱我养了快十年了,她有福分被梳拢,我也替她高兴,只是红樱自己一头扎在迷魂阵里,我却要替她看的清些,我和丰楼的姑娘虽说做的是贱业,但也是各个娇养,若是那贫苦人家来赎我就放了,那岂不是送姑娘去吃苦?有那男子口中说的千好万好,实际一分银子也舍不得掏,这种男人也绝非良配!” 史兴平大怒:“你还有理了?敢情我这还算得是贫苦人家呗?” “您这个,情况特殊,”老鸨子开始理直气壮起来:“红樱原就不是您包下来的,谢相公花了这份钱,红樱按说就不该见你了,可是你说是谢相公的朋友,我这才松了手叫她与你相见,你既是要梳拢红樱,那便要砸我和丰楼的招牌,所以我才推三阻四的不叫你赎人。” 谢文喆点头:“章妈妈这是实话了,如此你便可以吊着史公子常来和丰楼,又不必退我给红樱的包身银,一箭双雕,可称是好算计了。只是我不明白,你这思路这般清晰,怎的突然又同意给红樱赎身呢?” 老鸨子瑟缩片刻,还是咬一咬牙道:“老奴押上命去,拼死交待一句实话,还请谢相公护我一护。” “你说便是。” “前些天来人赎走红樱时我也是不乐意的,只是那人……那人背后靠着右相府,况且又说是史公子来拜托他赎人,我第一是实在吃罪不起,第二是红樱姑娘也愿意,于是就出了一百两银子叫把人抬走了……老奴我对天发誓,真的就只收了一百两……” “右相?”史兴平急的直转圈:“红樱落在右相的手里,这可如何是好……右相知她是你包下的姑娘,怎么可能善待与她!”说着眼眶就红了:“我的红樱可还活着吗……怪我怕你看轻,竟不肯早日向你坦白,平白耽误了这些日子,叫她被别人骗了去……”史兴平眼泪簌簌而下,不一会便哭的气噎声堵。 谢文喆见他这是动了真情,也不好就叫他憋回去,只好继续问老鸨子:“你如何知道那人是右相所派?难道他竟与你直言不成?” “这……”老鸨子迟疑着不肯说。 谢文喆食指关节轻敲桌面:“章妈妈已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想两边讨好也是不能了,不如好好选一棵大树靠着,好过左右犹疑,平白遭难。” 老鸨子此时也明白过来,急忙道:“谢相公说的是!老奴自是对您无有隐瞒的!那日来赎走红樱的人,正是郭家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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