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半,就被掌事卸了下巴。 “幸好郭夫人这招我见的多了,不然还真救不下夫人这条命。”掌事甩了甩手,大声道:“郭相难道还不肯出来谢我对郭夫人的救命之恩么?” 片刻后,草丛里传出窸窣的声音,郭振海自草丛中站起身来。 邵氏泪流满面,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我跟你们回去,你们放过她。”郭振海头上还粘着草叶,身上的衣衫也被露水打湿,整个人狼狈不堪。 “不愧是右相,颇识时务。”掌事将草丛里的郭相带到马车旁,笑盈盈地朝郭振海施礼:“方才多有得罪了,只是君上下旨要我等迎回右相,实在是君命难违。” 郭振海愣住:“君上竟不治罪与我?” “您是一朝右相,君上怎会不听您刨白就治罪呢!” 那掌事言语恭敬,而原本藏在草丛中的郭常元听说君上竟不治罪,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前来报信的郭四郎是在胡说八道!他郭家根本不会有事! 又听那掌事大声问道:“不知郭常元郭舍人何在?” 他心下大惊大喜,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便动了一动,露了痕迹,被人拽着胳膊起了身。 “掌事!人齐了!” 那掌事点一点头:“动手吧。” “什么动手?”郭常元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腹间一凉,他震惊的地抬起头来,就见父亲目呲尽裂,踉跄地朝他奔来,却被一把快刀抹了脖子。 想喊,喉咙却好像被堵住了,他用最后一丝力气看向母亲,却见那个叫小六子的孩子正笑着高举匕首,将刀刃一下下地捅进母亲的后背。 他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见最后的声音。 “右相出游被匪徒杀害,真是可惜了。” “广庆十三年四月,大曲右相郭振海遇贼寇命丧荒野,曲王震怒,下令剿匪。然而左相上书,说是正值岭南叛乱,兵力吃紧,禁军不易擅动,应以君上安危为重。故而剿匪事宜暂被搁置。” 张野把将军府上的来信放下,蹙眉叹了一声。 一旁的柴胜见主帅这般表情,挠挠头问道:“怎的每次将军接到阿虎的信就长吁短叹的,是繁阳有什么坏消息么?” 包成德拽了拽这二愣子的衣服:“你可少说两句吧。”又悄悄与柴胜耳语道:“你就没发现,如今繁阳的来信中偏偏少了那位么?” “谁?”柴胜想了想,才恍然大悟:“谢监军?” “什么监军,如今那是谢相!” 柴胜呵呵笑着挠头“一时忘了……说起来,几年前还是个跟咱一起吃过大锅饭呢,如今都已经做了宰相了……” 正说着,就见主帅抬头,扫了他二人一眼。 柴包二人立刻噤声。 张野这才收了目光,重又展信继续看。 “郭家事发后,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公主待嫁也逐渐没了消息,郭明珠大概已经被软禁,轻易不能见人了。” “大小姐一切安好,只是庄哥每日都哭闹,叫她颇为无奈。可巧郭家出事后,谢相上门说是要给庄哥启蒙,便接了庄哥去。” 张野在“谢相”这两个字上看了又看,然而到底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消息了。 他与谢文喆认识多年,然而终究还是聚少离多,如今他在南方平叛已近半年时候,谢文喆的信却一封比一封薄,越来越少了。 纵是信他,也不禁生出些忧心来。 许是繁阳局势紧张,让阿喆身边有眼线盯着,于是不好写信? 张野给谢文喆寻了借口,纵使他自己也知道这十分的勉强,却仍是安慰自己这或许就是真相。因为他知道,他承受不了其他可能。 张野不说话,大帐中便静的吓人,他正在胡思乱想,却听得有人匆忙奔跑的脚步声,一抬头,正见一斥候前来禀报:“将军,余城开门放人了!” 张野瞬间收拾了所有的思绪,大声问道:“开的哪面城门?” “三面!东西北门同时都开了!里面冲出来的加在一起得有千人,看样子是要在北门集合突围!” 柴胜一听这消息,愤然站起:“这帮兔崽子可算是要出来了!跟个乌龟似的缩在城中快俩月了,把老子闲的都快学会绣花了!将军叫我率军拦截吧,也叫我松快松快!” 张野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柴胜,叹了口气:“老柴你先等等吧,小心有诈。” “嗨呀将军,还等啥咧,这余城不大,往多了算有个五六千人的兵力到头了,咱们围了他们这么久,城里肯定是都饿的完犊子了,他们这是憋不住了才出来的,打就完了!” 包成德“啪”的一下拍在柴胜背上:“你这一天天的就知道打架,你仔细想想,这五六千人的小县城,要真强攻,早就打下来了,何必要围?” 柴胜摸了摸脑袋:“对呀,为啥要围啊?” “你傻啊!这城里有谁啊?前朝太子遗孤还在呢!”包成德看着柴胜恨铁不成钢:“那位太子遗孤就是叛军的冲锋旗,有他在则叛军不止!” 柴胜歪头看了看张野,又看了看包成德:“那咱就打呗,整死他不就完了么?” “万一强攻,这位遗孤要是有个好歹的,说不得要让叛军起了复仇的心思,拼死一搏可不好办,将军这才是要抓活口呢!” 柴胜看着张野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敢情将军要抓活的呀,这还不好办!那遗孤肯定在这千人之内,看老柴给您把他带回来!” “我倒觉得这千人中并没有什么重要人物。”张野摇头道:“若叛军意图保着太子遗孤突围,则必然倾巢而出,怎会只有千余人?这更像一个诱饵,调虎离山罢了。” 包承德想了想:“如若真是调虎离山,那太子遗孤会从哪里逃走呢?” 柴胜突然开了窍:“南门!三面门都开了,就南门没消息,肯定有猫腻!” “是了!北门突围是为了引人注意,其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若此时太子遗孤轻衣简从自南门而出,反而不乍眼了!” “对对对!北面正在打仗,谁能顾得上南门几个出城的人呢!” 张野点点头:“既如此,包副将你便率军守南门,看看咱们今日到底能不能守株待兔!” 包成德领命称是。他被委以重任,自然喜上眉梢,再看一旁的柴胜,便有些丧眉搭眼了。 “唉,将军,你这分明是偏心小包,怎的这种重要的差事又交给他了?” “哎你这话说的,将军怎么就偏心我了?不是你说要出北门迎战千人的吗?” “这出来的叛军人困马乏的,也没什么挑战,倒不如亲手逮住叛军首领来的功劳大呀!” 柴胜这也是大实话,他为人豪爽没什么心眼,所以晋升是要比心思玲珑的包成德差上一些的。 张野不禁动了惜才之心,想着不如就叫柴胜立上一功也好。 “即使如此,你二人同去把守南门捉贼首吧!”
第199章 收徒 人一上了岁数,觉就少了。 相府中的王妈妈天没亮就醒了,她在府中地位超然,然而一把年纪仍是恪守下人的本分,起床去小厨房给主子煲汤。 从卯时到巳时,一碗鸡汤凉了热热了凉,王妈妈的好脾气告了罄,一摔筷子冲到主人房,一把掀了如今权倾朝野的宰相的被子。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昨日定是又熬了大夜!” 谢文喆哼唧一声,闭着眼睛跟王妈妈抢被子:“没有……今日又不用去上朝……我再睡一刻……” 王妈妈拽着被子不松手:“人家庄哥儿都写了一个时辰的大字了,你这当人先生的好意思还睡?” 宰相大人用手臂挡着眼睛,嘟囔道:“那不是他睡的早嘛……” 王妈妈怒发冲冠:“还说你没熬夜!” 谢文喆:“……” 斗智斗勇败下阵来,宰相大人只能乖乖起床。 这个时辰,相府待客的小院已经快被人挤满了。 自右相郭振海出事之后,朝中只剩一独相谢文喆,不由得就一家独大起来。 曲王虽然少理政事,但也不是个纯粹的傻子,纵是谢文喆再谦卑拘谨,他也觉出不对劲儿了。 为君者,想的自然是要再培养出一个能与之抗衡的势力,可如今朝中文官无不依附谢文喆,至于武官……怪他之前下手太狠,眼下除了张家,其他的武将都被削弱的差不多了,张家倒是可以考虑,只是如今还在南方平叛,不知何时能归。 一时之间也没个能培养出来的权臣…… 曲炳君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提拔身边的人,这样才比较好控制。 如此一来,国师陈遇遥的权利陡然膨胀起来。 同时,曲炳君开始打击谢文喆,动辄发怒斥责。 结果谢文喆更光棍,上书称病,人家请假了。 曲炳君原还为自己的手段而得意,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谢文喆请假归请假,却丝毫未放权,朝中官员有事仍是去寻宰相拿主意。 曲炳君越是放权给国师,朝中官员就越是团结在谢文喆周围。 这也难怪,能当官的没有笨人,如今君上喜怒不定,一边是兢兢业业处理国事的丞相,一边是神神叨叨讨好君上的国师——也不知道这位国师能在谢相手下挺过几个回合……不说选哪一个有前途,就说选哪一个安全,那还不是明摆着的么。 况且,如今这位谢宰相有多么擅长排除其他选项,让自己成为必选,诸位大人心中都如明镜一般。 于是称病在家的谢相将整个朝廷从王宫挪到了家里,每日官员络绎不绝,日日有一大批人候见。 掌书寮的官员已经把相府当衙门了,无非必要,连宫门也不踏入一步。 谢文喆一旦不用去应卯,整个人都懒散起来,上午通常没什么事,每天日上三竿起,喝喝茶,教教庄哥儿……然后下午掌书寮就会呈上来满满一大桌子要批示的政务,到晚上也处理不完只好熬夜…… 但无论如何,庄哥儿的功课是不能落下的。 如今的谢文喆光明正大的收了张野的义子做弟子,将府中二进院子的东厢房改了给庄哥儿作书房。 如今相府与将军府的交往已经搬到明面上了,谢文喆量朝中也无人敢置喙此事,索性连密道也不用了,每日便由阿虎每日早晨将庄哥儿送来相府学文,午时过后再将庄哥儿接回将军府学武,每日忙的滴溜儿转。 谢文喆见了庄哥儿就想起了自己被亲娘王氏逼着学君子六艺的童年,不免对这个孩子生了几分怜悯——然后坏心眼儿地给他布置下一大堆的功课,以便庄哥儿能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充实的童年。 玉不琢,不成器嘛~ 然而许是自己这位小弟子实在是太乖了,衬得谢文喆这个十天迟到九次半的老师分外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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