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炳君闻言也顿时泄气,却听一旁的国师大笑起来:“这有何难!君上看重她乃是张家的福气,那张氏不过是有婚约而已,便是悔婚又能如何!君上一封诏书下去,难道张家还敢抗旨么?” 康和安眼见曲炳君心动,心中焦急起来,如今谢文喆独揽大权,已然叫曲王坐立难安,若真将张家的独女娶进宫来,或许就能以她为人质喝令张野,到那时曲王军权在握,谢文喆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 “君上三思,”康和安语气中透出了些急切,“君夺臣妻,此事传扬出去,怕是对君上名声不利!” 陈遇遥似笑非笑看了康和安一眼,一摆拂尘:“君上不用担心,您且下旨便是,臣断不会让君上圣名有损!” 听他说的这般肯定,曲炳君哈哈大笑,“爱卿甚和寡人之意!” 说罢便写了圣旨,明晃晃的盖了玺印,吩咐內侍去礼部传旨。 谁知这內侍去了半晌,却捧着圣旨又折返回来,跪在曲炳君面前抖若筛糠。 “禀君上,礼部……礼部道此圣旨有瑕,不敢领命……” 曲炳君怒极,捶桌而起:“大胆!”旋即如困兽一般走了两圈,又质问道:“此乃寡人亲下的圣旨!何人敢抗旨不尊!” 那內侍以头抢地,磕磕巴巴道:“礼部说……说圣旨上无相印,故而不认……” 曲炳君一脚蹬在桌腿上,奈何他如今身子骨早已不如从前,加之实木沉重,倒将自己蹬翻在地,陈遇遥与康和安急忙去扶,却见他面如猪肝,厉声喝道:“来人!将这废物东西拖出去杖毙!” 那內侍连连叩头求饶,然而终究被拖了出去,不久便没了生息,曲炳君却并未因着打死一个內侍而平缓怒气。 “竖子安敢……寡人乃是曲王!寡人要杀了他……杀了他!” 话喊得响亮,然而这殿中的人都知道,他也不过就是喊喊罢了,如今王令不出王宫,便是他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奉旨。 如果说曲炳君是愤怒,那陈遇遥就是郁闷了。 他知王权败落,可也没想到竟已至此。 眼下靠着曲王的无能狂怒是没用的,要真想促成张素进宫,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曲王娶张氏女的圣旨没有相印就是废纸一张,可是要让谢文喆自己在这旨意上盖印,无异于痴人说梦。 除非…… 想到这里,陈遇遥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凑近仍在怒骂的曲炳君,在他耳边轻声劝道:“君上息怒,臣有办法,可令吾王心愿得偿!”
第201章 疏离 数日前,无一丝云彩牵绊的圆月高悬于夜空之中,皎洁的月光拢住了繁阳城,这座曲国的都城安静下来,只偶尔有打更的梆子声音传的老远。 白日里人满为患的相府此时也回归了静谧,只有一两扇窗子里还透出些摇曳的烛光来。 谢文喆向来晚睡,此时相府的书房内自然还是亮着的,只是今日的情况与以往不同。 偌大的书房鸦雀无声,谢文喆木着一张脸闭目坐在太师椅上,指尖在扶手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他对面的张野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仔细看去,张小将军衣服上摞了厚厚一层尘土,靴子裤子上甩的全是泥点,叫人一看就联想到了两个词:万里迢迢,风尘仆仆。 此时,这一对长久未曾见面的鸳侣却丝毫没有心情来倾诉彼此的殷殷离情。 “阿喆……”张野看着面无表情的谢文喆,轻声解释道:“事发突然,我未曾料到那太子遗孤那般胆小,老柴阵前高喝一声,竟叫他坠下马来摔断了脖子……” 谢文喆睁开眼睛,对面的张野眉头紧蹙,残酷的战争让这位年轻的将军杀伐之气愈盛,即便此时向他认错,也透着一股有责任感的担当。 这样的张野,让他心中的悸动不曾停歇,他想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头,吮住他的唇瓣,在他耳边宣告自己全盘的计划…… 然而最后只是化作一声轻叹,谢文喆向张野微笑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了,你奔波多日,怕也疲累的很,便去歇了吧?” 张野闻言一愣。 他大概能猜到前朝的太子遗孤对于谢文喆来说有多重要,一个权臣与王权对抗,权臣靠实力,王权靠大义,实力有增减,大义却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如若谢文喆这边有太子遗孤,那么他便也能掌握住几分的大义与曲炳君抗衡。 可是如今太子遗孤身死,便叫谢文喆丧失了一件对付王权的利器。 张野从南方战场一路疾驰来繁阳,为的就是第一时间让谢文喆知道消息,然后与他商议对策来应付眼下被动的局面。 然而阿喆就只是客气的叫他去休 许久未曾见面的思念变成了心慌,张野沉默片刻,终是开口道:“我已有七个月不曾接到过你的书信了。” 谢文喆一愣,眸光微垂,笑道:“许是这阵子政务繁忙,实在是顾不上了,阿野见谅吧。” 张野愣愣的看着谢文喆,他的借口未免太过潦草,叫人一听便知是言不由衷。 “你……”他迟疑片刻,终是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轻轻叹了一声,放柔了声音道:“我不知你如今有何种艰难,只是想你知道,我,我的张家军,永远在你身后……” “当真么?” 谢文喆抬眼看向张野,目光炯炯,却又透出几分凉薄来。 “便叫你搭上麾下将士性命,搭上你张家百年忠义,搭上同胞姐姐的终身幸福,你也仍要在我身后做我的靠山么?” 他看着面前小将军的眉头越蹙越紧,忽然笑道:“吓你的,哪里又到了那种地步呢!” 张野却并没有觉得这是个玩笑。 他猛地起身凑近,握住了谢文喆的手,那指尖冰凉,叫他觉得眼前的人正在发抖。 “太子遗孤死了,坏了你的大事吧?”他将谢文喆拉近了些,四目相对,却见谢文喆眸中秋水凝成了一滴泪。 张野慌忙将谢文喆拢在怀里,轻轻拍着那有些许颤抖的背脊,口中喃喃道:“别怕,别怕,我护着你,便是豁出命去了,我也会护着你……” 谢文喆将头靠在张野肩膀,泪水顺着微颤的睫毛不停地涌出来,打湿了张野的衣裳。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呢……”他的命,是他谢文喆要搭上一切也在所不惜的,他最想要保护的。 他不仅要张野活着,还想让他活成最肆意的模样。 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谢文喆将所有的话都藏在心中,只静静咬住了唇,任凭情绪在他心中翻涌。 待到谢文喆平静了情绪从张野的肩膀上抬起头来,已是半晌之后了。 张野的衣服满是尘土,被谢文喆的眼泪一润,倒将这位宰相的脸上沾的花猫一般,眼见是再难高冷的起来了。 张野看着心软,正想轻声安慰,却见哭过的谢文喆似是倦了一般打了个哈欠。 “阿野,我倦了。”谢文喆伸手抹了抹脸,努力的用一种放松的语气道:“本想留你的,但你今日才到家,也该让张姐姐看看才安心。” “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 谢文喆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叫你不放心的呢,倒是你姐姐才要叫你大吃一惊呢,还有庄哥儿,你怕是大半年没有见到他了,小孩子长的快,只怕也要叫你不敢认了……” 他口中絮絮地说着,一边将张野推出门去,张野虽心中疑惑,但到底遂了他的愿,回将军府去了。 这下相府的书房中再无一丝声音了,但摇曳的烛火却未熄灭,一直燃到了天明。 世人皆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宫女翠儿却不以为然。宫中的生活虽然乏味,但也不愁吃穿,总比爹娘带着她逃荒的时候强。爹娘都饿死之后,她在广庆二年把自己卖入了宫里,转眼间,她已在曲国宫殿里生活了多年。 许是运气不好,她总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成了司职宫女,又一个个成了掌事的嬷嬷,自己混了多年却还只是个普通的粗使。 本来都已经认命了,谁知前些年,宫中的丹房突然被清洗了一波,好多宫人死的死散的散,她便趁此机会被调去丹房伺候国师了。 丹房的差事轻省,国师又生的风流,深宫寂寞,翠儿也不免生出了几分心思,时时刻刻都分出了一丝心神盯着国师,见国师与君上走的越来越近,她便更是觉得国师聪慧贤能了。 可是近来几天的国师明显添了心事,几次让丹房的侍人给宰相传话,却每每都没有结果,让翠儿不禁开始为国师打抱不平,宰相未免有些目中无人了,堂堂国师竟都不放在眼里。 她腹诽几日,终于在今日看见那位年轻的宰相入宫来了丹房。 国师显然很高兴,他见了谢相便亲切的过去施礼,仿佛没有收到过谢相的冷遇一般,二人面上都带着亲切和蔼的笑容,像是老朋友一样的向屋中走去,国师还不忘屏退这丹房伺候的下人。 翠儿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丹房,心中满是担忧。宰相不喜国师,这在宫里不是秘密,她怕国师吃亏,又捡了众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折了回去。 房门紧闭,翠儿隐约听到有对话的声音,却听不真切,她不由得凑的更近了些,将耳朵紧紧地贴在了窗棂上。
第202章 守秘 隔着窗子,屋内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翠儿凝神细听,方能听清屋内的动静。 “……想必你早得了消息,这前朝余孽一死,你那算盘要打空了一半,若非我给曲王延寿,只怕这天下早就……” “国师费尽心机方能见本相一面,大放厥词的步骤就省一省吧。” “……” 屋内好一会都没有声音,但片刻后国师再开口,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半丝的火气。 “你我到底是老相识,纵是之前有些龃龉,如今也该尽释前嫌才是……” “凭什么呢?”翠儿听到了谢相声音里的凉薄:“你与郭相勾连,几次三番的与我为难,如今要一笔勾销,哪里这般容易,总要付出些代价才行。” “……代价?如今我被困深宫之中不得脱身,这代价还不够么?” “国师言重了,这哪里是代价——成王败寇,如今你以王宫为牢,倒叫许多人羡艳呢,不信你问问郭相,看他是愿意身陷宫中还是命赴黄泉呢?” “谢相爷好口才,说的倒像是你高抬贵手放了我一马,可我也不是傻子,你留着我,不过是想凭着我的手段安抚曲王罢了,若非我还有这点用途,只怕如今坟头草都要一人高!” 屋内,国师的声音渐渐又有了些火气,谢相却仍是不急不缓:“既然不是傻子,你便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之前你诸多谋划,我且念着阿遥的情谊并未置你于死地,以后可安分些吧……” 此时在外偷听的翠儿不禁有些生气,她听出了谢相言语中的威胁,又为着国师这般势弱而焦急,却听得屋内国师石破惊天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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