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王寿元将尽了!” 翠儿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朝窗子贴的更近,凝神细听,方隐约听到些对话。 “……他常用请神香,如今已然中毒太深,便是我极力挽回,他也至多还有两年,到时曲王一死,这天下可是要刀兵四起的,你那张将军纵是杀神在世,又能有几处分身?” 听到这里,翠儿整个人向后倒了倒,竟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听得分明,曲王是被请神香害了!听到这等辛秘的翠儿浑身发抖,她突然害怕起来,脑中只一个念头——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怎么可以说给宰相知道!谢相本就对国师不满,如今国师闯下这等祸事来,只怕是要被治个谋逆大罪的! 怎么办! 翠儿木呆呆地坐着,却听屋内国师道:“姑且就算他能平定天下,可曲王无后嗣,我知你原本打算要助那性格懦弱的太子遗孤曲靖平,奈何他死的意外。如今正统该是许爵爷继位,那位韬光养晦大智若愚,更是个难相与的角色。你说一个新王是能容得下一个功高震主的将军,还是容得下一个把持朝政的权臣?” 谢相一时没了声音,半晌才道:“我的人,我自有办法护的好好的,不劳国师费心了。” 翠儿听国师轻笑起来:“我大抵能猜到你的办法,不外乎是在新君面前做一出文武大臣相争的戏,营造一个平衡的假象罢了……不对,你这般的人物,定然知道这种把戏不过骗一骗脑子不好的君上,遇到个稍微正常点的都是迟早要穿帮的……你莫不是真的情真义重到要用自己的权势来给那张野搭上一条通天梯吧?呵,一个护着君上斗权臣的将军,果然是感天动地的忠臣义士……可是谢宰相,你的下场又将是怎样的呢?” 屋内谢相久久不言,国师便又嗤笑一声:“平日里对付政敌倒是心狠手辣,如今竟是要为个毛头小子豁出去了,我倒不知谢相原来这般痴傻的……不过就算你舍了权势又如何?君王对武将的警惕是天性,再怎样忠心,到底没有血脉相通,只怕保不下张将军一世的安稳……” 翠儿只听谢相冷笑一声:“若非我与你相识多年,只怕听了你这番话要感激涕零了!倒不如省了那些虚假的设身处地,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 屋内人又沉默下来,翠儿却不知,她只以为是自己耳朵不好用,正要变个姿势,却听国师开口道:“我至多保着曲炳君再活两年,可是做不到在这两年中全身而退,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叫下一个登基的新王不会置我于死地。” “笑话,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若是敢瞒丧不报,只怕死的会更快些。” “所以,既然无法推迟曲王的丧钟,那便要再想些别的主意──比如,册立幼主!” “你……竟如此大胆……” “不是我,而是我们。你,我,张将军,我们都需要一个年幼的君上,和一个站在我们身后的太后。” 许久,翠儿才听到谢相开口,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不可能会帮你……” “你不必,这事我来做,你只需要不插手就行了。” 接下来,屋内的二人仿佛正在进行着什么困难的思考,翠儿听了许久都没有声音,正在想着现在要不要离开,却听见谢相忽然开口道:“这是一个陷阱。”顿了顿,他又重复道:“这是一个你为我设计的陷阱!” 屋里的国师笑起来,仿佛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果然是谢相,这便看出来了。” “……” “可是那又如何?你大可以做选择,或者是情,或者是命。” “……” “这的确是陷阱,你将要在这陷阱里苦苦地挣扎,正如我一般……但你比我要强的多了,至少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有时候我想,若是干脆利落地了结了你,也许有些事情会简单的多。”谢相话音刚落,翠儿便听到屋里“哐”的一声响,又听得国师似癫狂一般的大笑起来! “你能杀我又如何!局势如此,你并无退路!哈哈哈哈,谢相!谢文喆!”国师的笑声低下去,言语中的狠厉让人发抖:“当初你害了阿遥的时候便应该知道,这是条绝路!我失去了,你凭什么还能拥有,你就该像我一样,痛苦,悔恨,还有无尽的空虚……这人世间又疼又冷,我早已失了我此生的欢你想杀了我么?下手啊!” 屋外的翠儿紧张的握了拳,她吓得发抖,满脑子都是谢相“哐”的一声把国师的头按在桌上,用刀划破他咽喉的画面,她又慌又怕,一时想要跑,却又违背本能地想要去救屋里的人,手比脑子还快的推开了窗子,口中大声嚷道:“莫要伤他!” 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翠儿却见屋中只是倒了一把椅子,二人都回过了头看着她。 她生的浓眉长目,轮廓硬朗,瞧着更似男相,此时横眉立目,更添了一份英气。 谢文喆见她这样子愣了愣,随后似嘲笑一般的把目光转向了陈遇遥。 陈遇遥面沉似水,冷冷道:“你好大胆子,我与相爷说话,竟是叫你打断了。” 翠儿此时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行为鲁莽,她面前的谢相,想杀她就像捻死一条小虫子般容易。 她真的恐惧起来,意外的是,谢相就算被偷听了谈话也并没有发怒,她甚至觉得谢相看着她的时候藏了一丝笑意,与此时阴沉着脸的国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翠儿明白自己恐怕是给国师添了大麻烦,她是伺候国师的人,只怕谢相会以她为借口刁难…… 这一刻,她出乎意料地冷静了下来,踉跄地翻身跪好叩头道:“翠儿失礼了,还请相爷莫怪。今日之事皆是由奴婢自作主张,与国师无半分关系,有什么后果,奴婢一力承担!” 她这一番话让谢陈二人都有一丝怔愣,片刻后,谢文喆先笑起来,指一指翠儿对陈遇遥道:“瞧着这样子,倒是有几分相似的。” 随后不等陈遇遥说话,便笑着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见他走了,翠儿松了一口气,她在国师面前放肆惯了,此时忍不住露出个笑来,道:“吓死我了!” 国师不禁皱了眉,沉声道:“下次可不能……”话说一半,看到翠儿低下头去,却又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跟我来吧。” 翠儿抬起头来,方才万般的惊惧都化为乌有,心中盈满了欢喜——她的国师并未责怪她呢! 她脚底仿佛踩了棉花,心中像揣了兔子,跟在国师身后来到了个偏僻的院子。 “我时常有不能决断之事,便会来此静思。”陈遇遥回头对翠儿说道。 翠儿抬头打量这个院子,这里显然是个被废弃的地方,屋顶瓦片间都生了些绿意,门窗歪歪斜斜的漏风,院子里像荒地一般。 翠儿只觉得这个院子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待到陈遇遥轻车熟路地拂去枯萎的杂草,她才发现这小院里竟还有一口井。 “这怪可惜的,既是打水这样方便,怎的就没有人打理这个院子了?” 陈遇遥此时没了国师的架子,随意地坐在井沿上道:“这里死过几个宫女,大家都说是闹鬼,渐渐的也就荒了。” 翠儿霎时觉得阴风阵阵,汗毛都竖起来了。 陈遇遥看着她眼睛瞪的大大的,笑道:“有国师在,你怕什么呢?”说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陪我坐坐。” 翠儿心中涌起热流,她鼓起勇气,似朋友一般坐在陈遇遥身旁:“有国师在,我不怕的!” 陈遇遥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大笑,翠儿不知道他笑什么,但唇角也不由得翘起来。 “傻子,哪里有什么国师,其实我就是个骗子罢了。” 翠儿低头想了想,道:“没关系的。” “什么?” “我说没关系的。”翠儿抬头看着陈遇遥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不会说出去,不会有人知道你是骗子,我能帮你的。” 陈遇遥看着翠儿的脸,眸光有些模糊,喃喃道:“真像啊,都一样傻……” “什么?”翠儿没听清,身体不禁向陈遇遥倾了过去。 “没什么的,只是可惜了……”陈遇遥离翠儿更近了些,唇几乎贴住了在翠儿红透的耳垂。 “那你永远要替我保密啊。” 说完,他猛地一把将翠儿推下了井。
第203章 遇刺 阿虎最近忙的很。 自张野平叛去后,偌大个将军府便由张素执掌,发号施令把他指使的团团转,后来更是因着身子不爽利,连发号施令的活儿都不干了,每日只在塌上卧着,那秀眉轻轻一蹙,阿虎便要猜她哪里不舒服,态度之虔诚,就差把这位将军府大小姐供起来了。 二人千盼万盼,总算把将军盼回来了,阿虎立刻就要跟张野提亲,还是张素听说弟弟被谢家大郎撵回了将军府,恐他此时情绪不好给拦了下来。 毕竟她和阿虎逾礼在前,若再赶着弟弟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怕自己刚被提亲就要守寡。 阿虎为此闷闷不乐,叫他说,相府那位就是会作妖,将军不在的时候,整个朝廷都要叫他翻过来了,如今将军回来了,又开始折腾将军,这下子好了,因着那谢大郎一个人,惹得整个将军府一派愁云惨淡。 张素听他每日叹气听得头痛,只把他打发了去和弟弟凑做一堆。 于是阿虎只好过来与将军为伴,盼着哪天将军心情好了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然而情况越来越糟,自那天张野被谢文喆以疲惫为由赶他回了将军府,此后竟是一面未见,无论何时去相府,下人的回答永远都是:“相爷此时不在府中。” 就连庄哥的每日教导也停了,张野心中怀疑阿喆这是故意在躲他,然而竟也逮不到人能问个清楚。 阿虎比他还犯愁,只能用他那经常被张素嫌弃的脑子给自家的将军出主意。 “您就想想是哪惹得那位不高兴了,咱对症下药,努力弥补一下!” 张野的发髻都散了,黑亮的头发被他抓的支棱起来好几撮,他消沉道:“想来是怪我杀了前朝太子遗孤,这才坏了他的大事……” 阿虎懵了,他以为将军和谢文喆不过就是吵架了,万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那这怎么办?这太子遗孤活不过来啊! “要不……您去找找看前朝还有没有别的遗孤?” 然而这宗室的遗孤却很是不好找了,曲国宗室内斗乃是祖上风骨一脉传承,时至今日眼见着这一脉也要绝了后了,着急起来再倒回头找能继承大统的宗室,那真都不用屈指,就只这姓许的独一份。 于是张野思来想去,到底只能拜访许爵爷许心远,妄图弥补一下大曲后继无人的尴尬境地——至少也要来探探这硕果仅存的宗室的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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