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喆安抚地拍了拍齐保庭的肩膀:“我知道齐大人这是担心我,无妨的,自有人会在君上面前为我说项。” 齐保庭听了他这话,心下安神了些,随即一愣。 他本来不是打定主意不参与党争的么?谁知如今却将谢文喆的跟班当的真情实感……真是糊涂! 齐保庭抬头,却见这位年轻的左相正在朝自己招手,一时间他也顾不上暗自责怪自己与谢文喆走的太近,急忙躬身来听谢文喆的吩咐。 “本相如今与齐大人交代一句,如今这般情景,只怕你大理寺不日便会接到命案,你且小心着些罢。” 齐保庭一愣,惊愕道:“这命案凶犯可是与郭振海有关?难道他还会在逃亡路上杀人不成?” “非也。”谢文喆叹了口气:“郭家这一逃,只怕是要断了自己的活路了。” 齐保庭看向谢文喆的眼神都变了,这位年纪轻轻,未免下手也太狠辣了吧?这是要对郭家格杀勿论吧? “瞧什么瞧,要置郭家于死地的可不是本相!” 齐保庭不说话,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谢文喆长叹一声,缓缓道:“此时真正容不下郭相的人,此时还在安睡呢。” 齐保庭一愣,随机心领神会,望向了王宫的方向。 王宫中的丹房内,曲炳君刚刚燃了请神香,此时正在沉睡,待到午时方缓缓醒转过来,明明睡了很久,但他的精神却仍是恹恹的。 这种情况在得到了郭振海逃跑的消息后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畜生!!”曲炳君骂的十分大声,只把丹房外的小内侍下了个激灵,随即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辱骂便传入他耳中,直听得他冷汗淋漓。 “君上息怒,”陈遇遥在旁劝道:“如郭家那等乱臣贼子,必当伏诛,君上身体要紧,切记气大伤身,不利于修行啊。” 听到“修行”二字,曲炳君稍稍安静了一会,然而额上仍是青筋暴起,忍不住又骂起来。 “这等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初就该全家凌迟!如今他行迹败漏,竟敢出逃!”曲炳君怒不可遏,忽又想起郭振海的女儿郭明珠仍在宫中当着公主,愈加恨得咬牙。 “来人!给我将郭明珠拖了来!千刀万剐!” 未等下人应声,一旁的陈遇遥急忙开口道:“君上三思!” 曲炳君眉毛倒竖:“怎么?你要保郭家不成?” 陈遇遥自然不是要保郭家的,不过听说郭振海跑了,他的确松了一口气。 郭振海与他纠缠太多,如若这位右相真被抓回来受审,谁知老家伙为了自保会说出些什么来呢?如今既然跑了,他陈遇遥就暂时安全了。 可这安全毕竟是暂时的,若想绝了后患,只有确保郭振海再也开不了口。 “贫道是君上的臣子,那郭振海又与我何干,只是为君上考虑,君上若要处死郭明珠,那郭振海投敌之事便是人尽皆知了,此时乃是多时之秋,当朝右相谋逆,难免叫人心不稳,只怕消息传出去,对君上也并无什么好处,不如就将此事隐瞒下来,可保朝廷颜面。” 曲炳君冷笑道:“难不成我还要放过郭家了?” “君上大可以表面上放过郭振海,暗中派出私卫处死郭家出逃之人,之后只说是郭家遇上了劫匪,并无叛国。” 陈遇遥又凑近了些,在曲炳君耳旁道:“至于那郭明珠,不过就是顶着个公主的名头罢了,陛下若是气不过,就将她困死在这宫中又何妨?” 曲炳君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一身的戾气也散了些,对身边立的笔直的康和安道:“去传私卫处来。” 初夏时节,天也亮的早些,清晨的露水凝结在一片茂密树林的树叶上,这林中的野草长的快有一人高,勉强能看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此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在泥地里挣扎。 “老爷,前面怕是走不了了……”郭管家抹了一把汗,焦急地向着身旁人说道。 原本还坐在车上的郭振海早就下了车,此时也顾不得身份,和大儿子郭常元一起使力,想把陷了半个轮子的马车推出来。 既然是出逃,郭振海本想寻条小路避人耳目,谁想这小路竟泥泞至此。 偏他走的时候要瞒着阖府上下,就连外宿的三儿子也未来得及叫上,只带了夫人和长子,仆人也只有郭家管家一人,以至于此时倒是无人能帮忙。 拉车的马匹狂奔了半宿,此时已是困乏,光凭人力哪里能成,郭振海与儿子带着管家试了几试,终是徒劳。 一旁的邵氏泪流不止,哀声道:“老爷既是没有通敌,何苦出逃?此时身陷于此许是天命,不如就回繁阳去与君上辩个分明……” “妇道人家懂什么!”郭振海喘了口粗气,口气有些许不耐烦:“如今朝中已不是当初,那姓谢的掌权,哪里有我分辨的余地!我若束手就擒才是郭家的末日!” 又见邵氏哭的狠了,不禁软下口气,劝慰道:“我知你心思,如今虽然留了老三与女儿在繁阳,但只要我的罪名未落实,他们也暂无性命之忧。只待我到了禹州便可有转机了。” 一番劝哄,总算叫邵氏勉强止了泪,郭振海抹了把脸,指挥着管家挥鞭打马要再试一次,却突然见着远处有人骑马奔来。 郭振海如临大敌,然而到底是当过太宰的人,转瞬间便已有了决断。 若是有追兵前来缉拿,则必是盯着他父子二人的,若只见到女人和老仆,兴许能蒙混过关。 “你快上车!”他大声朝邵氏说道,随后拉着郭常元朝小路两旁的林中躲去,好在杂草生的又高又密,才叫他二人隐了身迹。 远处的四匹快马直奔这辆与环境格格不入的马车,走近了见这马车斜愣愣的停在此处,骑手们都纷纷下马来看车轮。 “掌事,这车陷在泥里了。” 被唤作掌事的人生的一张大众脸,怀中还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看上去也并非穷凶极恶之辈,这让两股战战的郭管家稍稍安心,勉强挤出个客气的笑容来:“几位有何贵干?” 那大众脸掌事将怀中的孩子放下,和善地笑道:“这林中人迹罕至,偏巧见到你家的马车陷在此处,便叫兄弟们前来帮忙。”又看了一眼盖的密不透风的马车车厢:“这样带顶子的马车可少见,想必是大户人家了,怎的要来这偏僻地方?” 郭管家一惊,他平日里在右相府中也是锦衣玉食,这等两匹马拉的带厢马车在他眼中已是十分简陋,没想到便是这样的马车在民间也已是奢华。 他一时间冷汗涔涔,又见那掌事走近车厢敲了敲,问道:“里面有人么?” 里面的邵氏不敢做声,郭管家强笑道:“车里是我家夫人,因赶着回娘家,是以寻了条近路,不想此处不好行车,竟陷在这里了。” 掌事点点头,回头道:“哥儿几个搭把手吧!”又对郭管家说:“既是要抬车,那便叫车里的夫人下来吧,也好省些力气。” 郭管家有些迟疑,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对车中的邵氏道:“夫人下车吧。” 邵氏宽袍遮面,下车时的动作便有些磕绊,一直跟在掌事身边的孩子这时体贴的上前扶住了她,抬着头朝邵氏微笑。邵氏低头瞧了那孩子一眼,也勉强扯出个笑脸来。 一旁的郭管家替她打圆场道:“我家夫人腼腆,不爱与生人说话,诸位见谅。” 话音刚落,却听邵氏身边的孩子呵呵笑出了声。 大家不禁把目光都看向他,那孩子生的玉雪可爱,声音也稚嫩清脆,但说出的话却让邵氏如坠冰窟。 “夫人大可不必这般遮掩,这里的人除了我,都认不出您是右相夫人呢!”那孩子原本的笑容中添了一抹恶意:“掌事,咱们总算追上了!既然郭夫人在此,那郭相也定然就在附近!”
第198章 羔羊 私卫处的人兵分五路追踪逃跑的郭振海,至今已有一天一夜。 按理说,时间越长抓到郭振海的可能就越小,可巧在这荒山野岭正叫他们这一队人马碰上了,几人不由得欢欣鼓舞。 “要说还得是小六子,就只有他能出入后宅不引人怀疑,这十几年间,怕是满繁阳的女眷都叫他看过了,这才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郭夫人呢。” “正是呢,这番差事若成了,小六子要记头功!” 那掌事咳了一声,众人这才收敛,只听他笑道:“怎的如今就分起功劳来了,这郭相不还没抓到么?” 一旁的邵氏突然开口道:“我们的车子陷在这里半宿,那老贼早就弃车跑了!” “哦?右相竟抛下发妻逃命去了?”掌事看了看马车的车轮,又看了看拉车的马,缓缓道:“那还烦请夫人告知郭老的去向。” 邵氏朝着那条隐蔽的小路一指:“他嫌我是个累赘,顺着这条路跑了。” “夫人说的倒是痛快。” 见那掌事笑眯眯的,邵氏松了一口气,却听他又忽然道:“可惜满口的谎话,真叫人半分不敢信。” 那叫做小六子的孩童笑起来,声音清脆:“郭夫人这话假的很,郭相既是要弃车而逃,难道会徒步么?定然是要将拉车的马骑走的,如今这两匹马还在,可见郭相是真心舍不下夫人呢。” “情比金坚啊!”掌事叹了一声,“想必郭夫人是不会说出郭相的下落了。” 话音刚落,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缩在一旁的郭管 “不好对夫人下手,问个老仆总是能上些手段的。” 郭管家腿一软就跪下了。 “各位大人……我招……我招……求您给我条活命……”他向着那掌事膝行几步,还要张口再说话。 然而邵氏突然暴起,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趁着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手起刀落将那匕首刺进了郭管家的喉咙。 私卫处的人急忙去拦,却哪里来得及,只能将邵氏按压在地。 掌事急忙弯腰去看郭管家的伤势,想不到邵氏生为女子,这一刀却果决狠辣,竟将刀身全然没入,郭管家捂着颈中匕首,喉中“嗬嗬”出声,血泡沫顺着嘴角淌下来,不一会便没了生息。 “这可如何是好……”掌事起身,掏出手帕来擦手上血迹:“如今我们手上只有郭夫人了,该如何寻到郭相的行踪呢?”他看向那个孩子,“小六子,你说说吧。” 小六子童稚的脸上带了一抹邪笑:“郭夫人袖中藏刀,想必是为了不堪受辱时自裁的吧?如今失了匕首,却要面对几个大汉,可叫人多害怕啊……”他大声对着密林草丛道:“郭相,你说对么?” 邵氏大惊失色,心思电转,比起清白,她更怕郭振海自投罗网。 现在只有她死了,才能让丈夫儿子藏到底……她必须让郭振海知道她死了! 想到这里,被按在地上的邵氏大喊道:“我这便咬舌自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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