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也就罢了,怎的我还叫你这般忧心?” 张野伸手将谢文喆的手连着折扇一起握住,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你这般殚精竭虑,不惜以掀起太子之争为我铺路,然而你这般的动作亦是危险,若有谁在曲炳君面前戳破这流言出自左相府,那你又将如何应对?” 谢文喆听张野这般担心,笑着将另一只手覆在他手上:“放心吧,我自是有我的办法。”他微微垂了眸子,唇角浮出一抹冷笑来:“如今既是有人这么迫切在我背后算计你,想必我再客气,便就叫人看轻了呢!” 他又抬眸笑看着张野:“我的将军只管安心便是,只待你回来,我定然安然无恙!” 见他如此笃定,张野也不禁带了一抹笑来:“那你便等我,只待入冬,我必将大胜归来!” 二人双手交握,只将眼中装满了彼此,便是再无第三人可入眼。 正在柔情蜜意,却见随安推门而入。 随安看着这二人坐在一个案几两侧,正侧着身子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他再傻也知道自己这是来的不是时候了。 “少爷你们继续,当我没来!” 满室旖旎散尽,谢文喆这时只恨方才回来为什么没给厅堂落锁。 “随安,你这个月月钱没了!” “少爷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不是说当我没来了么……” “你就不能悄悄的出去么?为什么非要说话啊!” “……那扣一个月也太狠了吧?我许了珊瑚要给她买最好的口脂呢……” 张野只在一旁笑看着他们主仆二人吵吵闹闹,只觉得这样的安宁日子才叫人恨不能停住了时间,叫他与阿喆再无离愁。 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 三日后,有消息自南方传来,前朝太子遗孤曲靖平反叛,率大军北上,打出了除贼复礼的口号,沿途宣扬曲炳君乃是弑兄杀父的不义之徒,他曲靖平夺位乃是王权归正,实属大义所在。 如此仿佛是大庭广众下扯了曲炳君的遮羞布,一时间,曲炳君出离愤怒,即刻要派兵镇压。 可是这带兵的人选却迟迟定不下来。 要按曲炳君所想,自然是要派自己信任的亲信才行,可偏偏他这些年来打压武将,得他信任的要么是些只会阿谀奉承的纸老虎,要么便是已然卸甲归田,早已无实权可带兵。 不管曲炳君是否承认,眼下他得用的将领,数来数去竟只得张野一人。 思来想去,他也只得将张野宣召进宫,将剿灭叛军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这一切张野早有准备,面对曲炳君的任命他也并不推辞,只轻描淡写道:“得君上这般信任,臣喜不自胜,只是幸而臣未成家,便也少了些牵绊,若有家室,只怕要牵肠挂肚,无益于为君上效忠了。” 话已至此,曲炳君虽说还惦念着要将张野指婚一事,但与平叛相较,自然是江山安危为重,这联姻之事且先要往后放一放了。 张野即将领军平叛的消息传得很快,连同他拒婚的消息一同传入了右相郭振海的耳中。 “我明珠已然贵为公主,难不成还配不得他么!”郭振海将桌子拍的啪啪响,面上满是怒不可遏。 郭振海的大儿子郭常元束手立在一旁,半句话也不敢说。 他知道父亲原本是想拉拢张将军,只是每每不得其法,要他说,他爹这种种行为与其说是要拉拢,还不如说是处心积虑的要给张野使绊子。 心里这样想,可他也知道自己劝不动父亲,再者,他虽然能提出不妥的地方来,然而却无力解决,说出来也是平添烦恼罢了,何必张嘴挨骂呢。 然而郭家到底也还有不怕郭振海的人的。 “老爷何必非要与张家做亲?”右相夫人邵氏开口劝道:“要我说,纵是明珠强嫁过去也不是什么好事,女子到了夫家,若不得丈夫的喜欢,只怕还要更遭罪些。” 郭振海皱眉道:“夫人你便是想的差了,如今明珠已然是公主了,哪里有人还会受欺负呢!” “老爷你如何知道女子的为难,便是名义上是公主了,可嫁去将军府也不见会像正经公主一样兴建公主府,自然也没有公主府的护卫,说到底,仍是靠着夫家过活罢了。”邵氏的语气中不乏担忧:“我只问老爷一句,若明珠真的嫁去将军府,被磋磨个一年半载,对外只说是重病不治,老爷你可有办法给女儿伸冤么?” 郭振海哑口无言,只得长叹一声:“唉……本以为明珠做了公主便是我郭家起势的一天,没想到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一旁的郭常元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父亲也不必太忧愁了,妹妹做了公主也总归是好事。要依儿子的话说,纵是那张野不想娶公主,可是朝堂中想要尚公主的人多了,便是拉拢不到张野,也总归能与世家大族联姻,哪里就需要担心妹妹的婚事呢!” 听了这话,郭振海一愣,随即捋须笑道:“如今元儿能想到这些,也见是长进了。” 邵氏也高兴起来,白了郭振海一眼道:“亏的老爷还能看到元儿,我还当您这眼里被那四郎塞得满满的,都不在乎咱们的儿子了呢!” 郭振海讪笑两声:“嗨,我不过是见四郎在谢文喆手下做事,故而多问上几句罢了……”见邵氏仍是不高兴的样子,郭振海又连忙哄道:“元儿比之四郎不同,他将来要继承我郭家的基业,掌家之人,不免就要多几分严厉方能成器。在我心中,元儿实则是最重的。” 邵氏这才作罢,只催着郭振海:“老爷还是要想想,明珠到底该作何归宿,咱们且要挑个合适的人家才是。” “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郭振海微微皱眉,与邵氏解释:“如今的明珠已然是公主了,婚事自然也不是郭家说了算的,还是要看君上会将明珠许配给谁。” “那怎么成!”邵氏明显对曲王不抱什么希望:“君上如今沉迷丹道,如何会想着好好给明珠婚配!难道我的女儿要将此生葬送与宫中不成?” 郭振海倒不是很担忧,劝慰道:“夫人不必担心,虽说不能指望君上主动为明珠着想,但好在咱们宫中有人可以说的上话。” “老爷是说……” 郭振海呵呵一笑,面上尽是得意:“不错,正是国师!”
第191章 慈父 郭振海对国师满怀希望,然而国师陈遇遥却对此事很冷淡。 在他看来,通过指婚来给谢文喆添堵的手段已经被化解了,那这位新晋的公主自然也就没了利用价值,她以后的出路又与他何干呢。 因此,面对急切的郭振海,陈遇遥只笑说:“郭相何必这般急切,凤仪公主的婚事尚且还有转圜余地,且再等等看也是使得的。” 再等等?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难不成要让明珠像曲王后宫一样,被困在高墙内不得解脱? 况且嫔妃尚且能名正言顺,明珠一个被过继的公主,却常住宫中,这本就不合常理。 若她年纪尚小还好做解释,可是明珠及笄多年,早就已经出嫁过了,这日子一长,哪里还会有什么好名声……到那时要再与世家大族联姻只怕就更难了。 若真如此,只怕夫人不会轻易干休…… 郭振海脑海中浮现了邵氏哀怨的眼神,当即一个哆嗦,急忙伸手拦了国师想再说两句,却见国师面上虽还带着笑,但却闪身躲了开去,只道:“君上还我前去服侍,贫道且要失陪了。” 这语气中的推脱之意简直都要溢出来了,郭振海此时哪里还看不出来,然而他也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的看着陈遇遥离开。 靠山山倒,郭振海到底不敢与国师撕破脸,然而不免怒火中烧。 纵是如此,那他堂堂一个右相,难道不能为身为公主的郭明珠选个好出路么!他的女儿偏要嫁与这世上最好的儿郎! 他含冤带气回了右相府,当即寻了幕僚来商议,眼下纵观朝野,最有前途的人物是哪个? 幕僚们你瞧我,我瞧你,一时间也摸不清右相意图,只得含糊道:“若说起这个,自是右相公子最是有前途……” “这话可是很有道理,瞧着郭相爷长子已然是中书舍人了,谁知小儿子更出息,如今官至户部侍郎,自是前途似锦……” 若在平时,郭振海还能听一听这样的马屁,可是如今他这心中油煎一般,听着这种没什么用的奉承话就很是不耐烦了。 “诸位,我今次来是与诸位商议大事,并非来听阿谀之言,若在座皆是这点本事,那便趁早散了去罢!我相府不养闲人!” 这话说的重,叫右相府上的幕僚都是一惊,各个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好在这郭府上也有些并非混吃等死之人,此时见平素那些惯会溜须拍马的人得了训斥,便知这回相爷只怕是要听些实话了。 “相爷息怒,要小人来看,论起前途来,莫过于眼下最得势的谢文喆谢相了,如今政令皆自掌枢寮出,可见这位左相年纪轻轻便已是大权在握,当属是最具前途的年轻一辈……” 这倒是大实话,但听在郭振海耳中,分外不是滋味。 “这人不行,再想!” 众人都沉默下来,心中暗暗猜测郭相爷此时问这话的意图。 既然是问前途而非权势,想必是要些青年才俊,说起来前年的榜眼倒是个年轻人,如今也已经入掌枢寮了,想必前途也一片大好。 然而郭振海对这个答案仍是不满意。 区区一个贫家出身的榜眼,还在那姓谢的手下打杂,哪里堪配公主呢!不成! 如此颇耗了些时候,终于有人提出了一个好人选——许爵爷! “相爷,我等早就听说,如今君上欲立宗室为太子,若论亲缘,则许爵爷乃是头号人选,这等人物,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一次,郭振海没有立刻否定,他开始细细的思量了起来。 前些时候,君上要认嗣子的消息在繁阳城中传播开来,种种分析有理有据,不免让人相信了几分,况且这消息想必君上也有耳闻了,可是他不仅没有斥责许心远狼子野心,在南方因此事而起叛乱的时候,还主动派了张野前去平叛!入此看来岂不是在为许心远撑腰么! 如此看来,这位许爵爷想必已然是太子的称心人选了! 若是明珠真能嫁了他,那日后许心远承继大宝,他的女儿岂非是名正言顺的王后? 想到这里,郭振海心潮澎湃!这等身份,正是明珠良配! 他哈哈一笑,当即一拍巴掌,二话不说,单方面的将此事定了下来! 他又是个急性子,此时就急忙起草奏疏,熬夜修改润饰,待到第二日便上书曲王了。 自从曲王沉迷丹道不理政事之后,所有奏疏都是交由掌枢寮统理,郭振海的这篇奏折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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