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我已在地图上做好标记, 咱们早一日去, 先在几个制高点与峭壁附近布防, ”赫连诚话锋一转, 他心中也有不安, “只是冬至那夜突遭大风,八盘岭那次突遭雷电, 不知道这几日天气又如何?” 人算不如天算,上次赫连诚几乎已经能救回谢含章,正是突如其来的一道闪电,将先前的努力瞬间炸成泡影。 “来前我与灵台丞都测算过,这几日倒是无风无雨。上次带走阿蛮的三个人都不简单,若是咱们确定阿蛮的身份。”谢元贞视线向上,与赫连诚相对—— 赫连诚紧了紧怀抱:“擒贼擒王!” 七日后,城东山林 左夫人说到做到,护送谢含章的不过十人小队,领头的正是俄勒昆,他在刘弦所带兵将的一丈开外停下,先行过礼,“前面可是来接柳小姐的使臣?” 明明都见过,还故意装作不认识。 刘弦也并不想跟一个只知抢掠的五部人礼尚往来,“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我可还认得你啊!” 当年的城东是他逃脱,此前的八盘岭又叫他死里逃生,上天当真如此怜惜这个五部人,让他回回能捡一条小命。 “我只是想要确认,”俄勒昆一噎,转而笑道:“柳小姐回一趟家不容易,可别跟错了人,走错了路。” 那还真得谢谢他。 “既然你确认完,那便该轮到我验真假了,”刘弦轻嗤,只觉得这个劫匪的话未免太过可笑,“你怕柳小姐走错路,我却怕来的不是柳小姐啊。” “这个简单,”俄勒昆就知道他不信,伸手一挥,“来人,掀帘!” 刘弦定睛上前一步,与薛瑶瑟四目相交,虽然隔着距离,但谢含章的模样却是真真切切,确实就是她。 只是她看向二人的眼神却有些异样。 “小姐,”刘弦眼睛一转,先问候一句:“你在五部可还好,他们可有给你罪受?” “没有。” 冷冰冰的两个字。 确实就是谢含章的声音。 谢元贞重伤之时,李令驰尚且能寻一个声音相似的‘谢含章’,如今自谢含章被掳已过去一月多,会不会也叫五部人找到个音容笑貌全都符合的赝品? 还得再验一验。 刘弦垂眸沉思,又加一句:“小姐,你阿兄很想你。” “你若不信,我们大可再走近些,”俄勒昆看出刘弦的心思,他有恃无恐,因为车驾之内的的确确就是谢含章本人,他抱臂道:“这么一句一句地试探岂非浪费时间?” 说着谢含章已径直走出车驾,站在马夫的座位边,薛瑶瑟看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的的确确脸上没有易容。 可没有易容便是真的么? 无论如何,人的眼睛始终不会骗人,刘弦心里的疑问并未全然打消,他眼睛一斜,此刻后方制高点的岩石后,谢元贞也问:“是阿蛮吗?” 怎的有些陌生? 但同时谢元贞又十分惭愧,明明是自己的亲妹妹,明明分别不到两年,音容都还不足以改变到他难以辨认的地步,可他就是还要问赫连诚。 “是,”赫连诚十分笃定,“是她。” 紧接着赫连诚往后面一瞧,伪装躲在树上的樊令点头,举弩瞄准俄勒昆心口。 食指将扣的瞬间,樊令耳朵一动,她顺着声音来向去看,随即抬手挥停,然后向赫连诚打了个手势: 有兵马过来! 樊令这批人不能提前暴露,由是三队人马一天一地,一明一暗,静候萧权奇的兵马闯进包围圈。 须臾,俄勒昆自己也听见身后的动静,可等他回身去看时,已经来不及了。 “通敌盘国!通敌叛国!” 萧权奇挥舞长刀,惊起一片林中鸟,下一刻他出现在众人之前,身后乌泱泱,约莫有两三百号士兵,单等他一声令下,即刻奔涌而来! 对面的刘弦本还想看俄勒昆的反应,可待他看清来人的脸,顿时再无法移开目光—— “萧权奇,你竟然还没死!” 萧权奇横刀指向刘弦,闻言移开一寸,“你是谁?” “我是谁你自不必管,”下一刻刘弦已从震惊的情绪中抽离,提刀相向,“你只要记得呆会儿到了阎王殿,老老实实报你萧权奇的名字便是!” “猖狂!”萧权奇眼色阴沉,当即大喝一声,“给我放箭!” 就是此时! 樊令当先射向萧权奇的弓箭手,一众人的弓箭还未射出,已被更快的一批暗箭射倒在地,无一幸免。 “伏兵,将军,他们有伏兵!” “来了就别走!” 萧权奇截获左夫人密信,自以为螳螂捕蝉,可他们轻举妄动,既已全部在赫连诚伏兵的击杀范围,刘弦哪里还能让他们活着回去,紧接着他便率兵冲上前。 而身后树上,樊令踩着方才一批箭尾,又是三箭齐发射向俄勒昆,前两箭被他横刀挡下,最后一箭终于射中他左肩,应声倒地。 “俄勒昆!” 这一箭射穿了他的骨头,谢含章见状差点要跳下来。 “别管我!”俄勒昆使劲挥动右手,他们的目的显然在自己,若是谢含章冲进范围内,反而容易被误伤,“在车里躲——” 俄勒昆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一箭直接射入他心脏的位置,俄勒昆双目圆睁,倒地吐出一口血沫,脑袋一歪,很快就不动了。 送谢含章来的小兵见俄勒昆倒下,落荒而逃跑了大半,谢含章始终在车上没有下来,视线移动,从俄勒昆看向不远处的樊令,樊令正准备解决她身边的几个小兵,扫到那双充满愤怒的眼睛,握弓的手一僵,竟是被她这远远的一眼所震慑。 袭兵的弓箭手全军覆没,那头赫连诚与谢元贞带人俯冲下来,三面包抄萧权奇。 “我去堵萧权奇,你去救回少珏!” 当年赫连诚见识过萧权奇的武功,与其说是怕谢元贞应付不来,不如说是见不得谢元贞再受一丁点的伤。 可谢元贞却不愿与他分兵,“我要杀他,我要杀了萧权奇!” 屠杀谢氏满门的刽子手可不止公冶骁与贾昌几人,正是萧权奇故意捏造是非,才让二校尉有可乘之机,仇人在此,他不可能放虎归山,放任别人取他的脑袋! “樊令,”赫连诚明白他的意思,没有二话,“去那边救人!” “是!” 樊令与一众弓箭手飞身下地,冲到谢含章身边,谢含章周围横七竖八,只有她一个活人还站在那儿,樊令上前就去拉她的手,以免再生事端—— “小姐快随我们走!” 这一下却没拉动。 方才的眼神闪过脑海,樊令心下一沉,赫然回头。 杀意顷刻转为笑意,只见谢含章眉眼一弯,轻声道:“好啊!” 只是离开之前,谢含章忍不住看了一眼俄勒昆,樊令顺着视线还想补刀,却被谢含章大力拦住。 “这么一根粗粗的箭没入心脏,哪里还有活路,”谢含章不动声色,握了握樊令的手,“咱们还是快走吧。” 纵使樊令心有疑惑,现在也不是她犹豫的时候,她只能应下,先走为上。 山林中三方剩下两方,那边赫连诚分兵包抄截堵来的几百士兵,逮捕头目,其余斩草除根,免得五部闻讯赶来,事情变得更为棘手。 刀光剑影的中心,是谢元贞与萧权奇,身后赫连诚收了刀却没入鞘,视线在两人之间回转,是想伺机补刀。 “你是,”萧权奇终于认出了谢元贞,实则是难以置信,“你竟是谢元贞!” “我原以为我的命已经够大的了,”谢元贞拔剑在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没想到萧伯长的命更大,一箭贯脑都能挺过来!” 话音刚落,谢元贞飞身上前,在林中厮杀起来。 “我说过小公子不适合拿刀,可你左手拿剑更砍不过我的刀,”刀剑来回间萧权奇又开起玩笑,谢元贞的武功比起七年前并没有长进,只是当年他是右手如今是左手,这样看来,这长进便不容小觑,在又一次挡回谢元贞的长剑之后,萧权奇笑道:“我少了左眼,你断了右手,这很公平!” “是么?” 一旁观战的赫连诚捏着一把汗,始终没有出手,下一刻萧权奇一刀砍来,赫连诚眼睛一动,鬼使神差叫谢元贞攻他下盘,萧权奇下意识被牵着走,移刀向下的瞬间,谢元贞反而穿到他左眼盲区,一剑挑了他的手筋! “啊!” 一声惨叫,赫连诚悬着的心放下些许。 可谢元贞却没有停,“你说什么公平?”发狠的一句脱口而出,紧接着他又挑断萧权奇的右手手筋,没了一只眼还能负隅顽抗,可没了一双手,却只能任人鱼肉。 谢元贞斜剑身前,一滴血从尖头滴落,转眼又是一把干干净净的君子剑,他端的大度,还同萧权奇商量,“我的手不用你赔,可谢府上下百余条人命你却是赔定了!” 下一刻谢元贞却是扔了剑,伸手向赫连诚。 “斩阎罗重,”刀身翻动眼花缭乱,赫连诚一掌送刀过去,“接着!” 这话可真不是玩笑,接刀的瞬间谢元贞生生逼退一步,喘着粗气笑道:“倒是真重!” 萧权奇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今日是他鲁莽,未经侦查便带人围攻,以为可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将左夫人一党一并拿下。再不济碰上旁人,打一打说不准也还有活路,只是似乎注定他这七年的大运走到终点,一过来就碰上死对头,上将军的盔甲在阳光下如梦似幻,终究成了南柯一梦。 早知道就不来抓这个所谓的把柄了。 说不定从头到尾,就是这个老妖婆的诡计! 谢元贞双手握刀柄,提刀之前最后问他:“你笑什么?” 他问萧权奇的骄傲,也问萧权奇的遗憾,譬如那位美娇娘是否还在等他回家,若是萧权奇求谢元贞,谢元贞或许可以考虑,将他的人头返送家门。 “我笑所谓当轴世家也不过如此!”萧权奇越说越重,在苍翠的林中回荡,如恶鬼降临人间,“你杀了我又如何?谢氏满门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最后一个字眼被难以忍受的痛呼彻底淹没,赫连诚再听不下去,猛然上前重重踩断他的腿骨! “你还是留着忏悔的话,下去跟谢家人赔罪吧!”说着赫连诚踩着萧权奇的伤腿又加一脚。 “让开些,”谢元贞终于休息够了,猛一提劲举刀横砍,同时喊道:免得溅你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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