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透的布料不便换气,拧了水用来蒙在他眼上正好不让他看见其面容。 这般做……应当是没打算杀他灭口吧? 于是林落一直乖乖的,不动。 直到感觉到那人退开,而后哗啦出了浴桶。 是……要离开了吗? “你走了…我是不是就能把这个摘下来了?” 趁那人只是刚离开浴桶,林落忽而问。 闻言,浴桶旁的人顿了一下,才反问: “我说了要走么?” 这回声音没有闷重感,听着还有几分耳熟。 但可能是太过冷冽了,林落没觉查出什么异样。 这话只让林落准备松一口气的心又提起来。 不过想来也是,林家丢了重要的东西,如今还没找到这贼人,自然不会放松巡查警惕。 也不知这人何时才能离开,或者被林家抓到。 当然,林落对这人最终究竟是会被抓还是寻机离开并不在意,他只因此人暂时不能离开而扁了扁嘴。 “那我……怎么办?” 林落有点委屈。 现在浴桶里的水已经完全冷了,他再泡下去肯定是要生病了。 可是不解开眼上的布料,他根本没办法出来。 虽然说一个陌生男子潜入他的房内,他应该害怕其人,但这人只是冲着林家的什么东西而来,也没打算杀他,他觉着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还是得给自己争取一下有点必要的东西。 比如他现在想从冷水中起来,他不想生病。 他这么说,浴桶旁的人有一瞬沉默。 就在林落还想开口,让人再去找个东西把脸挡着,他出来擦了身再重新蒙上布条时—— 他又听见水声掀动。 不是他在动,而是…… 一双手浸入水中,揽过他肩背与屈起的腿弯。 这几日雨水充沛,纵使春过天气已然渐暖,但夜间还是有些寒凉的。 从温冷的水中乍然出来,沾湿的肌肤和空气接触,让林落小声地吸了口气。 冷。 极近的距离,抱着林落的黑衣人也听到了这一声。 环抱着的力道紧了紧,而后林落感觉到抱着他的人迈开了步伐。 这个行径让林落有一瞬呆滞。 这人…怎么…… 被放置床上,直到人退开,林落这才回过神来觉察到自己未着寸缕。 这……这不是被人看光了么? 胸中猛然浮现羞耻,林落急忙偏身去摸索床上的锦被,要把身体盖住。 可,他只是刚侧身向床榻内侧摸索伸手,便感觉自己的腰被一道力道揽回。 还带着湿意的衣袖贴上肌肤让林落一颤,在那力道撤离后,他能感觉到那黑衣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看着他。 即便眼上还蒙着布料,林落仍旧是下意识地抬首去回视。 他没说话,但满脸都是‘为什么’。 微张的嫩色唇瓣点缀在小巧的脸上,还滴着水的青丝贴在他的颊边,自耳后过细颈,蜿蜒至腰腹。 这并不狼狈,即便眼前小人儿眼上还覆着布料看不见他那双漾眼,但仍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懵懂与……诱而不自知。 小人儿的双手刻意地垂在腿心遮盖着什么,殊不知他腕边那因硌在床塌沿而挤出的雪白腿肉弧度才最是让人眼眸深谙。 肌腻如莹,面如含露。 翻竹千千卷,本以为俗世间除裴家之外再无让他分神之事。 可此刻,他负着的手微紧。 眼前人在将自己捞回来后便不言语,因着眼前看不见,林落便只能在静默中等待着这人的下一步动作。 这人不让他盖被子又不说话,到底想干什么? 林落不知道。 但他觉得这人应该没有坏心眼。 应该吧。 林落也不能确定。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忽然感觉到唇瓣被一个很凉的什么东西压了压。 力道很轻,且一触即分。 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 有点软。 是……什么东西? 林落更懵了。 “你……” 他想问,却不知道说什么。 下一刻,便感觉有一块布料扔在他身上。 “擦干了再上榻。” 清冽的声音有点子仓促,若不仔细听,还差点听不出来。 这人是怎么了? 林落不知道,也不再去想。 对刚刚异样的疑惑被扔来的布巾所占据,他只乖乖拿起布巾给自己擦拭身体上的水珠。 还是因为看不见,且因为林落一直没听见身前人离开的脚步声,于是他胡乱地擦了擦,便赶紧扯过了锦被将自己裹着。 倒在床榻上,他的发丝还是湿漉漉的。 本以为这样就好了,林落忽视着屋中的不速之客,思量着他睡一觉这人应该就会离开了。 只是……他睡不着。 但林落别无选择。 毕竟他现在什么都没穿,根本离不开床榻。 湿淋淋的发丝几缕卷在锦被内,又卷曲在软枕与床榻上,洇出沉色水渍。 这样睡,还不是会生病么? 立在床榻边,虽然他来此只是为了躲避追查,无意多管闲事,可…… 唇角抿直,他向榻间俯身。 林落不过刚闭上眼一会儿,忽的,他便感觉有一道力道将他拉起,坐了起来。 不能视物的眼睛看不见身旁人的面色,林落不知这人把自己拉起来又要干什么。 手紧拽着锦被,林落茫然。 还是那道沉冷的声音,还是那句话响起:“不许睁眼。” 这人……要给他解开遮盖吗? 林落软糯糯地乖乖应声:“好。” 随即,他眼上布料被解下。 而后片刻,又有东西扔了过来,擦过他下颌肌肤落在锦被面上。 “可以睁眼了。” 闻言林落才睁开了眼。 入眼便见黑衣人已然抽身站在床前,面上还是那块墨色面巾。 看起来干了很多,还有几道折痕。 看来确确是方才蒙在他眼上的那一块布料。 好不容易能视物的视线并没有在黑衣人身上停留多久,林落垂眸看向扔在身前的东西。 是他刚刚放在屏风后浴桶旁准备换上的衣衫。 这是要他穿上吗? 应该是的。 拽着锦被的手松开,伸出去拿起那件衣衫,林落颤了颤眼睫。 “你……能不能转过去?” 现在黑衣人还在看着他,露出来的眸子里看不出神绪,只有冷意。 纵使如此,可林落思量着黑衣人除了刚进来的时候用刀威胁了他之外,也没对他做什么,所以林落略略向黑衣人提了个小要求。 这应该不算过分吧。 “呵。” 本以为这个要求很快就会被答应,但旋即林落听到一声轻嗤。 他抬眼去看,只见那黑衣人眸光意味不明。 这道目光看得林落几分胆怯,他又匆忙垂下眼,声音小小解释。 “我、我不习惯被人看着穿……” 话还没说完,林落余光便见床边衣摆旋动。 黑衣人转过身去了,还向外走了几步。 他去软榻上坐着了,还拿起了林落放在那儿的竹卷看了起来。 是个…识字的。 对于黑衣人是否识字林落其实并不在意,只见这人没打算看自己穿衣,他吐了口气,这才掀开锦被急忙穿起了衣衫。 尽量把动作放轻,窸窸窣窣间,林落正穿好了中衣,准备再穿外衫时,忽听门外轻叩。 “女郎,可洗好了?” 平日里都是林落洗漱完后唤采绿,她才会进来倒水。 今日还是采绿头一回主动来问。 没别的原因,实在是林落今儿个洗漱的时间太久了。 这么些时辰过去,采绿估摸着水早就凉了,林落也该出来了,可就是没唤她,让她有点疑惑。 听见采绿的声音,林落一顿。 虽然他此刻确实已经洗漱完了,可看着屋内还在软榻上看竹卷的黑衣人,他知晓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采绿进来的。 倒也不是他想护着这黑衣人,但是黑衣人的存在总归还是少一个人知道才好。 就算黑衣人不会杀他们,可让采绿知道了也只会使她害怕。 于是林落道:“洗好了,但现在我想安静点练会儿字,你勿要进来扰我。” 林落都如是说了,采绿自不会违逆。明日再进去清理也来得及。 她道:“喏。” 就这般找借口将采绿打发走了,林落也穿好了衣衫。 因着屋内烛火灯芯良久未剪,此刻室内稍有些暗。 目光再度触及那软榻上的黑衣人,虽说他为‘贼’,但林落看着,只觉榻上从容身姿的人难掩其气度清贵。 感觉和裴家那庶子有点像。 这个想法只是刚冒出来,林落忙兀自摇了摇头。 唔……应该是感觉错了吧。 且不说那庶子只是个纨绔,就算他不是,潜进世家宅邸窃物这般危险的事也不该是由主子来做。 毕竟像裴氏这般大族有门客侍从千百可驱使。 再说了,林落也不能确定这黑衣人就是裴氏的人。 胡思乱猜了片刻,而后林落下了床榻,行至软榻小几前。 见林落过来,黑衣人抬眸看他。 声线漠然:“做什么?” 明明这一眼很淡,询问声也似随口一说。 可林落偏偏被这一眼看得有点胆怯。 他感觉黑衣人好似在警告他不许耍什么花招。 当然了,林落也没打算做什么小动作。 毕竟这人是谁、又在林家做了什么,林落根本不在意。 他只是想活着,和李小娘一起活下去。 “有、有点暗,对眼睛不好……” 一边解释着,林落一边拿起小剪子,将烛台上已经焦黑的灯芯剪断。 这种事他本可以不为黑衣人做,可他觉着,这人也不是很坏。 且只是剪个灯芯而已,也不代表什么。 黑衣人不来,他也会剪。 明亮烛火霎时跳起,烛火暖光映照了林落双眸。 璀璨,明亮。 见是如此,黑衣人没再说话。 随即林落便也离开,将屋内不必要的烛火熄灭,再端起一盏烛台,来至外室的小几前。 反正他发丝未干,也睡不了觉,林落便想练练字。 静静心,也不虚度光阴。 铺纸研磨,提笔临摹。 窗外月明如水,抛却了心中因黑衣人而生的惊惧,落笔纸上过半,林落却有几分烦闷。 这字,练不好。 “字迹灵秀清丽,可你临摹这人的字,不该如此落笔。” 忽的,身后传来淡冷声音,让林落惊诧回首。 不知何时,黑衣人站至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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