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是采绿来了,林落便也没抬眼,只是怏怏着再度研墨,准备继续临摹没抄完的竹卷。 “小妹。” 忽的,一碟点心随着一道熟悉的声线落在林落眼前。 不是采绿。 有些惊诧抬首去看,是林元烨。 虽说昨夜相见之时有些尴尬,但林落并未记在心上,只是现下乍见有点子疑惑。 “三哥哥…你怎的来了?” 研墨的手顿住,林落话语微低。 因着昨夜睡得晚,加之总归还是害怕那黑衣人的,便有些心神忧虑睡得不踏实。 于是此刻他刚打过哈气的眼角蕴着点泪花,耷拉着。 瞧着林落兴致不高,还以为林落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林元烨脸微皱。 “小妹可是还在生气?” 自知昨日之事着实值得生气,林元烨话音带几分小心翼翼。 “昨儿个我真是无心,小妹若实在气恼,打我骂我都成,只望不要不理我。” 说着,林元烨从袖中拿出一支簪子,又拿出一袋子银两。 他继续道:“这簪子是我前些时上街买的,瞧着适合你,今儿个特送来赔罪,小妹若是不喜欢,拿着这些银两让侍从帮你去买喜欢的东西也成,只盼小妹消消气儿,莫气坏了自个儿。” 还记得林落不能见风,林元烨话音里带着讨好。 林落没想到什么都还没说,林元烨就拿出这么些玩意。 这三哥哥……干嘛对他如此? 有些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不解。 他瞧着这些,抿了抿唇,蹙眉。 “不是,我知道三哥哥昨夜只是为了遵从阿父的命令才会如此,再说了三哥哥也没瞧见什么,我不恼的。” 林落说话时声音软软的。 他不想收这些东西,可是林元烨也没打算收回,不容拒绝着放在了面前案几的空处。 随后林元烨吐了口气。 虽然送来的这些子东西没起到什么作用,但听到林落没生气,他就放心了。 这小妹瞧着软软的,性子没想到也软软的。 真的,很可爱。 不似林青窈,惹恼了总也是哄不好,还会找阿母来罚他。 纵使很多时候他只是想和其亲近些,却也…… 暗暗摇了摇头将这些无端的思绪撇开,林元烨专注眼前的林落。 他问:“那……小妹,你如何才能笑一笑呢?” 嗯? 听见这种话,林落歪头看他。 他都说了没生气,怎么这林元烨瞧着更加想对他好了? 林落实在不理解这个自他来林家便无端向他频频示好的林元烨,但…… 此刻他蓦然想起采绿用早膳时同他说的,今日一早林家主母和裴家主母相约去了东郡城外山寺祈福。 林青窈也去了。 那此时家中岂不是除了林元烨之外再无什么人注意他? 心思因此微动,随后林落道:“三哥哥……可是真想让我欢心?” 话间,林落停了研磨的手。 他翘起眼睫看林元烨,话音带着小心翼翼。 试探的模样,好不可怜。 小妹如此,林元烨忙道:“那是自然,小妹且说。” 眼睫轻轻颤了颤,林落斟酌了一下,开口便说:“既然三哥哥都如此说了,那我也就大胆和三哥哥言,这些时日我都被君母派来的侍女盯着日日看书习字,我…我今儿个想松快一些自个儿静静偷会子懒,可劳烦三哥哥将君母赐来的侍女带离一日?” “我…我知道君母派她来是为了我好,可一直被人盯着一言一行,我不自在。” 说着,似是害怕林元烨不理解,林落垂了垂眼眸,又道:“我…是我太过任性了,三哥哥全作没听见吧。” 抿着唇撇开眼的样子更加可怜了。 如此小心翼翼让人叹了口气。 只是这么个小小的要求,只是想松快点而已。 这种要求,林元烨何能不答应? 他忙道:“不不,小妹一点都不任性,这点小要求自然是可以的。正好,阿母今儿个去了山寺祈福,与那裴家主母要在那儿待上五日。” 五日? 猝然得知这么个确切消息,林落垂眸掩下眸中忍不住的亮光,有些暗恼自个儿还是把要求说低了。 “那…三哥哥打算如何做?” 点了点林落的鼻尖,林元烨道:“自是要将这侍女弄走,还小妹几日清净。” 林元烨并不是诓林落,旋即他在确认了林落是真的没有因为昨日之事而生气之后,便起身向外走。 一边走一边对在院中采绿身旁的侍女道:“那个,你,就是你,我记得你是阿母院子里的侍女吧,正好遇见了,近来我院子里的侍女不太安分,想来阿母院子里的侍女最是懂规矩的,瞧你在小妹这儿也没什么事做,你就先来我院子几日好好教导一下那些侍女再回来伺候小妹吧。” 林元烨直接点了人,主子的话如何都不能不听。 那侍女蹙着眉不想应,但也不能拒,便就这样离开了。 见那侍女就这般被叫走了,林落未成想如此轻松。 这是个难得出门的好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虽是今日他还未来得及让采绿去打听裴家那庶子的动向,但想来左不过也该是和前几日一般。 花楼宴饮的四处流连。 急匆匆地换好男装,揣上林元烨刚给的银两和裴云之的玉佩,林落从小门出了林家。 * 长街如旧,喧哗闹市。 先是去花楼订了个厢房,林落吸了口气,这才捏着玉佩,来到了裴氏落脚的驿馆。
第18章 吃亏 驿馆并不似寻常酒楼客栈一般可任人随意进出,因着是用作于官差歇脚的地方,所以只是前院门口就有侍卫把守。 没有什么信物能让他进去,林落到了后观察了会儿,便在门口向着侍卫询问。 “这位大哥,请问能帮我向住在其中的裴氏二公子传个口信吗?我有要事找他。” 话问出了口,半晌,林落却没得到应答。 只见那立在门口的侍卫巍然不动。 难道是站岗时不能和人说话? 林落不解,但他识趣的没再开口,只是在旁边等着。 又站了一会儿,便见有辆马车驰来。 林落眼前一亮。 门口的侍卫不能帮忙传信儿,那住在驿馆里面的人总能了吧? 这般想着,林落看着那停下来的马车,向前走了两步。 当然,他不是想着要找马车之内的人帮他传信,而是想寻这马车主人的侍从帮个忙。 塞点银子托个口信,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这般想着,林落殷切注视着马车。 眼见着那马车上的人下来了,是一个穿着官袍的陌生面孔。 林落不认识也不在意,他只看着走在那官差后面的几个侍从,又上前几步,想要搭话。 这几步让他靠得有点近了,但是离那驿馆院门还远得很。 还没等他小声开口叫住一个侍从,不知为何,忽的他感觉到身侧有一道不善目光。 谁在看他?林落不知道,他疑惑地想要回视。 但随即在他还没来得及转头之时,肩上突来一道冲击力将他整个身子向后一推—— 重心不稳倒在地上,林落错愕的眼中倒映着的人影还举着剑鞘。 突如其来的一摔让他有些茫然,林落只听眼前侍卫说:“勿要冲撞贵人。” 话毕,侍卫便放下了剑挂回腰间,立在驿馆门口。 这…… 在地上愣了一会儿,林落顾不得身上微疼,转眼看着因为这个小插曲耽搁而已经走进了驿馆的侍从们,有些气恼。 便是还没爬起,林落仰首瞪那侍卫:“你如何见着我要冲撞人了?” 胡乱地对人动手,这可是能告到官府上去的! 坐在地上的人圆眼一嗔恼得不行,这回侍卫终是愿意回话。 他道:“你不是想让贵人的侍从帮你寻裴二公子么?叨扰贵人随侍,也算冲撞。” 侍卫冷邦邦的,说中了林落心思。 这…… 这行径确实是会冲撞人。 林落辩不下去了,只能抿抿唇,声音低了低,有些委屈:“可是你也不该如此。” 那么大力地推他,害他摔了个屁股墩。 撑在地面上的手都被石粒硌得有点痛了。 “抱歉。” 看着还在地上坐着像是起不来的人,冷着眉眼的侍卫也没想到只是用剑柄抵了抵,这人就摔了。 他道了歉后,顿了下再道:“不过裴氏二公子昨儿个就不住在这儿了,你去别的客栈找找吧,不用在此费心了。” 侍卫原是不想说这些的,但是见着对不住林落,还是把这个消息说出来了。 “欸,不在这儿?”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连疼痛感都消弭了几分,林落有点呆滞。 “可……裴氏还未与林氏议完亲啊。” 林落的话不像是在询问别人,只是喃喃自语。 侍卫听着便也没理。 只是他不说话,一道笑吟吟的声音忽远远响了起来:“陈郸,你平日里不是最善心么,有人在你眼前摔倒了怎么不扶?” 这道突然出现声线华丽,打断了林落的思绪,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向声源看去,便觉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臂弯,托着他自地上起来了。 “郎君可有恙?” 这回声音响起在耳畔,林落只需稍稍转眸,便见一张极其俊朗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这人身着梅染色宽袍,在近五月的天里如遇雪中腊梅林,清越出尘。 唔…… 不知是不是林落错觉,这一眼乍见,总觉着这人和裴家那庶子,有点相似。 是他近来总想着那庶子的缘故吗? 这厢林落看着他略有失神,那厢来人也未介意,只在林落站稳后松了手。 侍卫看着眼前情景,蹙了眉:“公子,你怎么来东郡了?” “你昨儿个不是和我传信说他走了么,正好今日东郡有个雅集,我便来了。” 眼前人笑眯眯的。 其实那人不走,他也会来东郡的,只是不会入东郡主城。 这二人一言一语像是朋友又像是主从,林落没听明白,只因此略略回神。 在二人言毕后,他插话:“多谢公子扶我。” “郎君无恙便好。”听林落说了话,眼前人转眸再看他。 不动声色的视线在上下打量后停留在林落面上,他道: “郎君往后走路可要小心些,莫哪回一个不注意将容貌损了去,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这话声有几分关怀。 这般情形下最是听不得轻言细语,说起这个,林落忽觉几分委屈,忍不住瘪了瘪嘴。 虽然见眼前二人是相识的,但他一想起方才这人说那侍卫最是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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