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着竹卷的手紧了紧,裴云之只道:“林落一事有待商榷,未定是林家计谋。” 不明此言何意,徐清凌不解先前明明和自己都确定这是林家使计的人现在为何调转了口风。 他问:“不是林家,那是谁的计谋?” 裴云之却垂眸看书,不再多言。 *
第15章 黑衣 在祠堂跪了三日,出来时正至小满。 檐外细雨如丝,坐在廊沿长椅上揉着泛疼的双膝,林落等着采绿取伞来。 “女郎,走吗?” 只不过片刻,采绿便从祠堂旁的小室里取了油纸伞来撑开。 “嗯。”轻轻应了一声,林落起身,迈入雨帘中。 二人出了祠堂。 这三日来,虽说林落被禁足祠堂内,但采绿是没有的。 因着这些时林落会借着采绿给他送膳食之时得知些打探来的裴家庶子近况,林落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于是此刻两人倒也没什么话说。 袅袅烟雨间撑伞前行,自祠堂回碧桐院最短的路要穿过林家后园一片池。 于是走在疏水的小石子路上,林落正瞧着清澈水中被落雨点出片片涟漪,忽听身旁采绿紧张开口。 “女郎,有件事方才忘了说了。” “何事?”林落转眸望她。 捏着木柄的手紧了紧,采绿道:“今儿个早间,主母支了个侍女来碧桐院,说是以后她就留在女郎身边伺候了。” 话是如此说,林落只一听便明白了。 主母这是遣了个人来看着他。 本来林落这几日还在思量解了禁足后要找个什么由头快快去找那裴家庶子再续那日未做完的事才好,免得隔了太久让其失了兴致。 却不料骤然听见这话…… 唇角微微抿直,心间不悦,林落霎时也没了看雨景的心思。 很快,二人回了碧桐院。 院间如旧未变,只是多了一个人。林落自一回来就进了屋中让采绿备水沐浴,便是连看都没看那主母派来的侍女一眼。 他只一想到近来怕是没法子去寻那裴家庶子,便是就顾不得一点礼节了。 是主母派来的人又何妨? 随后沐浴时,不用林落吩咐,采绿就机灵地去看住了那侍女,让其一点进屋侍候的机会都没有。 几日的疲惫洗净,因着腿疼,在换好了衣裙后,林落看着还未到午时的时辰,上了软榻看竹卷。 “女郎,这玉佩……” 忽的,采绿在为林落取走换下的衣衫之时,从中摸出了一块玉佩。 这般样式的玉佩她从未在林落身上瞧见过,便疑惑地拿至了林落面前。 是林落的吗? 此时屋外雨歇,林落开了扇窗采光。 闻言抬眼看去,只见那玉佩镌刻繁复,是麒麟踏云的图样,在明光下细腻如脂色泽温润,却隐隐透出睥睨肃杀气息。 就……如同那庶子一般。 看见这玉佩,林落呼吸微滞。 是了,他都忘了那庶子的玉佩还在他这里。 那他正好可以借着还玉佩的名义再去寻那庶子了! 毕竟上回他觉着那庶子对他已是动情,只是被裴家侍从坏了好事。 这回他要是在晚间约那庶子在花楼厢房还玉佩,届时天时地利人和,他就不信还不成! 只是……他该如何寻机出去呢? 思及此处,林落又焉了下来。 只能看看往后能不能找机会先用女郎身份出去了。 自采绿手中接过玉佩,林落瞧出了采绿的疑惑,也没瞒着:“这是裴二郎的。” 闻言,采绿眼前一亮:“女郎这回可是与裴二郎成事了?” 这种贴身之物都赠与了林落,那瞧起来……这回是真成了! “嗯,算是吧。”念着院里还有旁人,怕被人听了墙角,林落不欲多说,便含糊着应了应。 反正也没说错,那日若不是那裴家侍从寻那庶子有事儿,他们恐怕早就成了。 见林落如此说,采绿忍不住欣喜几分。 便是连先前担忧着林落如今不便出门之事的愁苦都消弭了。 “先下还不是开心的时候,你还是得多多帮我留意着裴二郎的动向,我须得有机会同他再见几回才好。” 压了压声音,林落道。 “喏。”采绿点点头。 * 用了膳,午后林落还是在软榻上倚案看书。 许是这几日实在太累,林落看着,不知不觉间伏在榻上的小几上睡了过去。 春末天暖,睡意昏沉。 待林落再睁眼,发觉不知何时轩窗已然关上,而屋中灯火通明。 小几对面的榻上有一袭湛蓝衣袍堆叠,一双温润笑眼对上了林落缓缓抬起的眸子。 “睡醒了?”林元烨单肘支在案几上托着脸。 “嗯……” 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林元烨,林落面上带着刚睡醒的不清醒,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低挽青丝让几缕细发垂在颊边,勾勒圈摹那带着被衣褶压出红痕的漂亮小脸。 明明是极其艳丽的样貌,可林落只是眨了眨那含着一汪水的眼眸,便让人只觉其可爱可怜,让林元烨忍不住心化了几分。 眼前人的目光灼热,林落却迟缓着还没反应过来。 一时无人说话的空隙间,忽有一小声“咕”响起。 “饿了?”敏锐地听到了这一声,林元烨早就料到如此,旋即轻笑着将摆在一旁的点心端到林落面前:“现下还没到用膳的时辰,小妹先吃点点心垫垫。” 林元烨动作间,林落才清醒了几分,玉碟清脆的“哒”一声落在小几上,让林落慌乱的从几上抬起手臂,挺起腰背正襟危坐。 “三哥哥……”方回过神来,林落这才面露疑色:“你怎的来了?” 林元烨就在一旁坐着,林落不太好意思去吃小几上的点心。 只是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瞧着桌上那被做成花朵状的粉嫩糕点,隐隐散发着诱人香气,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 “昨日听闻小妹你因顶撞了阿母被罚在祠堂跪了三日,就算是有蒲团垫着,但想来你的膝盖也是会疼的,我便来给你送点活血化瘀的药。” 看着林落,林元烨道: “方才见你睡着了,便没叫醒你,现下你醒了,你用些点心,稍后记得让侍女给你上药。” 林元烨说话间实在是情真意切的关怀,听他话中,他似是只知林落是因顶撞主母而被罚,却也仍来送药。 纵使林落深知林元烨和主母才是真真儿的一家人,于他不过是一点愧疚一点怜悯,但一时还是忍不住被林元烨这和煦笑颜给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谢谢三哥哥。”林落微微感激。 随后他也不客气,伸手拈了一块糕点入口,奶味与花香在口中绽开,细腻的口感让林落眯起了眼。 眼前之人白嫩的两颊鼓鼓囊囊,殷红的唇齿还带着细碎的糕点渣,落在林元烨眼里,眼中笑意加深几分。 这小妹,真可爱。 用了几块糕点勉强填腹,见林元烨一直看着,林落也不好意思多吃,便停了手。 他有些腼腆道:“现在天色不早了,三哥哥可是要留这儿用晚膳?” 这话说出口,便是想要赶林元烨离开了。 “当然不是。” 林元烨自然是听出来了。 他不愿让小妹为难。 在离去之前,林元烨含笑抚了抚林落发顶:“小妹吃完快快上药歇着吧,对了,今日之事还望小妹莫要记恨,阿母虽最是和善,但也最恪守礼法,我知小妹你初来不太通规矩,被罚了如今一回便罢了,往后可要记住莫要再顶撞阿母了,阿母便不会太过为难你的。” 林元烨说完便离去了。 并不把这番话放在心中,林落下榻送了几步。 林落并不会觉得林元烨是假意对他好。 可今日的话也让他明白。 在林元烨心中,他于真真正正的林家人相比,无足轻重。 既然早知这种温柔不是绝对的偏爱,还是不要沉溺的好。 * 主母派来的侍女盯得紧,这两日下来,虽说林落并不招其入屋侍候,可这人总是冷不防地就立在屋外侯着,似是唯恐林落趁她不注意溜了出去。 这让采绿出门时吓到了好几回,却是屡说不改,便也无法。 晚间林落练了会子字,便唤采绿去打水来洗漱。 只是方遣走采绿,主母派来的侍女便进来,端上一碟点心。 前日林元烨见他爱吃那点心,便说了会常送点心来之后,也果真日日都送一碟过来。 昨日是采绿接的点心,今日采绿去打水了,没成想让这侍女找着了机会进来。 倒也无妨。 只见这侍女在扫视一圈屋内,看林落是在看书习字,她好似还挺满意。 收了点心任其看了会儿,好让人回去向主母禀报,林落便让人退下了。 刚吃了几块点心,采绿适时进来了。 借着倒水的哗啦声中,他才可以和采绿说上几句。 “如何?今日可有裴二郎的什么消息?” “那裴二郎还是同前几日一样,夜夜与那二位世子上花楼。” 采绿脸微苦。 她还以为林落投身了那裴家庶子,好歹会让人念想一二,没成想这人还是日日夜上花楼。 真是花心。 “嗯。”林落对其倒是不怎么在意。 与往常一样便好,等他找着出去的机会了,应也能如愿在花楼约出那庶子,而后投身。 他不再多言,只在采绿倒完水后便让人出去守着那侍女,而自己宽衣浸身浴桶中。 * 是夜。 林家二郎林元塘院中小宴。 焚香弥漫,不小的院中摆几十余,坐垫之上几乎每个人怀中都搂着一个曼妙女子,或娇笑或调情,或饮酒或已然香肩半露。 林元塘也不例外。一个娇艳女子在怀,他眼带醉意。 今日他刚升官长史,便邀请了要好同僚来了林家作宴。 此时酒过几巡,忽听有人举杯大着舌头结巴:“元、元塘,要我说,先皇赞誉的那劳什子的惊才绝艳裴云之,完全比不上你半分,要不是那年赴宴之时你尚未开蒙,我瞧那裴云之如今官职定不如你高!” 随即有人附和:“是啊,说起此人,听闻那裴云之近来告了假往琼州去了,估摸着是因天子如今病重,想去琼州找那握了一半虎符的琼州牧商谈,为雍王夺权,哈哈,却不知那琼州牧一早就说过,只有取得另一半虎符之人才有资格同他一见,这般看来,此人真是愚蠢,竟是连派人去打听打听都不做,就这般去吃个闭门羹,算什么逸群之才。” 此话只是刚出,便听人群中有人疑:“难道诸位不忧心半边虎符已被裴氏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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