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和三夫人如鱼似水,胜蜜糖甜的,是不是也让小的沾沾喜气。” 梁生眯眼点了点了那同吉的额头。 “还来讨赏,你才说了你三夫人坏话,你去问问他允不允。”说罢,梁生瞧见那沈家的丫鬟茯苓也被领了来,于是带着她一块儿回到里屋。 通吉杵在原地,仔仔细细盘算着方才的言语,明明并不曾提及任何有关自家三夫人的不中听的话,且就是给我十个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啊。这三夫人对三公子不是掐就是踩的,公子且奈他不能,我这作下人的又岂敢出言不逊。 这梁生听着广百蹩脚的解释,耸了耸肩,也不欲深究。继续坐到祝忱身边,极为熟络地端起祝忱前头正热乎的粥碗,低头吹了吹热气,说道“还不给你家公子请安。” 那跟着进屋的茯苓,早就盼着能见一见她的瑜郎,却不想,环视了屋子里里外外三回都未曾见着那思念已久的面孔。反倒是一张浓眉俏脸,红唇肤白的公子坐在那三夫人的位置上,一双桃花眼正盯着自个儿。 茯苓怔了神,这,虽说新郎官需的梳妆,可这,可这难不成是做了易容术? 广百拽了她衣袖,借着契机道。“这是撒癔症了还是太久不见公子心里念想成疾?快给公子和姑爷请安。” 祝忱干巴巴的咧着笑,哪怕夺粥之仇也不敢现报。生长至今年岁,头一回不和那抢食的玩意计较。 茯苓看着广百挤眉弄眼的,不知道的,该以为是抽搐发病了。又看着这‘沈公子’只咬着筷子不言语。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个境况,傻愣愣地只好先请安问好。 梁生瞧着那可人儿都快都快将脑袋塞进菜里了,便是觉着又是心疼又是有趣儿的。自个儿吃了口粥,才扶着祝忱的下颚抬起脑袋,以便让他知晓脖子是可以直挺的。 “你这两个伺候的人,一个叫广百,这一个叫什么?” 茯苓和广百正想脱口而出,却被梁生一个狠厉的眼神怼了回去。这倒好,屋里三个金陵人,好不容易一个抬了头,另外俩个倒是又埋了下去。 祝忱稍稍向后靠了靠,却依旧躲不开他滚烫的指腹。但听着这考问,心里不禁一乐,还好广百方才提醒了我,失算了吧,梁三公子。“叫,叫茯苓糕!” 那被迫从药材变身糕点的茯苓向后退了几步,心里难过不已,难不成,自家公子变了容貌还失忆了? 广百悄悄挪到祝忱身边,忙接话。“我家公子最喜欢吃茯苓糕了,想来,见人思物,公子莫急,一会儿我便让茯苓给您作茯苓糕去。” 祝忱悻悻一笑,对着梁生那一副原来如此的面孔,见梁生并没有抓着深究,便自以为又躲了一劫。那逞口舌之快的毛病也就随之迸发。“我家毕竟是药材世家,取了两味药材在身边,也是心安。” 梁生点了点头,似是不经意间说道。“原以为夫人紧爱吃食,会给底下人起个云片儿,桃酥的名,竟不想岳父府中如此独立之行,不徇流俗。” 随后梁生吃着粥菜,眼睛却总盯着祝忱。那祝忱心底又虚得慌,可一直被盯着,也不是个办法。“你你你,已经夺了我的粥碗了,还要我的汤勺不曾。” 梁生的没来得及下咽的粥米险些要呛出来,这合该是火烧眉毛的时刻了,这可人儿竟然还只惦记着那米粥。 爽朗清举,眉间笑意。梁生凑近几分,用帕子轻拭祝忱鬓角的薄汗。“我不要汤勺,我只要你。” 明明是寻常的语气,可从梁生嘴里说出来,却魅惑至极,仿佛掺了数剂勾栏里的春闺迷魂药。只又听梁生继续说道:“九月凉秋,还生这样多的汗,可见夫人燥人,合该替夫人降降温才是。” ----
第7章 游园识药 祝忱后躲,险些从圆凳上摔下,正好给了梁生一把搂住的良好契机。那香甜的可人儿入了怀中,用脸颊贴上他耳根。“都这样了,你俩还看得下去,还不走。” 茯苓早就瞧的臊红了脸,可没有主子发话哪里敢走,这遣散令下来,慌乱间还和广百撞了个满怀,东倒西歪地才跑了出去。 外头广百把茯苓拉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这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茯苓指了指那内室的方向“可,可我们公子一个人在临安如何是好。不行,我得去临安找他。” “急病乱投你这是,祝公子的随侍自然也跟着。眼下,只怕与咱们的境况相差无几。我托了傧相婆子去临安查个清楚,眼下,我们只能稳着这祝公子不露出马脚,然后待那婆子把消息带回来,才好再作打算。”广百同茯苓达成一心,又瞧那房门紧闭,紧接着又是一阵忧愁。 姑爷似乎是顶喜欢这祝公子的,可我家公子该如何是好…不过这瞧这姑爷白日宣淫的劲,未必是良人,且小厨房日日给他煎炖汤药,只怕,嘶,这倒是苦了祝公子了。为此,小的必然待自家公子报以恩情,尽心辅佐。 梁生把祝忱身边的两个帮手打法出去,这便好施以猎食之计。“今个儿天气甚好,我带你去园子里走走?” 祝忱犹豫了会儿,同他谈了个绕弯的条件。“丹桂飘香,摘了桂花晒干,酿成桂花蜜,或…” 梁生乐的摇头,笑道。“园子里备着糕点,还请夫人赏光品鉴一二。” 祝忱挑了挑眉,就是喜欢这梁三公子的聪明劲儿,既保住了面子,又得了解馋的吃食,一举两得。 一位身着项银细花纹底锦服,戴着顶嵌玉小银冠束着头发高高的遂在脑后。那珠眸子盛满了新奇,像滩渲染在纸上的浓墨。另一位,墨袍领口袖口都镶着银丝流云纹的滚边,腰间一条玄色祥云宽边锦带。 绕过九曲回廊,迈过月亮拱门,二人如同画中郎君,携手出游。微风拂过,袖摆交叠。 “那处可以捶丸,那一处可纵你垂钓,那假山上的绿檐撮角亭是府里最高处。” 祝忱不等梁生详述园子其他的景色,便已经蹿到石堆砌成的嶙峋怪石间,较好的身手,并不走寻常石梯,而是踩着毫无章法的山石横面,借力登上。 凭立高亭,俯视万物。 “我便在这独亭乘凉,等一等三公子一同观景。”祝忱屈膝枕在美人靠上,长袍半松,倒是一派恣意。那梁生不知何时手上端了把九寸潇湘折伞,慢悠悠地登阶而上,步履沉稳,眉如墨画。 良久,祝忱已经吃了半碟桂花糕,梁生才进了凉亭,择那编竹摇椅躺下缓气儿。“夫人好身手。” 祝忱翘着靴,自然爱听这夸奖地话语。反观这位上气不接下气的梁三公子,虽不免低看一些,却也不好捉人短处。只道:“你且歇歇吧,后头我自个闲逛就好了。否则,就你这身子骨,若伤了病症,还得我伺候你。” 梁生摇着折伞,指了指左侧的小苑。“也好,后头有一地药园子,还劳烦夫人择些药材来做成香囊,给老祖母送去,也好叫她老人家欢心。” 祝忱那手中的桂花糕顿时失了甜味,脸上挂着的笑似那冬日里的冻柿,瞧着红润,实则坚硬如石。“哎,好。可这,可这药材众多,我也不知老祖母欢喜什么样的,你且说几味常用的,我给她取了去。” 梁生掩着折扇,掏了掏耳朵,不曾想这傻兔子竟把一道任己发挥的菜食给做成了限料限材的。这兔子幸而是到了我梁生的窝里,若到了其他豺狼虎豹的宅子里,只怕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夫人有心了,那便取一味藿香、一味艾叶、一味肉桂和一位山萘。为夫不中用,便就在这儿沏茶等候了。” 祝忱听着这几味药名还算熟悉,一会儿便一齐抓了来,看他还能说些什么。“且等着吧。” 梁生晃着摇椅,手上把玩两只木核桃打发时日。嘴上还不忘哼着姑苏小调,时不时翘目看那药园子里四处晃荡的可人儿。倒是失算了,合该让他摘取一些紫苏八角,枸杞红枣的,好让他今晚给我炖上一碗鸡汤,也好饱饱口福。让这冒名顶替的‘沈公子’摘一些无用的草木,岂不白费了这一日光景。 也罢,便当试试他的见识深浅,日后也好弥补,免得拆了东墙补西墙。 日暮西沉,霞彩如纱。这园子通透、敞亮,与梁府的沼泽深渊即成对比。再看那一位满脸沾着泥灰,捧着些或名贵或寻常的草木,那白银两的锦袍如今却和糊窗的纱布相差无几。可谓是苦淡园子里的一方妙趣。他啊,是那通身明亮的的月宫兔。 “夫人辛劳。”梁生上前去迎那满怀泥草的祝忱,只见他猛地一甩袖,东西并都扔到地上。屈着手肘连连捶那酸涩的腰背,那宽袖固上肩肘,露出白净的胳膊腿儿。明晃晃地在梁生跟前,可不是考验那饥饿多时的虎狼梁三。 “今晚可得好吃好喝地犒劳我才是,否则,今晚那软榻便全全整整都是我的,你半分都别想占。”祝忱推了推梁生,夺了那摇椅坐着,只是猛地一晃,双脚离了地,反倒吓了自个一条,连忙拽着梁生的衣袖以求安稳。 这‘花容失色’可是把梁生逗得笑颤了两肩。“夫人今晚想吃什么,我吩咐人做去?” 祝忱踢了踢踮脚木几,仔细思索着,比那寒窗科考的秀才还要专注几分。“哎,这几日,你都依着我吃那金陵的口,如今不妨换一换?” 梁生扶着他摇椅把手,唯恐他又一招不慎给晃晕了脑袋。只说“姑苏同金陵也算是隔壁邻居,风味相差无二。便请夫人且将就着这小厨子,待明日,你我到街上,我带你尝尝地地道道的姑苏佳肴可好?” 祝忱因累了这一遭,竟也难得不好搪塞,逮着梁生的肩头反问。“你这话奇怪,你们梁府的厨子难不成还是外来的?” 梁生闷声一乐,看着远处的迤逦晚霞。“若厨子可靠,我那两位兄弟只怕还能饮一壶我的新婚酒。” 祝忱不解,只是听着这话心里瘆得慌,肤上鸡皮颗粒尽起。 梁生长吁一气,负手立于玉砌雕栏侧,远目寒凉。“我那大哥哥,才学样貌是一等一的好;二哥哥谦逊温和,极善丹青临摹。不论在私塾上学,还是到外头耍完,两位哥哥自也是护着我的。只以一日,表家兄弟说想吃家乡菜,带了一厨子进来。数月都如旧如常,可正是在一个看似寻常日子里,这大哥哥竟因菜食对克而网,又过了一年,二哥哥也因同样的原有寒了体肉。此后,府中的厨子下人,便都是精挑细选,背景干干净净的。可越是清白如纸,越是不敢使用。这事,说来话长,眼下,本不该扰了这样好的良辰美景。” 梁生这话匣子放了出来,也是口干舌燥,饮茶润嗓时,瞧着这祝忱仍愣着神,不知是吓得还是撒着癔症。 却听他突然着了这么一句。“如此,我来你们梁府,岂不是有缘有由的。且不论什么情爱恩情,两家联姻,我这是救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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