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生握指抵着唇角,这小斯,聪明机灵,那位茯苓心细机敏,放在他身边,是放心的。梁生轻咳了两声,本来只是润润嗓子,遮掩欣慰,却不想把广百吓掉了头上的巾帽。 梁生也不再吓唬他,伸了伸懒腰,恢复那一贯慵懒的神情。“一五一十,从头到尾地把这事儿说清楚了。” 广百一边以袖拭泪,一边回头打量门窗紧合,这才走进梁生边儿上,压低了声,将这天公雷雨,姻缘错牵的奇事说了出来。 良久,只听梁生啧了一声,说道。“我看,未必是错牵。妙也妙也。” 广百早就吓软了腿,理不清梁生此番话的含义。直至梁生点头示意,这才连滚带爬地准备跑去祝公子那没心没肺的暖窝里。可前脚才迈出,后头便听梁生吩咐道。“今日之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不必告知三夫人和那丫鬟。” 广百连连应是,逃跑的方向只得转向他的伙计园子。 灯烛下,梁生似仍在回想这一段阴错阳差之事。这么说来,他确实好奇真正的沈瑜是何样貌,是何性情。可眼前这位忱郎,祝云鹤,软糯可人,伶牙俐齿,三分乖觉三分贪傲余下七分都给了那食珍录。可真真是一只馋兔。 我的小馋兔,为夫这就寻你来了。 却不想这祝忱本在梦里与那周公共饮桃花酿,同烹蜜甜糕,恣意的紧。却突然被双儿晃着膀子,硬生生看到嘴的桃花酿滴坠入河,那蜜甜糕如云如雾。醒来时,祝忱的手尚在空中一并乱抓,可只抓着了茯苓的纤细玉臂。 “怎么是你,我的桃花酿,蜜甜糕呢?” 茯苓抽出手,恨不得将纸币摔在他跟前,瞅着那唇边光亮的液渍,只恨阿斗烂泥扶不上墙。 “你若再睡下去,桃花酿便是由你我的血液做酒曲,蜜甜糕便是由你我的骨肉来烹制。” 祝忱本游酣甜梦境,这血液骨肉的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好好的女儿家,怎么出口闭口,人血人肉的。” 这床榻衾褥似粘了米糊,不论茯苓如何拖扯,都无法将祝忱从暖香帐里拽出来。一个不留神,便瞧见祝忱连着被褥滚成了一道香煎春卷。这倒是让茯苓无从下手,片刻后,茯苓端着一碗杏仁酪,不远不近的扇着气儿。 “甜润清香的杏仁酪,可我家公子昏睡不起,奴婢只好给姑爷端去了。” “你敢——” “茯苓姑娘有心了——” ----
第11章 白兔馋兔 = 梁生推门而入,渡着月光余晖,面若春风抚江畔,桃花一朵笑风生。 “这杏仁酪归了我,我也得说你的不是了。这好好的,为何硬是要把你家公子叫起来?” 祝忱耳尖,听到了杏仁酪早就被揪了魂,眼下既没了睡意,又失了杏仁酪,忍不住附和着梁生暗暗埋怨。“就是就是。” 咱们心善人美的霜儿这会儿是孤立无援了,不忘咬牙瞪了一眼这扶不起的阿斗。奈何这姑爷在此,又不好发作,只速速掀起祝忱的被褥后,便迅速转身跑脱案发现场,还不忘给两人把门带上。 这被褥掀了角便如同挑起了红纱帐,春光乍泄,一览无遗。 梁生顿时觉着手上的杏仁酪一点也不香了。遂欲弃酪食肉。 目光如炬如刀,祝忱被盯得发麻,迅速裹回被子缩进床脚。 “你你你,你想干嘛?” 梁生眯着眼,将瓷碗放在旁侧的四方几上。屈膝侧坐榻边,闷声一乐。 “夫妻之间还能干甚。” 顿了顿,梁生带着些懊悔和玩味,又道:“说来,竟不知我的夫人有肆裸腚臀而眠的好习惯。” 梁生故意咬重好字而,像咬着祝忱的耳朵一般,使他从耳尖红到了耳背、颈侧。然后舌头也打了结,只是下颚总是扬着,一派不服输的势头。 “热的。你们金陵热得慌。” 祝忱驳斥之后,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的屋外树叶沙沙作响。 这不经推敲的借口,不攻自破。 梁生斜着眼一笑,踢掉靴袜,又一步逼近床脚的小可人儿。勾着唇,长手一伸便将那碗杏仁酪端在二人之间。故意用瓷勺拌着软嫩清香的劳羹,勾着祝忱的胃和心弦。 “馋了?” 祝忱下意识点点头,又迅速反应扬声。 “才没有!” “哦?那我这小胃,也只能尝个一两口,剩下的便只好赏个后院的…” 不等梁生说完,祝忱一把夺了过来,那动作利落稳当,竟没洒出一分半点。 “我可不是馋,我是心疼我们霜儿的手艺。“ 梁生不置可否,从怀里取出了一册小本子塞进祝忱怀里,两手交叠枕在脑后。 “既然吃饱喝足了,便得起来消消食。你明个儿去店里前,把这本子上的内容都给记住了,也就可以暂且应付应付。” 祝忱一喜,眉梢笑意就快飞了出起来,而下一秒又被浇冷了喜悦的火花。 “只能应付应付铺子里的部份伙计,那些老谋深算的,我都托人给支了出去。” “你不陪我?” “这么粘人呢?” 祝忱一咕噜吃掉了一大半,还糊着嘴,就贴在梁生耳边。“粘,粘的很。” 梁生顺手给他擦拭唇角的残渍,声音愈发温柔。 “我不便陪你一道,凡事你多留个心眼。我的夫人如此机敏,且是金陵闻名方圆的才子,这区区小事儿,必然难不倒你。” 祝忱咧着笑,竟然头一回觉着这杏仁酪发苦,苦的很。若是当下将实情说出,求他大人大量放过我一码,明日便早早跑了路,待到了我的地界,他们梁府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梁生打了个响指,打断祝忱的幻想。 “还撒癔症呢?” 梁生侧过身,猛地拽起被子钻了进去,满是热气笼罩,全是这少年郎身上的香味。是兰麝扑人,浓郁清馥;是葡萄清柚,酸甜清新。 祝忱想争夺回被子的主权时,光露的脚板碰到了梁生袍下匀称的腿腹。彼时,羊入虎口,再难逃脱。 梁生放在被子下的手掌精准地一把握住祝忱的脚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今夜,月色甚好。” 祝忱一愣,本以为又要听到这三公子的虎狼之词,却不想,仅仅是今夜月色甚好?这公子哥儿今夜又是范哪门子病症了。 祝忱欲抽回腿,却挣脱不开,手上又捧着瓷碗,踢打不过只得作罢道:“既然月色甚好,你该瞧广寒寻仙女儿去,为何盯着我看?” 梁生挑了眉,指腹在他细嫩的脚踝处摩挲。“我若喜欢仙女儿,你如何睡在我边儿上?” 祝忱倒是认真思量了一番,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欸,你可曾听过吴刚伐桂?” 此时梁生脑海里竟然也顺着浮现出那吴刚的样貌,两臂壮实,身强体健。反观眼前人,活脱脱一白脸小生。 梁生在被窝里举着他的脚踝一把扣到自个儿腰上,顺势欲欺身压下,却觉那自个儿塞来的小本子极为碍事儿。 “那广寒嫦娥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那吴刚。这月宫里,还有一样特殊物什,那才是三郎所钦慕的。” 祝忱举着瓷碗,手腕都泛酸,脚踝还被人拿捏着,这辈子怕是都未曾这般窘迫。拧着眉打断了心里的好奇,嚷道:“我管是什么物件,你且先撒手!” 梁生手上的力度反倒又紧了几分。 “我偏要告诉你,是那只,白毛红耳地小玉兔。但我这白兔啊,馋的很。这天上的神仙都是为了浅尝情爱下凡,唯独他,寻遍世间,只为尝一口杏仁酪。” 这明晃晃的编排,纵使祝忱再缺心眼儿,也听的出来。咬着牙正欲蛮力踢开这魔抓,却不想梁生竟然在他聚力之时便松开手,以至于力的惯性使得祝忱向后仰去,后脑勺与床架子便是一番亲密接触。 为此,那杏仁酪的残汁儿洒在了棉褥上,顿时浸湿了好大一片;祝忱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捧着碗,许是脑袋上的疼劲儿与方才的窘迫叠加,腹里积攒的怒意正欲一并发出来。 可打眼一看那罪魁祸首,匐在榻边便是一阵猛咳,不知他从何处抽来的手帕,捂着嘴,满身都在颤抖。 祝忱那火气儿还未冒尖便有被压下了。连忙放下碗,探着个脑袋询问他。“你,你可还好?可要请郎中来瞧瞧。” 梁生压着嗓,远不如刚刚那幅流氓姿态,故意摇着手帕道。“不妨事,不妨事。” 祝忱被那手帕吸引了目光,一眼便瞧见了那手帕上的红色血迹,瞬间便吓得脸上一白。“你你你…” 完了,这人要是没在了床上,我岂不是要给他守一辈子活寡,这独苗兴许能再活个三五年的,可今日便交代在我边儿上,梁家人岂不要索了我的命。 “不行,我得给你叫人去。” 祝忱掀开被子,只觉身下猛然凉意增生,这才想起自个儿还没把寝裤套上。可那梁生又碰巧回头,这可是头一回同小兄弟照面,触不及防,未有厚礼,来日补上。 要说梁生方才全靠演技,而眼下,倒真是被口水呛着了。那一顿咳,反倒耽误了他欣赏宝贝儿。 祝忱心里比拟着小命和清白得重要性,自然是前者为首。于是轻咳一声,大大方方地跨过梁生下榻,背着身套上那白色的寝裤,嘴上些带着几分得瑟。 “怎么样,大吧。” 这下子,梁生的咳嗽声让他自个儿都要相信那手帕上用花果调制的血浆真是自己咳出来的。 干净、秀气。 这是对那小兄弟的最高评价。 “嗯,不小。” 梁生呼了口气,抑制着内里地燥热。这秋光气爽地,确实干燥了些。这小白兔就在枕边儿,亲不得,抱不住的,偏偏又使得人心痒痒还生出一派故作无知之态! 祝忱也不在意,倒了杯茶还贴心地递到梁生嘴边,抻着手掌给他顺了顺。 许是方才的动静过大,外头惊动了下人问候:“三公子,三太太,可需要茶水?” 祝忱本想应付回去却被梁生拦了下来。 “进来吧。” 梁生故意掀开被褥,露出那一块水渍,继续低着头伏在祝忱怀里咳嗽。 “放下就出去吧。” “三夫人没有经验,还是让奴婢来吧。” 这丫鬟并不是寻常贴身伺候的,还偏与主子反着来,这一点便让祝忱不痛快。况且,又觉着眼生,不由得拧着眉,难得的一副冰冷面孔。“让你放着就放着。” 却不想,这丫鬟也是心胆皮厚,偏生是要凑上跟前,眼珠子还往那床榻上瞟,这便让祝忱愈发的不痛快,顺势抄起了方才杏仁酪的瓷碗便往地上掷去。那寝衣虽有几分凌乱,却压不住横生的气势。 “还请姑娘收拾了瓷碗,就出去吧。经验,总要让我慢慢积攒。” 梁生被这一气派吓得忘了装咳,心里直呼:兔子炸毛,也是咬人的。
15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