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说的毫无瓜葛,若是日后丞相不帮陛下了怎么办。” 燕译月叹一口气,“本宫希望他不是因为本宫而忠心,否则,等本宫出嫁的时候他是否要同陛下为敌呢。” 玉心心里为丞相小小惋惜一把,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无心无情的长公主。 “殿下有什么人选吗?” “金国九王爷。”燕译月挑选许久,这人是最合适的人选,手握大权,却没什么野心,“下月金国皇帝诞辰,正是适合提出联姻的时候。” 玉心有些心疼她,“殿下,您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您和那位九王爷并不了解。” “本宫想嫁的人,已经不在了。”燕译月抬手抚摸头上的发簪,缓缓闭上眼睛,“所以,本宫要嫁给一个最适合的人选。” 玉心默默闭嘴,眼睛似有似无瞥到那根簪子,那人送给燕译月的定情信物。只是那人因为天花,最终没能熬过五年前的冬天。 马车徐徐前进,火红的晚霞侵染半边天,燕译月掀开珠帘,晚霞印在脸上,她看向天边,“也不知道景儿那边怎么样了。” 到了府中,玉叶在外面等着,给她披上一件衣裳。她不知丞相府里的事,手上拿着从淮阴镇来的信,“殿下,华公子的那个男徒弟,死了。” 燕译月停下脚步,华应子在长公主府住过一段时间,那个男孩她也有印象,很心细的一个人。 “怎么回事?” 玉叶深吸一口气,说话声音有些抖,还没说出口,眼睛已经蓄满泪水,“他去给几个犯人送药时,被玷污而死。” “那位女徒弟,听到犯人的家人诋毁自己的师兄,与人起了争执,被活活打死了。” “……” 几人都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让华应子没有想到的是,让他离开的并不是瘟疫的结束,而是徒弟的离世。 灵堂摆放两个人的遗像。 火光在棺椁前跳跃,四周寂静没有声音,华应子蹲在地上,仿佛失去灵魂。 有人过来时,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手上的事情。 燕译景不会安慰人,他默默站在一边,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节哀。” “陛下,我想带他们回京城下葬。”良久,他才下定决心说出这句话,“淮阴镇的事,我不想管了。” 都说救人不分善恶,可他有七情六欲,不是个无情的人。 他费尽心机救下的人,最后杀死他最亲近的人。 “好。” 燕译景叹一声气,给两人烧了几张纸钱之后,起步离开。 他回头看着失去精神的华应子,叮嘱李同,“你在这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做傻事。” 李同点点头,现在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因为这一场变故,淮阴镇安静地出奇,比瘟疫时还要安静。 那几人被关在牢狱中,他们不服气,嘴上还说着是她活该。 “要不是那个畜生勾引我们儿子,他们才不会对一个畜生下手。还有那个女的也是个畜生,竟然敢说老子,一个小丫头片子,死了也是活该。反正是个女的,又不能传宗接代。” 他们一家人算是在这里团聚,只是没有关在一个牢房里面。 狱卒换了批人,他们在外面守着,有前车之鉴,他们根本不敢搭理关在牢房里面的人。 桌上摆了几壶酒,不知道是谁送来的,还有大鱼大肉,他们就那样吃了起来。 酒有些烈,几杯下肚,他们就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间,他们看见一个提刀的人往这里走来,刚想说一句站住,就失去了意识。 里面的人还在放肆辱骂,全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商怀谏扯下面纱,为的就是让他们看清楚,杀死他们的人是谁。 几人看着商怀谏,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完全没有刚才的尖酸刻薄,“太师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商怀谏凝眸,挥手直接砍断牢门的锁。 几人以为商怀谏是来救他们的,更加恭维他。 第一个跑出来的人,还想在商怀谏面前亲自感谢他,在他出牢门的那一刻,凛冽的刀光从眼前一闪而过,最终在刀上留下一滩血迹。 按照律法,他们罪不至死,顶多关上十几年, 而册封皇后,会大赦天下,这些人关不上几月,就可以安然无恙出去。 这不公平,对不起那两个枉死的孩子。 其他人眼睁睁看着那个头颅滚在自己脚下,吓得尖叫。 商怀谏此时成了个没有感情的杀人,那些人人头落地,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刀上不停往下滴血,草席整个被侵染成暗红色,血腥味在整个牢狱里散发开来。 对面三人看着亲人的离世却无能为力,只能大吼。商怀谏听见他们的声音,一下一下转过头,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怒吼转变为害怕,他们一步一步往后退,商怀谏戴上面纱,捂住自己的口鼻,往他们的牢房里面挥洒黄色粉末。 一种毒药,会一点一点让人全身溃烂,不会顷刻间死亡,会一点一点折磨致死。 他们应该感受到这份痛苦,不应该那么轻易去死。 他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不停抓挠自己地皮肤,浑身发痒。全身的溃烂有一半是他们抓出来的。 三人一边抓挠自己的身体,一边跪在地上卑贱地祈求商怀谏将解药给他们。 “求求你。” 声音越来越小,商怀谏亲眼看着他们的死亡,终于浮现出一抹笑。 往外走时,直面碰上燕译景。 燕译景身边跟着几个侍卫,他们看见商怀谏手中带血的刀,赶紧跑到里面去查看情况。 还没有踏进去,就已经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流了一地的血水,都在证明他们的猜想。 “那些人都死人。”他们把目光放在商怀谏身上,不敢说出那就他是凶手的话。 商怀谏冷漠地看着他们,“是我杀的。” 燕译景嗯了一句,他这一次,并不觉得商怀谏有错。那些人,死有余辜。 旁边地几人不知道怎么做,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 “牢狱里进了刺客,死伤惨重,让娄知县去查吧。” 两个侍卫互相看彼此一眼,点点头跑了出去。 燕译景递了个帕子过去,指了指他脸上的血迹,商怀谏接过来,在脸上胡乱抹一通,“陛下,你不怪我吗?” “你很希望朕怪你?”燕译景往外站了点,那味道真不好闻,让人想要作呕。 他对这几人,没有像商怀谏这般恨意。虽说爷巴不得这几个人去死,可他是帝王,不能意气用事,不能洛人口舌。 “不希望。”商怀谏将爬走整整齐齐叠好,放进自己的胸膛。 这几日,商怀谏的病情好转许多,至少不会动不动就咳嗽。情况好的话,十日左右就能痊愈。 “陛下,我们也回去吧。”商怀谏顿了顿,“这里不再需要我们。” 我们,包括华应子。 燕译景打量他的神色,商怀谏冲他笑笑,“陛下,我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心。想来京城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和华应子一同回去吧。” 淮阴镇的瘟疫比他来时好转许多,那些郎中也知道治疗的法子,回京之后,再派几人过来。 两人一同走回去,一路上断断续续说着以前的事情,或相视一笑,或双双沉默。 快进镇上时,李同捂住受伤的胳膊,跌跌撞撞跑出来。看到燕译景时,不顾伤口撕裂,“陛下,别回去。” 他抓住燕译景的胳膊,撑住自己的身体,“淮阴镇的人将华大夫关了起来,说不治好他们的病,就不放人。” 他们并不想伤了百姓,在不动手的情况下,尽力护着华应子。但那些人可不会心慈手软,有人用劈柴的刀砍伤他们,将华应子关进柴房里面。 “……刁民。”燕译景深呼一口气,朝堂上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官员,都没这么让他打心底厌恶。 “娄知县呢?”商怀谏拳头咯咯作响,恨不得同对待牢狱里面的人一般,将他们都杀了。 李同喘粗气,胳膊的血肉翻了出来,血液还沾在燕译景的衣袖上,“娄知县不敢管。那些人手上拿着菜刀,谁敢阻止就砍谁。” 即便侍卫的功夫在他们之上,可寡不敌众,加上这些人是往死里砍,侍卫大多数都受了伤。 燕译景眼神冰冷,看着淮阴镇那三个字,打了个寒颤。 看似平静祥和的淮阴镇,此时说上据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红色的血渲染白色的灵堂,遗像中笑着的脸,一滩血溅上去,仿佛遗像中的人在流泪。 他们高喊着不能离开,声音覆盖死亡的哀乐。挥舞着的镰刀,在月下舞动,狰狞的脸庞,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 被锁着的人,本该当做救世主,受万人敬仰。 此时,瘫坐在地上,身上沾着他人的血,狼狈不堪。 头发散落,遮住半边脸。他抬头,企图窥见外面的月亮。月光被身影遮挡,照不进来。 第一次,他对自己的病人失望,甚至在想,自己这一身所学,真的减轻世人的苦难,还是将这份困难,转嫁在别人身上。
第四十二章 清晨的风吹不尽满地的血腥,一夜的血液与大地融为一体,洗不尽。 灵堂的遗像不见踪影,柴房外是几人怒斥的声音。 “华大夫,你还是乖乖将我们治好,免得受那么多苦难。” 华应子一夜没有进食,胃有些难受。身上的血腥依旧残留,让他有些想吐。 他缓缓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来这里,就是个错误。 他不说话,外面的人将白粥狠狠摔在地上,声音清脆。其中一个男人嗓音粗壮,“他要是不治,就别给他吃!看谁先死!” 娄知县想来看看华应子,被人拦住,“娄知县啊,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不要掺和进来,否则我们也不知道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娄知县远远望了眼柴房,唉声叹气离开。 里面的人听见声音,不为所动,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唯一在想的事情,是自己的两个徒弟,好像不能及时下葬。 尸体还摆放在灵堂,只是没有人去祭拜。 燕译景他们最终没进淮阴镇,商怀谏带他去潘云镇找周世子。李同回去,一边养伤,一边照顾华应子的安危。 周世子被家里那位缠住,死活都不让他离开,甚至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 “我知道你心中有大义,可我怕……”景誓掩面哭泣,脖子上有一道青紫色勒痕,是他自己的杰作。 粗粝的麻绳在脖子上留下难以消失的痕迹,如果再发现晚一些,他们下次相遇,就是在阴曹地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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