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脸上瞧瞧爬上一抹红,商怀谏咳两声,慌忙拿上东西,将窗子关上。 房里多了个铜镜,铜镜中的他,面色潮红,偏偏嘴唇发白。 浑身无力的他,站不了多久,除了药吹凉之后一口喝下,其他饭菜细嚼慢咽,根本没有食欲。 外面的燕译景心不在焉吃着饭菜,按商怀谏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还有多久恢复。他在这待的已经够久了。来的时候看到商怀谏病情不重,打算明日日程回京。 现在……他已经不知道怎么抉择,两边他都放心不下。 烦躁地抓一把头发,他现在不知道当初,怎么就脑子一热,让商怀谏来这种地方。 “陛下。”李同手里拿着两封信,“是从京城来的信。” 一封是黄羽,一封是燕译月写的。 黄羽写给商怀谏,说因京城有事耽搁,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去淮阴镇。 燕译月写给燕译景,说京城一切都好,有她、丞相还有老师在,翻不了天,让他宽下心。 最后一段话写着:阿姊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做这个皇帝,只是在层层绑架之下,不得不被束缚在这里。所以,这一次,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顾忌其他,也不用顾忌自己的身份。有阿姊在,不会有事的。 他看向那道禁闭的房门,心脏仿佛有个东西刺了他一下。 黄羽的那封信,他放在窗台上,停顿一会儿,敲响那扇窗。 里面的人披上一件衣裳,一步三咳往窗边走,他将药碗放在窗台上,看见那封信,以为是燕译景写给他的,满心满意拿了进去。 看见黄羽的落款,商怀谏眼里的光暗淡一些,他的本意是让黄羽照看他的娘亲,怕她听到自己染上瘟疫受不住。至于黄羽说的其他事,他并不想深究。 他将信放在火炉上,连带信封烧成灰烬。 屋里时时燃着苍术,又不透气,有些闷。他偷偷将窗子打开一条缝,不大,稍微能透透气。 躺在床上,往那条缝外看去,他能看见燕译景的身影,只能看见后背的他,也心满意足。 “咳咳。”商怀谏用凉水擦一把脸,额头滚烫,说话也没有力气,嗓子里卡了个东西,有时还想呕吐。 他现在,最常躺在床上,偶尔捧着本书看,脸色发烫让他看东西都有些模糊,还容易瞌睡。 盖好被褥,他沉睡进梦境。 梦境的他,记忆回到七年前。 那日,燕译景拉着他的手说:“日后你便是本宫的少傅了。” 少傅这个名头,只是说的好听,算不上老师,更多是个伴读,他又比伴读权利要多上一些。 成为燕译景少傅那日,是个隆冬,天上飘落着雪花,所有的一切被风雪覆盖,天地一色,往前看去,只有白茫茫一片,最远处,汇聚成一条银白色的线。 燕译景穿着一袭鎏金深蓝的衣袍,骑着白马踏雪而来,成为天地间唯一一抹色彩。 “少傅,你来京城不久,本宫带你去瞧瞧吧。”燕译景说话时哈着气,他很喜欢这位少傅,至少比其他老东西看着顺眼许多。 高大伟岸,模样俊秀,翩翩而立。 那身白色衣袍,与天地混为一体。 “殿下,今日风雪太大,容易感染风寒,殿下还是回宫休息。”商怀谏此时,对这位太子无感,只是摆正自己的位置,以自己现在所处的身份,与他说话。 燕译景觉得这人无趣,说话也无趣,“本宫来都来了,少傅有什么喜好吗?可以不用出门的那种。” “臣平日喜下棋。”商怀谏看他肩头落了层雪,叹气一声,让他进来。 这时候,他的娘亲还在乡下,等来年春再搬到京城。府中只有他一人,丫鬟奴才没多少,十分寂寥。 两人在商怀谏的书斋,商怀谏的书案上,放着一本兵书。兵书有些旧,上面还有他的标注。 “少傅喜欢兵书,本宫让人给你多送些。” 商怀谏不动声色将兵书收起来,“不用。” 后来燕译景才知道,商怀谏想做的,从来都不是文官,而是武官。他想入伍上阵杀敌,想征战沙场。可惜,他的娘亲不允许他做这些,觉得舞刀弄枪太过危险,强迫他参加科举。 即便商怀谏看个兵书,也要藏着掖着,根本不敢在商老夫人面前表现出来。 他心底埋藏太多的事,经年累月,他那一份由心的炙热,早已磨灭干净。 即便再喜欢,也只是淡淡看着,不会表现出来
第三十八章 书斋里面燃着炭火,他们坐在窗边,看外面飘落的白雪。 燕译景执白棋先手,商怀谏执黑棋。 琴棋书画,燕译景略通一二,教导他的,也是那些赫赫有名的先生,相比寒门所出的商怀谏,在围棋上面,强上一些。 半个时辰,下了一盘棋,商怀谏无路可走,他将黑棋放了回去,“殿下棋艺高湛,臣甘拜下风。” “少傅日后同本宫说话,随意一些,不用这样。”燕译景请抿一口茶,他喜欢商怀谏,所以不希望他说话充满距离感。 “殿下贵为太子,臣不敢逾矩。”商怀谏收了棋盘,不想和燕译景在折腾下去。 风雪小了一些,商怀谏披上大,“殿下,时辰不早,你也该回去了。” 现在正值巳时,还是青天白日的,燕译景撇撇嘴,他就如此不想和他相处吗。 “少傅是嫌弃本宫了?”他实在不想走,他的东宫也冷冰冰的,这里也冷冰冰的,两个冷冰冰的人在一块,就不会冷冰冰了。 “臣不敢。”商怀谏实在觉得这位太子难缠,更不知他为何指名道姓,让他教导他。 商怀谏自认自己夺下状元,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没有那个能耐教导他人,更何况这人还是未来的天子。 “少傅,你瞧你这性子,是不会有姑娘家家喜欢你的。”燕译景为他操劳,24岁,若是他,早就被撺掇着娶妻生子,而商怀谏,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 商怀谏并不在意这些,“我并不需要她们的喜欢。” 燕译景打趣他说:“莫非少傅喜欢男子。” “殿下不要开此玩笑。” 燕译景咂舌,这人还真是无趣,日后孤家寡人的时候,就会嫌弃自己说的话了。 现在商怀谏的府中,没什么值得信任的心腹,其他丫鬟奴才,也是恭恭敬敬对他。他嘴上说着赶燕译景离开的话,其实巴不得他能多待上一段时间。没有燕译景在,这府里也失去了几分生气,只是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后来想可以将这份挽留说出口。 “陛下,外面雨大,您等雨小一些再走吧。” “不用,朕怕落人口舌,给太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梦醒时分,枕头上一片湿润,眼角还残留着湿意。他擦去那仅剩的眼泪,起身打开窗户。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狂风要撕裂天地,卷起地上的灰尘。 院子里的人不在,侧对面的房间,明亮的窗户,印上一个人的影子。 四处安安静静,只有风呼哧而过的声音。 而南院慌乱的脚步与尖叫,打破商怀谏珍惜的这一份宁静。 南院死了人,那成群结队的八人,死了五个。 七窍流血而死,死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珠子要瞪出来,怎么也闭不上。 活下来的那三人,不分青红皂白,说自己看见太师杀人,是太师杀了他们。 淮阴镇的百姓对商怀谏积怨已久,也不细想这几人说的话中有没有漏洞,直接喊着要太师血债血偿。娄知县的魂都要被吓破了,那些人群起而攻之,他们根本拦不住,几百人浩浩荡荡冲到商怀谏的院子。 吵闹的声音将院子里的三人吵醒,商怀谏在房间里,打开窗子听外面的声音。 李同瞅着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拿着东西,没有直接动武,“这么晚吵什么!” 死人的一位家属,抱着自家儿子的遗物痛哭流涕,“商怀谏杀了我儿子,让他出来!” “你说商怀谏杀了你儿子,可有证据。”在暗处的燕译景走出来,他从未见过这几日商怀谏离开过。 两次死人都诬陷在商怀谏身上,很难不让人相信是有意为之。 这些人并不知道燕译景的身份,听衙门的人说,应当是商怀谏的奴才。 三人中,一位年纪最小的人在后面,十分笃定说:“就是太师杀的人,我们亲眼看到了。” 其他两个人练练附和,说他们都看见了,商怀谏趁大部分人都睡着之后,跑出来将人杀了。 “他为何要杀你们。” “上次我们不小心打翻太师的药,他对我们怀恨在心,所以才想杀了我们。” 商怀谏听着满脸疑惑,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他担心自己身上的瘟疫传给其他人,来的几百人,商怀谏不想让这么多人的努力付之东流,只能忍者怒意没有出去。 他不出现,反倒给了他们指责的理由。 “若是他没有做这件事,为什么不敢出来!是怕我们看到你身上的血迹吗!” 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大,都在说要商怀谏血债血偿。 燕译景听得烦,幽幽看一眼那个说话的年轻男子,只问了一句,“你能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吗?” 年轻男子对上他的眼睛,打心底升起一股恐惧,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所有人都看着他,他硬着头皮说:“当、当然。” 华应子姗姗来迟,站在燕译景一边,燕译景朝他点了点头,华应子反应过来,躬身行礼,“臣华应子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亮,在场所有的人都能听见。 短暂的寂静过后,哗啦啦跪了一地的人,异口同声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个作证的年轻男子,额头往外冒冷汗,其他两人也没想过,眼前这人竟然是天子。 同时他们心中又有些庆幸,传闻皇帝与太师不合,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娄知县。”燕译景的目光锁定在那个,想要偷偷开溜的人。 娄知县干笑两声,“陛下。” “朕可以作证,商怀谏今日从未离开过这间院子,更不可能杀人。”燕译景的眼神从那三人身上飘过,看他们心虚,脸色发白的脸色,吭哧一声,“这几人既然看见了凶手,那就带下去,好生问一番,定要将人找出来。” “是。”娄知县叫了几人,那他们三个关押到牢狱中,牢狱中的犯人,大多数染上瘟疫,死了许多。 留下的也就几人,他们顾着瘟疫,牢狱根本没有人打扫,臭气熏天,还有各种虫子跑来跑去,让人犯恶心。 他们统一关在一个地方,年轻的男子实在受不了这么肮脏的地方,好歹他也是个贵公子,“这位大人,能否通融通融,给我们换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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