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还要起身试试自己这腿还能不能自己走动。 “不是这个意思!” 陆随忙拉住他,说:“我是……我是担心你不习惯,西北营一向艰苦,你浑身都是伤,我担心照顾不好你。” 楚亦安奇道:“为什么我会不习惯呢?” 陆随拉过他的手,解释道:“你手掌白皙细嫩,又识得字,不像是干过粗重活的人,而且……” 陆随突然停住了,楚亦安问道:“而且?” “而且……很会体谅人,应该是出身富庶人家的公子。” 他想说的是,而且长得这样好看。 “嗯,你观察很细致。”楚亦安低了头,闷闷地说道。 “你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看你相貌不似平凉人,是路经此地遇到北狄,与家人失散了么?” 话音刚落,浅色的粗布衣上晕开一滴水渍。 再粗的心也能发现楚亦安的异样,陆随心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扯着自己的衣袖给他擦眼泪。 “我……抱歉,我不是……哎呀!” 笨口拙舌,哄人这件事情,对在军营里长大的陆随来说可太难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是西北爱情故事
第36章 楚小大夫 楚亦安发现军营跟他想象的不大一样,准确来说,是陆随所在的军营跟他想象的不同。 不知不觉已住了小半个月,营中多了个来历不明的人,楚亦安竟未遭到驱赶,养着养着连腿伤都快痊愈了。 他这右腿看着严重,实则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疼是疼了些,敷上药后好得也快。 伤好得差不多,楚亦安走动也多了,于是总能在营中各处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陆随。 比如伙房里帮着打下手,被柴火熏得满脸都是烟灰,回来后偷偷给他塞半个夹满了肉的馍饼。 比如把营帐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角落逮到一到晚上就吱吱作响把楚亦安吓得睡不着的老鼠。 又比如两眼放光地跟在铸剑的工匠身后,险些被滚烫的铁水烫伤,回来后还总爱拿着块不知从何处找来的锈铁跃跃欲试。 楚亦安每回问起,陆随总说:“敌军休战了。” 反正也是闲着,没有用得上他这个传令兵的地方。 北狄确实休战了,两军城下对峙,首阳并不太平。 楚亦安难以入眠,总能听到夜间有行军的声响。待他起身查看时,四周却并无动静。营中不见派兵,却有源源不断的伤兵送来。 闲来无事时,楚亦安也跟着营中的大夫学了两手,见他好学又聪颖,徐大夫腾不出手来时便喊楚亦安帮忙上药包扎。 徐大夫一把年纪,据说曾是太医,后来得罪了京中权贵辞了官,走南闯北成了江湖郎中,医术高明,楚亦安的伤腿就是他开了几剂药治好了的。 医术好是不假,徐大夫脾气大下手也重,一众伤员苦不堪言。反观楚亦安动作轻柔,有条不紊,伤兵喊他“小大夫”,总爱让他帮忙包扎。 忙完已过晌午,楚亦安把清洗伤口的一盆血水倒了,后备军正在操练,他旁观了一阵,并未找到期待中的身影。 陆随已经消失两日了,白日里寻不见他,楚亦安半夜惊醒是,身侧也是空的,并没有人回来过。 两军休战,陆随总不会在这时候传令去了。 正胡思乱想着,见几人围在帐前,楚亦安走近问道:“怎么了?” “小大夫,还好你在,快来帮帮忙!” 楚亦安掀开帘,见陆随正趴在榻上。 兵甲脱在一旁,白色的里衣早就被血染得黑红,发髻凌乱的垂下,陆随盯着地面像是在发呆。 陆随上半身的里衣从后背撕开,背上的绑着的绷带散开了一半,不知被谁粗暴地打了个死结。 这伤够陆随躺一个月下不了床。 来不及问清来龙去脉,楚亦安忙烧了热水,热水烫得他双手通红,手指总算不冷了,才给陆随拆开乱七八糟的绷带。 后背皮开肉绽,血污凝固黏连在皮肤上。 好不容易仔细擦拭干净,楚亦安道:“我要上药了,忍一忍。” 陆随想扯出个笑来安慰他,说:“没事,我…………操!” 这药粉对愈合外伤有奇效,敷上后隔日就能开始结痂愈合,唯一的缺点是。剧痛。 而且是随着药粉渗入体内,延绵不绝的痛。 豆大的汗如雨下,陆随开始后悔,他宁愿好得慢些,也不想遭这罪。 他不知道这药粉珍贵,楚亦安也不会说这是他方才着急忙慌去求徐大夫,也是徐大夫看在他平日里忙前忙后才答应给他。 见陆随的表情确实痛得狠了,楚亦安撩起衣袖,把手臂伸到他面前。 “怎么?” 楚亦安微皱起眉,似是做好了准备:“疼就咬着。” 陆随毫不客气握着他比他细一截的手臂,斟酌着从哪下口。 张开嘴咬下去的一瞬间,陆随感觉到楚亦安肌肉绷紧了。 “哈哈哈哈嘶……”陆随一笑就牵扯了伤口,平复下来才慢慢道,“不逗你了。” 楚亦安不解,说:“我是认真的。” 陆随说:“我受伤了还有你照顾,把你咬伤了谁来照顾你呀?” “我又没这么……” 后半句被打断了,有人闯了进来,喊道:“随哥!你怎么样了?” 这人正是床榻跟陆随挨着,每晚睡得七仰八叉半个身子压在楚亦安身上的小兄弟。 这后备营里除了退下来的老兵残将,便是童军居多,他们大多是孤儿,在军营中长大,甚至还没上过战场。 小兄弟个头比楚亦安还小些,总是跟在陆随身后,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本该在训练场的人突然赶了回来。 他从怀里掏了一堆小瓷瓶,里面是各种奇怪的药粉药丸,还没等楚亦安看清就要给他上药。 “等等,这些是什么?” “这都是我攒下的伤药,随哥很快就能好了。” 楚亦安打开闻了下,治伤效果如何尚不可知,可以确定的是大多是已经变质了的。 小兄弟瞪大了眼睛,说:“怎么会?这可是我掰手腕赢了赚来的!” 楚亦安委婉拒绝:“也许是我医术不精,不过还是别给他用了。” 小兄弟看见盆里的水都被染红了,义愤填膺道:“沈将军一向赏罚分明的,他啥要罚你?” 陆随眼眸低垂,也有些闷闷不乐道:“是我没做好,如果我传令能更快些……” 他又说:“明明是赵玮拖着时机不让你传令,平凉兵败怎么能怪到你头上来!” 楚亦安突然出声,问道:“赵玮是谁?怎么没有听你们说起过。” 他不是第一次觉得奇怪了,在后备营中住了近半月,上百号人的行伍从来没见过头领,每日的操练全靠自觉,他听过陇西的总兵沈邈的名声,此外便只听过有人小声谈论说“那个姓赵的”。 小兄弟哼了一声,说:“那个叛徒,早就畏罪潜逃了!” 陆随低声说道:“他是我们这的百夫长,此处距离平凉最近,平凉出事后,他率一支轻骑支援,却在途中失踪了。” “什么失踪?!我看他是投奔敌人去了!”小兄弟一拍大腿,“我要去跟沈将军解释!” 陆随想拉住他,一动就牵扯到伤,差点从榻上掉下来,被楚亦安手疾眼快扶住了。 “你若是为了……”楚亦安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还停顿了下,继续道,“随哥好,就不要去找沈将军。” “为啥?” 楚亦安道:“我虽不了解你们口中的沈将军,但也能听出你们对他多有钦佩。” “那当然!” “杖责随哥并非是为了惩罚他。”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叫罚?” “赵玮怠误战机,不发军令本是死罪,偏偏他最后关头又派了随哥前往平凉传令。如今赵玮已经失踪,他本人是否投敌还尚无定论,当时的情况没人说得清楚,军中上下人人自危生怕担责,他们正盼着若能推一个人出来,把责任都推到他头上。” 小兄弟这回终于不性急了,怒道:“你是说随哥成了替死鬼?” 楚亦安找了条干净的纱布,边给陆随包扎,边解释说:“是差点成了替死鬼。” “沈将军表面上是重罚我,可实际是保了我一命,从轻发落,又不给人留口舌。”陆随接着他的话说道。 小兄弟也不知听没听明白,马上调转风向夸道:“沈将军真好!” 像陆随这样的小兵一个郡有成千上万个,能留住这条命已是难得,楚荆看着他的伤口,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难得险恶地揣测道:“也不必如此夸他,谁知他是否别有用心。”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另有所图。” 突然传来浑厚有力的声音,帐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他们竟毫无察觉。 一人掀帘进进来,他身材精瘦,身披札甲与普通士兵并无不同,但楚亦安认出头盔上的凤翅纹样。 “沈将军。” 见陆随想要起身,沈邈摆摆手,道:“这五十杖可不是轻伤,你歇着便是。” 楚亦安还是第一次背地里说人坏话被抓了个正着,难得心虚起来,不作声地看着他。 沈将军不似想象中的高大严厉,略带柔和的笑意,问他:“你不是西北营的人。” 还未等楚亦安说话,陆随抢先替他答了,“他是随家人来北上经商的,在平凉与家人失散又受了伤,是属下把他带回来。” 沈邈看了他一眼,道:“我在问他。” 楚亦安并未生怯,说:“正如随哥所说。” 沈邈夸奖道:“你看着年轻尚小,又出身商贾,能有如此见识。” 楚亦安知道他并非是夸奖的意思,而且他并不喜欢沈邈探询的眼神,像是能将一切看穿。 “只是胡乱猜测,是在下失言,方才冒犯将军了。” 三人正紧张着,所幸沈邈并未继续追究下去,说起正事来。 “北狄军在平凉的粮草是你烧的?” 陆随瞪大了眼,道:“您怎么知道?” 沈邈并未回答,反问道:“怎么,立了功也不上报,是想当个无名英雄?” 陆随却并没有这个想法,见他低头不语,沈邈说:“也罢,不管是阴差阳错还是有意为之,北狄因为粮草被烧以为城中有埋伏而撤军。我军这才抓住机会增援,夺回平凉,也算你将功补过。” 沈亦安却并不知此事,他一直以为陆随那几日留在地道,只是为了躲避敌军,好寻机会逃跑。 “说回正事,我今日来是想问,你可愿入虎贲营?”
第37章 年方十五 沈邈亲率的虎贲营是西北军的精锐,能入营的将士无不是优中选优,自然也是冲锋陷阵最为危险那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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