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色苍白,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问纪惊风有何法子解决眼前的问题。 游子意听得一笑,道:“不如我去,让我去和亲。昭文体弱,容贤太小,方小王爷肯定舍不得胞妹,那就我去罢。” 纪惊风倏地扭头望他,见他一副泼皮样儿,知道他又犯浑了,便道:“陛下忧心重重,为这件事已经烦恼了许多天了。微臣觉得,金人使臣此番来京,进贡给朝廷是其一,和亲则为试探。” 方始休立马道:“纪大人的意思是这亲可以不和?” 游子意道:“当然要和,而且还要太后嫡女,昭文公主去!”他在一旁听了半响,不就是没人敢开口么,那这个罪人就由他来做好了。“金人试探不假,但是和亲也得和。他们要的就是嫡女,所以,这件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话毕,皇帝默默地盯了眼他,但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方始休更是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他胞妹便行。 纪惊风本想开口,却又被游子意打断:“我看啊,陛下也乏了,小王爷,纪大人你们不如早些回家去吧。这事儿呢,陛下自然有定夺。” 他打断了话,也赶了人走。 “如此,那臣弟便先告退了!”方始休朝游子意投去感激的目光,满意地离开了。 纪惊风道:“那臣也退下了。”说罢,问游子意,“游大人,我正好顺道,也送你回去罢。” 游子意瞟向皇帝,笑了笑:“多谢纪大人美意,子意还有点事需要向陛下呈报…”他顿了一下,见纪惊风表情忽然有种失落的感觉,又道:“不如,纪大人在外面等等我,我说完便来。” 那人抬眼,唇角微微上扬,抿嘴道:“好。” 他抬脚刚走,皇帝捏紧拳头就急步就走了下来,也不顾一旁还有侍奉他的太监,将他一把按在自己眼前,眼底含愤,压上去在他嘴里搅了个遍。 他呼吸急喘,揪着游子意的紫色袍服压低声音道:“你尽管看他,我不管你!可我!可我就是不甘心!”说着,又把人捂在怀里,“我如果不是皇帝,我没有这重身份,是不是你就能喜欢我了?子意?你是不是也能像看他一样看我了?” 游子意垂眸,声音颤抖,顿道:“祯明,我们说好的不是吗?” 宋祯明哑声,抱了一会将他放开,道:“那你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祯明…”游子意捧住他的脸,“你听话,我会再进来看你的。” 他双目闪着泪光,那是他第一次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偷走了,空落落的,仿佛回到了从前的那个时候。 宋祯明道:“知道了。”他无法改变现状,垂下手低着头,嘟囔一声:“那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游子意抿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以示安慰道:“待和亲之事以后,如果我被太后抓起来的话…” “你别怕她!我是皇帝!她怎么敢动你!” “是啊,你是皇帝,她不敢的。”跟哄小孩儿似的,“所以我想了个法子,既能让嫡女去和亲,也能让方小王爷不陷入两难。” 皇帝回神,眼中泛起涟漪,问道:“你有何想法?” 游子意眼神勾人,挑眉坏笑,拇指抚过他的下唇轻声道:“宜人公主也有十六了罢,陛下何不给她指婚?公主下嫁,朝中公主就只剩下两位。寒食节那日陛下再设宴款待金人使臣,金人使臣必定会提及和亲一事,你就当着太后的面拒绝,众大臣一定出面请你三思,顺水推舟,太后娘娘已是待宰的羔羊,届时你再以公主是病躯推脱,让她看见你为了她驳了金人使臣的面子。她会对你感激的,可是若此时她不答应,边境将迎来今年的第一场战争。身为太后,她不会坐视不管的。” “可…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委肉虎蹊,她自然知道是躲不过了,所以,为了保护容贤公主,她会亲自送昭文公主去和亲的。” 话音刚落,皇帝脸上就扬起了笑容,揪住他的衣襟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道:“子意!我就知道,还是你有办法!那宜人公主该如何指婚?” 游子意搂着他的腰,道:“指婚是假,我们只需走个过程就行。我瞧着朝中年岁与公主相仿的公子倒是有几个,可陛下一言九鼎,这婚指了就不能改了。” 宋祯明在他脸上盯了会,忽地问道:“这婚也能指,宜人年纪也不小了,为她择一个郎婿是做皇兄应该做的。不如,就把宜人指给纪问大人罢?”说完这话,他明显感觉眼前的人脸上表情滞了下,于是问他:“你觉得呢?” 游子意将他抱起,放在桌案上,双手撑在两侧咧嘴一笑:“我看不成。”接着,垂头就扯开他衣襟在锁骨处留下吻痕,闷声闷气道:“我名声都烂了,选我罢。我到时候会来向你请罪,让陛下退婚。百官皆知我行为浪荡,只好男色。我会坏了公主的清誉,到那时,请把我贬官罚去岭南罢。” 皇帝身上一颤,双腿夹住他的腰道:“你要走?为什么?” 游子意放开他,满意地盯着自己留下的作品,温声道:“我要去完成他的遗愿。”他要去,完成乔倬言留给他的东西。“祯明,你该学着长大了。” 宋祯明眼睛红了,他抓不住游子意了,恍然记起与他的第一次。 那是游子意知晓乔倬言身患绝症在彩船吃醉了酒,从那以后整个人就变了。往日少年意气不再,成了个浪荡风流公子哥儿。 又是那一年,他高中状元,游子意大放厥词,被人弹劾入了狱。 宋祯明看着上奏的折子有一半都是在弹劾这个状元郎的,于是出于好奇心,亲自去了刑狱见了这个人。 只一眼,他永远也忘不了游子意看自己的眼神。那是漠视一切,想赴死,绝情的,堕落的表情。 他沦陷了,这世间居然有人和他一样,憎恶这个世间,他心里为之异动,为这样的惺惺相惜感到疯狂。 宋祯明接游子意回了自己的寝殿,夜晚抱着他疯狂地被游子意索取,他痛苦地喊着,求游子意把自己当成乔倬言,求他抱自己。 他愿意,他甘心,他从来不在意行这样的事情,谁在上谁在下。但是如果是游子意,他只愿意在他身下,即使他贵为天子,这是他对这深宫牢笼无声的反抗。 自那日以后,游子意就变了,他一跃成了户部侍郎,执掌国家财政大权。 他放话,说喜欢宋祯明活好,说他的尺寸自己很满意。殊不知,只要是宋祯明想他,游子意都是上面那一个。 想到这里,他心上一顿,攥紧游子意哭诉起来:“你混蛋!你喜欢一个死人做什么!他死了!乔倬言已经死了!” 游子意哀叹一声,失笑,抬手摸他的脸道:“是啊是啊,我是混蛋。”怜惜地盯向他,声音放轻,“祯明,你不要喜欢我。我是个混球,不值得,懂吗?” 皇帝在里面闷声落泪,游子意已经走了,他走出大殿时望见不远处站在树下的纪惊风,眼珠一转,那张脸又明媚起来,朝那人吹口哨:“哟!此郎君生得玉树临风,不知在等谁呀?” 纪惊风回首,拱手道:“等游大人,他让我等他。” 游子意拍拍他的肩,往外面走:“诶!纪大人怎么如此听话,弄得子意都不好意思了!” 纪惊风偏头:“无妨。” 从前一人走官道,除了江逐月便是乔倬言等他,而如今多了一人。他在见到游子意嘴上的痕迹和朝服上的皱褶时,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心里却在意极了。 俩人默默地行走在官道,游子意没了平时放纵的模样,十分端庄优雅。 不过才两月过去,他居然有些记不起乔倬言的模样,如今再回想,那时的自己,因为喜欢的小心翼翼,从未仔细端详过他的脸。 怕自己露出马脚,怕自己露陷儿。 所以,现在因为思念甚深,以至于想起来心都会痛。 ---- ==
第十三章 指婚 京都已有流言传出来,说陛下要把宜人公主指给户部侍郎,仅是流言,兜兜转转已经传了许多个版本。落到纪惊风儿耳中时,他正好在朱雀大街与南上的友人吃茶。 江逐月听闻这个消息,速速跑去了游府,要找他问个清楚。不料,游子意正跟方始休从游府大门走出来。三人撞面,游子意拉着他们就准备去寻乐吃酒。 江逐月急得跳脚,问他:“游大人眼下还吃得下去酒?不知什么时候陛下的旨意就到了府上,你明明…”那话刚说一半,方始休就打断了他:“欸!江大人何出此言,难道是我胞妹配不上游大人?还是说,子意就不能娶妻生子了?” 他一听把话都咽在喉咙里了,这哪跟儿哪儿呢! 游子意上前揽过江逐月道:“这外头的传话,不必当真。方小王爷是心疼自家妹妹的,你也别瞎操什么心,等陛下决定好了再说。”跟着,扯过一旁的方始休,“你也别同他们瞎说,我什么样儿,你们还不清楚啊?自在风流,好色之徒!” 这话不假,他是好色,旁人总说他见一个爱一个。那些话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纪惊风自打到了京都,听得也不少了。 “我这次上京只为游历山水,来时听闻许多关于那位大人的故事,觉得有意思极了,要是以他为原型,写一本话本子,我这书店的生意,一定会火的。”他说着看向纪惊风,眼珠一动微眯着笑起来,“惊风,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怎地心思都被人偷了去?” 纪惊风浅浅道:“你说你要写什么?” 那人为他续上茶水道:“从一开我们谈论到那位京都的大人后,你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你在想什么?想他吗?”他与纪惊风相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神情。从他的表情来看,觉得八九不离十,又故意提起来:“听说陛下要将宜人公主指给那位大人,这下摇身一变就成了驸马爷,真是可惜他的才华了。” “裴民,你刚才说要写什么?” 裴民停顿一下:“嚯,就是我那话本子啊!”合着他刚才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写了可否借我一阅?” “……”裴民忽地笑起来,“我看惊风你啊,真是的,陷进去了吧?” 纪惊风没接话,端着茶杯双唇抿着杯沿,喉头一紧,听见了后方有声音传来。 “哟!这不是纪问大人么?”方始休走上前在茶棚里停下,“喝茶呢?这位是……?” 纪惊风放下茶杯拱手道:“方小王爷,这位是我在江南的朋友,裴民。” 裴民亦拱手道:“草民参见王爷。” 方始休两眼发光,见此人生得雪白,一身对襟白裳,两眼笑起来十分漂亮。并且那双手修长又纤细,握笔一定好看,他倒是比游子意的皮相还要精致不由感叹一声:“裴公子真是一表人材!”跟着回头寻游子意和江逐月,“两位大人,快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31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