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纪问。” 游子意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道:“宰相大人总不能跟我一起去种田罢?”随后扯开自己的衣衫,“过来。” 宋祯明脸上一红,道:“你还真!真是……” 他翻身给宋祯明留了个位置,道:“吃下去。”游子意仰头思索着,如果以后能归乡田居,把庾廪填满,百姓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还能把稻子出售给西域人,以此来换取珍贵的和田玉和香料,再以高价卖给倭国,打通海运,往来贸易,这样国家的商人就能出售更多东西给外面,国库银两也能翻一番。 能让百姓过好日子,没有战乱,这就够了。 想了一会,他忽地身子一颤,抬手按住宋祯明的头道:“祯明,不许吐!” 宋祯明呜呜两声,咽了下去道:“游复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游子意将他拉过来,翻身道:“等过几日,我想先去趟西域。”说着,把他的双手举到头顶,不顾宋祯明的挣扎,继续道:“听说哪儿的葡萄很甜,你要不要?我给你带些回来?” 他弓起腰,道:“西域上贡时我尝过,可甜。”抬眸盯着游子意的脸顿了顿道:“我说,你背着纪大人偷吃,他知道了会生气罢?” “生气?”游子意低头喘息,“我瞧着也不像生气,他都不在意我娶宜人。” 宋祯明呜了声:“你放屁!宰相大人…啊…又不傻…嗯…他保准早就知道了你的谋划。”伸手抓着游子意的背又道:“我看你才是跟他呛醋!” 本来这事儿,俩人谁都没说,纪惊风拉着他一顿乱亲,亲完什么也不说自己就回府了。撩他的人时是纪惊风,撩完又不理他的也是纪惊风,他才是理亏的那个人。 他又没跟谁在一起,犯得着守身如玉么?他的心不是早已经烂了么? 他就是烂人一个! 想着,魂儿就丢了,闭上眼脑海里全是纪惊风擦嘴的模样。 宋祯明吃痛,拽着他的手臂喊道:“混球!你弄疼我了!”说着,那眼泪就疼得掉了下来,“游复,你王八蛋!” 游子意停了下来,捂住宋祯明的嘴道:“别喊,再喊一声我就把你捆起来。” 游大人可真会开玩笑,这天地下谁敢跟皇帝这般说话。 要是把能把西域的葡萄,带到中原播种,说不定也能吃到那么甜的葡萄。还有胡桃,香梨,蜜瓜,平日里只有皇家贵族吃得起的东西,百姓也能吃到就好了。 想来这一趟起码去个半年,身边还是要带个人去的,游子意停下来,问他:“我走了后,户部谁来管事儿?” 宋祯明嗯嗯半响,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捂着他的嘴,一松开,他立即疯狂吸气,喘道:“这…这!这要看纪大人举荐谁…我若是指定谁,太后自然是要来插一嘴的。换做是他,就不会了,毕竟他爹以前是太子太傅又做中书令的,颜面还是要给几分。” “我瞧着有一人不错,只是不知他是否考取功名。” “谁?”宋祯明坐起来,两腿发酸,“叫什么名字?” 游子意又把他推下去,笑道:“你起来做甚?”把人翻个面,“裴民,字俨夫。江南人,具体不知道哪儿的,很聪明,算数厉害,而且,跟纪大人是青梅竹马。” 宋祯明把脸从枕头里抬起来,道:“没听说过,家里可有人做官?” “回头我去打探打探。”游子意把他头按下去,“明日我要挨多少板子,今日我就打你多少板子。”说罢,他听见宋祯明哽咽一声。 半个时辰后,宋祯明躺在浴桶中,趴在哪儿笑。游子意瘫在床上睡眼惺忪,懒散地睁开一只眼睛问他在笑什么。 宋祯明摇摇头,说羡慕纪问。 过了一会,游子意翻身跟着笑:“明日早朝还上得吗?” “自然要上,还要打你五十大板。” 弹劾一本接着一本而来,江逐月这一次第一个站出来。江崇峰脸色僵硬,恨不得将这个逆子教训一顿,给他使眼色也不听。 正当僵持不下时,游子意站了出来,说自己无才无德,喜欢男子,不能娶宜人公主。 王相那一党人以为他又要耍什么花招,顺着他的话贬低游子意。 众人瞩目,游子意成了焦点,他跪在地上朝皇帝喊道:“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臣甘愿受到任何责罚!” 游不疾看向游子意的侧身,在他身旁站着纪惊风,又瞟了一眼,眼神落到他腰间的金鱼袋时微微一愣,而后转过头蹙眉。 那金鱼袋不是他儿子的吗,怎会在纪惊风身上? 皇帝觉得戏演得差不多了,终于把昨晚理好的词说了出来,户部侍郎游复抗旨不接,且作风不正,受到众人弹劾,现贬官至杭州,任三司使,掌管庾司。 这三司使,使职差遣,原是没有品阶,受管户部尚书。相当于贬官了,又没贬官。 皇帝这是要变着法子让游子意不在下边儿受委屈,虽然没了品阶,空壳子一样,不过那搁在地方州府,也不可小觑。 何况,他是游子意。 纪惊风一脸淡然,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一点儿也不意外。等皇帝说再加上五十大板时,他明显又觉得揪心了。 五十大板,常人能受最多二十大板,五十大板下去,他前去杭州一路都只能躺着了。 打板子十分管用,堵了王相与众官的嘴,也让游子意短时间内成了半个废人。 唯有江逐月,傻乎乎的,前后跑了好多次,为了贿赂行刑的官吏,把自己的俸禄全掏出来给人了。 只为了打得时候能轻一点。 皇帝的意思是,肯定不能打得太狠,但游子意却说得见血,不然往后自己父亲在朝,又要落人话柄。 儿子不孝,没能扶持父亲,还给他添堵。 纪惊风是看着他受刑的,看到一半就转身去了皇帝的寝宫说要面见陛下,最后又是江逐月把人抬回了游府。 这娶宜人公主的闹剧,就此结束了。 宋祯明午睡起来,里衣微敞开,他眯着眼坐在案前,问道:“纪大人有何事?”他根本没打算系上衣带,身上留下的,全是昨晚与游子意欢愉的痕迹。 他就是故意给纪惊风看的。 纪惊风垂下眸子,道:“家父愿意回到朝中,辅佐陛下,直到陛下真正的亲政,不再受牵于太后。” 说罢,宋祯明顿时站起身:“你!可是说真的?” “绝无欺骗。” 那可是先帝之师,如有纪丞仪帮持他,那么解决朝中一边倒的局面也算有了胜算。想着,忽然仔细打量起纪惊风,他居然能为他做到如此,这是搬了一座山过来。 纪惊风道:“恳请陛下让我随游大人一起去杭州,我与乔大人相识虽然短暂,但他对粮仓,官道建设,以及良田都有颇深的造诣,许多想法与我相似,我想,同游大人修建粮仓桑种耕田。” 宋祯明沉吟片刻,道:“他去杭州是以贬官的名义,罪名流放发配而去。你…你呢?要以什么名义去?” “……”纪惊风的眼神再次停顿在那脖颈上的吻痕上,想到游子意被皇帝压在身下的画面,忽地蹙眉,最后只低头说道:“以翰林学士,百姓的父母官,陛下的臣子,他的大人而去。” 一阵沉默过后,皇帝扶额笑了起来,捂着肚子向后仰,道:“啊!是啊!是时候放他走了,朕不愿意他同我一样,困在这笼中,身不由己。”宋祯明抹了湿润的眼角,眉梢上挑地看着他,“他说要去西域,那你陪他一起去罢。” 他即使是不甘心,深知自己陷入其中,知道自己会痛苦,可是,却又无可奈何。 这是作为宋祯明对他最后的温柔。 ---- (1)庾廪:粮仓 ==
第十六章 醋味 游府杀鸡,小厨房炊烟缭绕。 游子意他娘蹲在门口忙活半天,府上仆人也跟着蹲在哪儿扯鸡毛。 游不疾下朝回来一看,他娘的发髻上插|着鸡毛,裙角打湿了一片。急忙跑过去拉起她道:“芸芸!你这是在做什么?”见她双手沾满鸡血,二话不说就解开朝服,将自己中衣拽起给她擦手,“我不是说了么,这些活儿就交给他们去做,你站在旁边看就行了,万一伤了自己的手可如何是好!” 一边心疼一边儿生气,直至听见游子意的声音从偏房传来:“爹啊!你回来啦!娘她非要给我做什么烤鸡,你快让她歇着别弄了,我怕她割到手!” 跟着,游不疾锁眉望向家仆。 家仆扑通跪下:“哎呀!大人啊!夫人她非要自己上手杀鸡,我们也拦不住啊!” 芸芸看着自己的手,道:“子意要吃烤鸡,他说要吃烤鸡!” 游不疾一听,就知道他哪孽障儿子又忽悠他娘了,朝门口喊道:“你就欺负你娘,她疼你一辈子,你就仗着她的宠溺无法无天是罢!”又芸芸招呼进院子里面吃茶,“我给你买了几只鸟玩儿,你坐在这儿吃茶,我去给他做烤鸡,乖啊!” 芸芸点点头,笑起来:“他是个坏小子!”然后也朝门口喊道:“子意,你爹要杀鸡啦!你爹说要给你做烤鸡吃!” 游子意趴在床上,停下翻书的手,将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嗯了声。 游不疾会杀鸡,杀了五只,是芸芸养的,养得又瘦又小,他怕不够游子意吃的,才宰了足足四只。给游子意留了两只只,分给下人们两只,芸芸吃一只。 那香味飘了出去,纪惊风站在游府门口发呆,闻着味儿望着天空。 游不疾端着两只烤鸡进了屋,给他倒了一杯茶道:“什么时候去?” 游子意道:“后日咯。” “要带点儿什么?” “那箱子里的东西都帮我装起来罢。” “治水你行不行?”游不疾给他装图纸,卷成筒状放进竹筒里,“我听说,不好治。” 游子意颔首,朝他爹伸手。 “做甚?” 游子意用下巴点点桌上的烤鸡:“鸡。” “我给你撕碎了再吃罢。”游不疾掰开鸡腿,“你走了,你娘肯定不适应要寻你,你记得给家里写信啊。还有,桑种农忙的时候记得看天儿,下雨停,日落后记得看水,稻子杂草要除,放水的时候叫人守着,别把人家百姓的田埂给冲坏了。” “哎呀爹!这些我都知道!”说罢,将书摊开,“我这不都看着么?” 游不疾拿起一小碟撕碎的鸡肉,坐到一旁用筷子夹起放在他嘴边道:“你跟陛下掰了?” 他吃了一口,嚼了嚼,忽地眯眼看着他爹,笑着问他:“爹,你怎知道?” 游不疾嘿嘿一声:“我看你的金鱼袋跑去了纪大人身上,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金鱼袋?游子意诧异道:“我的金鱼袋?” “你娘亲手给你补的,我一眼就瞧出来了,怎么,你连你娘的手法都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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