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戈瞧着他在纸上末尾写下防人之心不可无,也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柯慈见状将那纸丢入炭盆烧干净后道:“那夫人…我们早些歇息,明日我再带你去那有名的酒楼尝鲜儿。” “嗯。” 柯慈起身拱手行了礼后起身离开,客房不算太大,可绕过屏风,外间加上他竟有四个人在。几人见他出来,无声抱拳行了一礼,柯慈目光落在青随身上,想了想朝里间指了指,压低声道:“青随去里间,你们俩随便找个椅子眯着。” 好在里外间摆了好几把太师椅,亲卫们都习惯了,靠坐着也能歇,柯慈则侧躺在外间的矮榻上凑合眯了一宿。 只不过那榻又矮又窄,这一宿睡得着实不踏实,天还没亮,柯慈便睡不着了。他人其实还有些困乏,可脖颈实在有些酸疼,估摸着应当是落枕了,一歪头就疼。 最后一两个时辰守夜的青随走出来拱手道:“郎君,夫人起了。” 柯慈颔首,抬手在头上按了按,此刻楼下客栈大堂开了门,清晨食客虽没几个,可后厨开了火,他们即便在二楼客房也能隐约听到楼下的动静。此时隔壁的客房门打开,因为离得近,守在门口的亲卫一下子警觉起来,一人贴在门口,一人看向柯慈。 “青锋,去楼下要两碗热乎的粥来。” 看向柯慈请命的那名亲卫应声后出了客房的门,柯慈等人回话的功夫起身重新打理了身上睡皱的衣裳。 不多时,亲卫青锋端着盛好的清粥小菜上了楼,对上柯慈的目光后他摇了摇头,示意隔壁有人但无需担忧后,柯慈颔首,起身便往里间走,青锋也提步跟上。 裴玉戈今日穿的是新买的那身女子衣裙,依旧是清雅的浅碧色,只是比起昨日那套更显雍容大气些,配上裴玉戈的天人之貌,竟比昨日还要惊艳数倍。亲卫们一个个低头不敢多看,生怕被夺了心神去。 柯慈脚步顿了下,随即接过亲卫手中的托盘,将饭食放在里间的桌上道:“夫人怎么不多睡会儿,是身子不舒服么?” 裴玉戈摇头,只短短几字应道:“无妨,睡不着罢了。” “时辰还早,夫人先用些清粥小菜,过会儿服了药再闭眼睡一会儿。左右继续往北,白日风大还冷,也就午时出去外面暖和些。” 这半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尤其是对柯慈和裴玉戈来说,尤其是接下来与梁时碰面的事让他二人格外在意。不过裴玉戈想的是如何劝说梁时帮忙并周全此事,而柯慈想的是如果暴露该如何处理善后。 虽说他们到了那处酒楼时已过了未时,大堂内食客并不多,可裴玉戈的容貌仍是令人频频侧目。尤其是那酒楼掌柜,没忍住多瞅了好几眼,被柯慈挡住了目光还不由露出失望的神情。不过他到底没真敢惹恼客人,只赔着笑脸问了几句后道:“柯公子,您来啦!您昨日定的雅间还留着,楼上请!” 昨日便给过定银,那掌柜的自然不多问什么。柯慈只颔首问道:“可是清静的雅间?我与夫人皆不喜吵闹,可不想会友赏景时耳边还能听到叽叽喳喳的声儿。” 那掌柜的忙道:“公子放心,咱们这儿虽不是一等一的酒楼,可胜在清静雅致、景还美!如今是冬日,白日二楼没有说书先生,而且这时候早过了吃饭的正经时候,楼上最是安静!” “那便好。若是友人赴会来寻,便直接将人领来便是。” 那掌柜的点头应了,又主动问道:“那公子与…夫人可要先点些什么垫垫?咱们这儿的糕饼最是可口,城中夫人小姐都爱这一口!” 到酒楼什么都不点确实奇怪,柯慈想了想道:“沏壶好茶来,至于点心…挑两样不太甜腻的送上来。余下的菜,等友人到了再点。” “好嘞!” 那掌柜的一挥手,自有伙计跑过来为两人领路。为着店里客人不多,那伙计下楼后便窝在掌柜的身边聊起方才的客人道:“那家娘子可真美,瞧着让人挪不开眼,您老说咱这地方哪见过那般好看的姑娘!” 掌柜的抬手在伙计脑袋上拍了一下,随口斥道:“小声点儿!你这混小子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再好看也不是咱们能肖想的。” 伙计咂摸了下嘴嘟囔道:“可我瞧着那郎君也不像多富贵的人…” 虽然掌柜的心里也觉得柯慈和裴玉戈并不像夫妻,可嘴上却不敢胡乱跟着说,只板起脸来道:“啧!你小子混说什么呢!还不快些……” “劳驾。” 门口有客进来,那掌柜的忙改了一副面孔,笑着迎向对方道:“客人有何吩咐?” 那男子点头道:“我来寻一位旧友。不知可有一位姓柯的公子到此?” “有有有!就在客人您来前不久,二楼雅间,柯公子来时已嘱咐了我们,说您到了就领您上去。” “那…有劳带路。” 来人正是梁时,此刻他右手掌心攥着昨日见面时柯慈给他的那颗信物木球,随着店伙计领路一路到了二楼雅间。 伙计在门口敲了敲道:“柯公子,您的友人到了。” 雅间的门应声打开,柯慈立在门口笑着将梁时迎进去,转头同一旁的亲卫道:“方才夫人选的那几样招牌菜你去随伙计下楼说了,等菜备齐了再一并送来。” 亲卫应声,带着那伙计下了楼,此刻二楼便只有他们一间雅间有人。 梁时被迎进来时原是微微皱着眉的,待闲杂人走后目光一转落到了雅间中那名身着碧色衣裙的‘女子’身上,仔细看了眼后没忍住惊呼道:“裴兄?!你…你这是…” 裴玉戈叹了口气,解下面纱起身向梁时拱手一礼道:“梁兄,好久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68章 所言皆为真 “事急从权,不得以扮做女子前来相见,京着梁兄了。” 怔愣片刻,梁时反应过来急忙摇头道:“不不!是我冒失了!呃…裴兄…” “原本名姓不宜在此地提及,梁兄唤我的表字长安好了。” “嗯…好,长安。” 裴玉戈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他虽扮做女子,可举手投足仍有数年前并无差别,只是梁时多年未见他人,今日件却是女子打扮,少不得被那副扮相迷了眼,明明是个高壮的汉子,脸颊却泛起红晕。 柯慈在旁瞧着梁时的反应,不由皱了皱眉。 梁时在柯慈落座后回过神,瞥了人一眼,又转回头同裴玉戈道:“长安,这位柯公子是?” “他是雍王府长史柯慈,是明珠的亲信,昨日是我遣他去寻你的。” “柯长史,失礼了。”梁时听到雍王府时略皱了下眉,不过得知柯慈身份仍是依官场规矩起身向对方行了一礼,王府长史虽是亲王内臣,可论官阶仍是比自己高。 柯慈虽未起身,可手上仍是向梁时拱手一礼客气道:“梁大人,此时此刻不宜反复提及官位身份,我比二位要年少几岁,不介意的话直接兄弟相称便可。” “那…多有失礼之处,还请柯兄弟海涵。” “梁兄客气了。” 梁时同柯慈简单寒暄两句后再次看向裴玉戈道:“头几个月听说了你与雍王结亲之事,长安你…此后一直要如此打扮么?” 裴玉戈听后哑然一笑,旋即摇了摇头,解释道:“梁兄误会了,我与明珠同心同德,并不似外界流言传得那般不堪。只不过此次出行上瞒天听,良州府如今盘查极严,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再者,我的性子你应该清楚的,我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做我的主。” 梁时就是良州官员,如何听不出裴玉戈话中所指,他沉思片刻后问道:“所以今日长安托人来寻我相见,是为了陛下日前宣召卢刺史入京的事?” “正是。” “你是为雍王做事么?”梁时官位不高,可人不是傻的,他看了眼柯慈,再转回来看裴玉戈,神情虽十分严肃,可说出的话却不带半分戒备与敌意。 裴玉戈仍是摇头,他言辞真切道:“我是为公正、为老师,亦为了明珠和我自己。” 梁时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直直盯着裴玉戈瞧,片刻后他长舒一口气。释然一笑道:“我明白了,你还是从前的性情模样,半分没有改变。算起来上次收到你的书信还是年初,不成想这一年里京城竟发生了那么多大事,即便是远在良州的我也有所耳闻,今日见你身子似乎比几年前我离京时还要好些,我便可放心了。” “多谢梁兄挂怀。我这身子得赖于明珠用心至诚,如今虽不能说完全痊愈,可这趟远行倒不曾发作过旧症。” “见你安好,我也放心些。原打算这些时日按往年旧例给京中去信问候,只是赶上陛下重提当年白水山匪的案子,耽搁了几日,不成想竟见着你人亲自来了。” 梁时主动提及白水山匪一事,末了他坦然问道:“你寻我…是想我帮你做什么事?” 面对梁时的坦然,裴玉戈也没有隐瞒,梁时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 “我想查看那位巡盐御史遇害那年以及陛下登基那年的两宗年册。”裴玉戈没要有关那件案子前后的卷宗,因为他清楚卢启武进京,必然是带上了当年一切有关的卷宗,不过这其中仍可能有漏掉的。 果然裴玉戈说完,梁时先是愣了下,随即笑道:“长安思虑周全,倒是让我原本准备的话没处说了。” 裴玉戈接过梁时的话道:“陛下下令彻查,良州刺史无论是否掺和进这桩案子,当年刑曹录事记下的案宗必定会被带走,届时上呈天子以证清白。可年册内容纷乱,一年十二册什么都记,我猜测卢刺史他们应当不会将年册带上,只不过来前我还担心你会在入京的官员之列。” 梁时闻言苦笑着摇摇头。 “六曹司录参军不过是六品小官,京城的六品官员尚无面圣上朝的资格,更不用说我这等州府的微末小臣了。不过你说的年册确实还在库中收着,刺史大人他们未想起年册的事,只带走了当年有关巡盐御史被害一案始末,以及释放那伙匪徒时的卷宗记档。” “我知今日所求算是挟恩求报,只不过事关老师生死公平,我不能视若无睹,盼望梁兄帮我!” 裴玉戈字字恳切,起身朝梁时低头行拜礼。惊得梁时从凳子上蹭得站起,连忙伸手去扶人,急道:“长安切不可如此!我深受侯爷和你的大恩,当初若没你们,我早已性命不保,哪还有如今!何况你所求之事虽非易事,却也算不得太大,我万万受不起你这一礼!” “家父与我当初施以援手不过是见不得忠良遭害,从未想过来日求报。梁兄今日帮我,亦是帮了明珠,我二人必然牢记你今日援手之举。” 梁时未来得及说什么,雅间的门便被敲了敲,是守在外面的亲卫递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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