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璨未答,只坐直身子微仰起头长呼了一口气。只一声,道尽了他此时心中愁绪疲惫,良久后,他才开口,只是这一次,他是转过头直面裴玉戈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玉哥说错了,我自是有所求。我不想要你的命,我想要你这个人。” “…恕我愚钝。” “不,玉哥懂的。”裴玉戈言辞闪躲,萧璨便偏要把话挑明,让他避无可避,“我帮你、帮侯府,既是为了祖母和姑母传承下来的江山基业,也是为你。我不否认,一开始只是想寻个趁手好用的棋子,我也不否认眼下自己对你的情义远不到海誓山盟的地步,可我……就是有些动心了,不行么?” 【作者有话说】 直球冲冲冲!明天还有更新!
第29章 共枕眠 萧璨的话出乎裴玉戈的预料,他甚至在那一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萧璨偏偏在这时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道:“我有些心悦于你,既为你这副漂亮皮相,也为你的为人。” 比起虚无缥缈的情爱与心动,似乎萧璨说为了皮相更真实安心一些。 “那王爷怕是要失望了。” “啧。失不失望我倒是不知,不过今日玉哥欠我不少这事我还是知晓的。”萧璨脸上笑意不减,他并不接裴玉戈的拒绝之语,细数道,“你方才唤了我六声王爷,照先前约定,你已欠下我六次,来日…我会想法子讨回。” 裴玉戈无言,只深深叹了口气。 萧璨只当没听见,站起身朝裴玉戈伸出手道:“荣禧殿简陋,只怕你歇着不舒坦,我们一道去宸玉殿。” 手伸到面前,总没有不理的道理。裴玉戈将手搭了上去,由着萧璨将他拉起,对方的手自然而然环在了腰间。自大婚以来,萧璨几乎不曾亲热搂抱过,倒是有负外界对他的风流评价。但也正因如此,初次这般亲近时,裴玉戈难免有些不自在。 萧璨一面揽着人走,一面偏头耳语道:“宫中不比王府,到处都有眼睛盯着。玉哥既要保侯府无事,人前总该做出些恩爱样子来。” 他说得理直气壮,然而此时后殿内明明再无旁人。裴玉戈不想在此事上多费口舌,也是明白萧璨此举多半只是为了大局,纵使方才听了那等表白的言辞而致心中波澜,面上也没有表现出分毫。因为此时的他只是个病人罢了。 因帝后提前离席,妃嫔们便早早回了宫,各府宗亲偶尔逗留片刻也就散去回府了。萧璨同裴玉戈相伴从后殿绕出时,殿内只剩洒扫收拾的宫人,一个个倒是将他俩的亲昵举止都瞧了去。左右这也是萧璨的谋划之一,裴玉戈便不理会旁人低语传入耳中,只管低头走路。 宸玉殿是萧璨幼时刚被先帝接入宫时所居殿宇,比荣禧殿大不了多少,不过对一个年幼的皇子来说住着也是足够了。 来往路途倒也近,百余步的功夫便到了,因而也没有传轿辇,奏折就过来了。不过他们走得慢,宫道上不知多少来往宫人都瞧了去。 萧璨移步过来的消息早有伶俐的宫人小跑着赶过去通报,内府安排洒扫的大太监早早迎了出来。 “奴婢等恭候王爷王妃。”人还未近前,便带了小太监先跪了下去。萧璨出声让他们起身,那大太监才起身躬着腰道,“启禀王爷,内府领了皇命刚忙着将正殿和寝殿先打扫了出来,让王爷王妃先歇着。这宸玉殿内外奉了陛下的命都保留着没动过,也不曾赏赐给哪宫主子住过,一概仍是王爷从前住着时的模样。” “韩公公在内府多年,办事向来细致。如此本王便不问了,左右寝殿干净些,能让王妃住着舒坦些便够了。” 那大太监忙笑着回道:“自是仔细打扫过了,还请王爷王妃入殿歇息。” 说话间,侧身让路将萧璨和裴玉戈让进宸玉殿所在的宫苑之内。相较荣禧殿的繁花似锦,这处远离倒是清冷干净了许多,不过裴玉戈肺气虚,素日也不爱那些香气浓重的物件,倒并不觉得如何。只是身边的大太监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要搬来几缸盆荷供他们赏花,言语之间极尽讨好。 萧璨是这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却与寻常贵人不同。听了韩太监谄媚之语,面上也是挂着笑的,单等人说完了才开口拒绝道:“倒也不劳内府费心。今日本是皇兄恩宠才在宫中小住。王妃肺虚喜净,只寝殿收拾妥当干净便罢了。” 韩太监笑着称是,一路将人请进寝殿,方辞了出来,只留下三五宫人值守,便带着余下宫人离去了。 秋浓同另一王府婢女皆守在寝殿外,将内府留下的人指派去了院中和偏殿,总归都不在寝殿四周,也方便萧璨同裴玉戈说话。 “我以为…明珠应是不喜人谄媚的?” 裴玉戈说话的时候,萧璨刚脱去厚重罩袍搭在内殿的矮屏风上,闻言半转过头随口答道:“自是不喜的。不过那韩内官并非天生谄媚小人,他在内务无根基,听说从姑母为帝时便在宫里熬着。为求顺遂,倒是学了些趋炎附势的坏风气去,不过他人心眼儿不坏,也没什么干政的野心。左右不过几句讨喜的话,我何必驳了教他回去心里不安?” 萧璨行事言谈时常总有背离他身份的违和感,方才一番言辞解释,倒令裴玉戈更清楚了些。 “明珠…实在不似皇家子嗣。” “哈!我就当玉哥是在夸我良善了。”萧璨笑了一声,他如何听不懂裴玉戈言下之意。抬手卸了头冠发簪,解了发髻将长发散开,一番下来倒是利落,并不似旁的贵胄子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裴玉戈未曾与萧璨同榻而眠,故而未曾见他散了头发的懒散模样。此时人就在眼前,多瞧一眼方觉与平日锋芒毕露的模样截然不同,萧璨人生得俊朗,又因年纪尚轻,看着总是十分讨喜的。直到人走到跟前,裴玉戈才察觉自己方才失礼盯着萧璨看,忙别开了头不再去看。 萧璨旋身坐到了裴玉戈身边,他自己长发散着只着一身白净中衣,而身旁的裴玉戈端坐着,金冠束发、紫衣衬得肤白胜雪,更是绝色。不过看着美人方才慌慌张张别开头,脸上泛着红,萧璨便忍不住生出些逗弄的心思来。 “玉哥方才是在看我么?” “……” 不出意料,裴玉戈沉默未答,只是垂着头更看不清表情了。萧璨点到为止,自己端正坐直,自顾自将方才未尽之语悉数道出。 “这天下纷争千百年,皇帝换了一家又一家,我不过是如今恰好投胎入了萧家,又不是天生比人命贵几斤几两。已是比旁人享了种种荣华,总归听上几句图人心安一宿也没什么坏处。不过我与人为善并非不分是非一味好,血债血偿…该谁偿还的,我一个也不会让他们逃掉。” 萧璨说得明白,也是安裴玉戈的心。他虽待人随和些,却并非好坏不分,该狠的时候总归还是能狠得下去的。 “是我妄加揣测了,还请勿怪。” “我与玉哥都是能同床共枕的关系了,自然没那么生分的话。”萧璨随口点了裴玉戈一句,并非继续苛责,而是扬声唤道:“秋浓,去打盆干净水来。” 外面秋浓应了,不多时推门进来。铜盆中盛了清水,盆边搭了干净布巾,另一侍女则端着其余物件。 “我来吧。今日你们已忙碌了一日,晚上便不必守夜了,还是依着府里的规矩,早些去偏殿歇了罢。”宫中有轮值的宫人侍卫,且宫门已下钥,便是这天下最安全的所在。萧璨说了几句便赶了秋浓他们去偏殿歇息,自己则起身端了铜盆放在架子上,将布浸了水后绞干递了过去。 裴玉戈看着面前的湿布不由一愣,却听得萧璨笑道:“玉哥总不会这些也要人服侍吧?” 话音未落,布巾便被裴玉戈抽走,萧璨站在一旁瞧着,等裴玉戈擦了脸,他又很顺手地接过搭在架子上,挽了袖子走过来为裴玉戈卸下束发金冠。 身为侯府公子,裴玉戈不是没有小厮侍女伺候过洗漱更衣,可这人换成萧璨,他根本无暇去想一个堂堂亲王伺候人更衣为何如此顺手,只像个木桩子似的板正了身子僵在那儿不敢动弹,由着萧璨为他宽衣解带散了发。 当萧璨的手拢着他长发时,裴玉戈终是坐不住了,抬手抓住了对方的腕子。那动作委实过于亲密了,他语气有些焦急唤了声:“王爷!” 萧璨只是笑言道:“七次了,玉哥这是又多欠了我一回。” 裴玉戈沉默了,犹豫片刻方放下手道:“请别这样,总是不惯的。” “是我唐突。玉哥今日劳累,又陪我演了这么一出大戏,也是该早些歇息了。”萧璨收回手,不再同裴玉戈过分亲密,只哄着人睡在床榻里侧,自己则脱了鞋翻身睡在了床外侧。 两人同床共枕,心境却截然不同。 因是萧璨幼时的床榻未换,两个男子挤在上面难免会不经意间触碰到对方,萧璨虽有意亲近,但接触时感受到裴玉戈身子僵硬,便暗自叹了口气,装作睡着,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裴玉戈侧躺着,只是他人并未睡着。闭着眼脑中胡思乱想,待身后躺着的人呼吸减缓,他才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亲戚家的孩子送来家里帮忙照顾,陪着玩了好几个小时,更新耽误了会儿~抱歉抱歉
第30章 情不知所起 裴玉戈因夜咳,晚上睡得不是那么踏实。 偏偏这身子就是弱,只能尽可能靠着里侧,转过头小声咳几声缓一缓。 头次坐起来时萧璨睡得正熟,并未因身旁人的动作而惊醒,只不过他睡在外侧,裴玉戈无法越过人下床去。 平日裴玉戈睡前总会将装药的瓷瓶拿出放在枕边,以防晚上起夜折腾徐正礼他们。可偏偏今日在宫里临时住下,外袍也是萧璨替他褪去的,装药瓶的荷包随着外袍衣袋挂在矮屏上,他还拿不到。 裴玉戈想忍忍过去算了,老天爷却偏偏不顺他的心意,萧璨今日与他同床共枕,他今日夜咳偏闹得最厉害。后面起得太频繁了,裴玉戈干脆也不躺下了,缩在床榻内侧靠坐着合眼小憩。 “难受得厉害?” 不知是第几回觉得肺中气短,裴玉戈刚深吸了口气缓缓,便听得耳边传来人声,一口气登时岔了,躬着身子连连呛咳。 萧璨睡眼惺忪,听到裴玉戈咳得厉害,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手抚上身旁人的背轻轻摩挲,帮着人顺气。一面又低声问道:“身边带着药么?” “咳咳、嗯…”裴玉戈呛得难受,只感觉胸口闷闷的,嗓子里也堵了什么东西,卡在中间咳也咳不出来,不理却也难受。无法出声回应,只能抬手遥遥一指外袍挂着的矮屏。 “等会儿。”萧璨揉了揉眼,转身随便蹬上靴子下了床。 显然他还没有完全醒,走过去时脚步趔趄了一下,所幸内殿通宵点着蜡烛,周遭桌椅物事还看得清楚,不至于被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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