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宽一脸麻木道:“郑御史不要让属下难做。”郑郁被这对主仆气的要死,一有动作箫宽就拦着他,说什么这是林怀治的命令。 过了许久,乐工已重新换了一人,郑郁已被这首曲子烦的不行,说:“行了,让她下去吧。” 箫宽说:“殿下吩咐两个时辰。” “他让你在这儿看着我?”郑郁发誓以后再也不听绿腰了。 箫宽说:“是。” 郑郁沉声拿出几分威仪说:“那在这时候,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她下去。” 箫宽还不死心,说:“殿下......” 暮鼓声响起,郑郁细算已是二更天。 “成王殿下说备了客房,在哪里?我乏了想休息,否则耽搁了给惠文太子祭祀怎么办?”郑郁冷漠地打断箫宽的话,学着林怀治欠钱的样子。 “郑御史这边请。”箫宽想起林怀治的吩咐,却又不敢让郑郁出什么事,旋即为他引路掌灯。 箫宽说林怀治已派人传话北阳王府,让他放心歇下,明日同去惠文太子的和陵。 王府偌大,箫宽带着他弯弯绕绕走了许久,虽设有灯火,可路上还是有些暗。穿过拱门,有梅香扑鼻,又见亭台楼阁,显然是已到王府后宅。 在走至一转角处时,有一不过十二三的小侍女前来,盈了一礼说:“七郎,殿下让你去月堂一趟。”郑郁也停下走离几步。 王府的月堂是林怀治处理政务的地方,现下传唤定是要事,箫宽不容思索,说:“好,你过来。” 侍女垂首上前去,“此人是王府上宾,你带他去客房休息,不可怠慢,殿下性子你知道的。”箫宽谨慎的嘱咐侍女。侍女点头说:“是。” 而后箫宽说:“郑御史,殿下有事传唤不能奉陪,此侍女十娘,让她带您前去。” 郑郁颔首说:“无妨,事务要紧。” 是夜,月色朦胧下,郑郁由十娘引路去往客房,见这个十娘年岁颇小,身量只及他腰处,头上梳着双环髻。身后还跟着几个比十娘高一点的侍女,郑郁念着这一路丛王府前院过来,侍女的年岁仿佛一下子就小了许多。 郑郁问十娘:“你今年多大了?” 十娘提着灯,乖巧道:“十二岁。” 郑郁皱眉道:“这么小,她们呢?” 十娘知道郑郁在问身后的几位侍女,看了一眼后答道:“最大十三。” 郑郁忍不住又问:“你们是贴身侍候殿下的?” 十娘转过一角,只觉这人这么比严长公子话还多,可出于礼节还是回道:“是。” 郑郁听完觉得自己又重新认识了林怀治,皇族世家男子尚未娶妻前,房内都会有侍女伺候。他以为林怀治近身侍候的至少是二八年华的女子,可没想到全是一些尚未及笄的小丫头。 想到林怀治居然有此癖好,郑郁在心里骂了句禽兽,又想到方才林怀治要他听绿腰,更加气愤,心里更大骂起来。 由于过于气愤郑郁骂完还叹了口气,走在前头的十娘尚不知郑郁正在骂林怀治。 前院的侍女皆是妙龄女子,是有客来时为其奉茶,充以皇家门面的侍女。而后宅之事本是王妃打理,因着林怀治还未娶妻,后宅事又少,便是林怀治独自在处理。 自从开府以来,严静云隔三岔五就会送女子过来,林怀治被烦的不行,生了好几次气严静云才罢休。他又不想见那些女子在眼前,就让她们到前院去做奉茶、洒扫的事。 而后宅就挑了年龄小性子安静的,做一些小事,但近身伺候这种事完全由箫宽来。 十娘年纪小,不懂什么是贴身伺候,来府以后都是她奉茶给林怀治,所以当郑郁问是贴身伺候的时候,十娘便认为她以往做的就是。 而一旁郑郁还在心里骂林怀治,从温泉行宫到今夜,上下五年细数他的所作所为,把人翻来覆去怒骂千十百遍。 十娘看郑郁表情一直不对劲,怕自己说错话惹怒了这位上宾,说:“郎君有事?” “没有。”郑郁说,“还没到吗?” 腹诽这王府也太大了! 十娘说:“快了,郎君可有吩咐?” 郑郁想了想说:“能否帮我准备一套素衣,现下还有热水?”他想着明日是林怀清忌辰,得沐浴更衣,再着素衣前往祭拜。 十娘在一岔路口前说:“郎君要沐浴?”郑郁笑着说:“是啊,若麻烦就不劳烦小娘子了。” 十娘不想得罪这位上宾,说:“不麻烦不麻烦,郎君随我来就是。” 现下可能炉子都熄了火,烧起来的话可没有够沐浴用的,王府里唯有热水够沐浴的地方只有一个。 看她痛快答应郑郁也没多想,只是觉着好像在岔路时,她好像要往左边去。 不多时,十娘引他来到一精致别院,庭院树木林立。屋内置品别致清雅,郑郁进屋见屏风后垂着满地轻纱,亦有水声传来,带起热雾扑面。 没多久十娘为他找来素衣、外袍,进去放在浴池旁的架子上。 准备好一切后郑郁就遣散了其他小丫头,绕过屏风映入眼前的乃是一汪浴池,蒸汽氤氲,如临仙境。其时京中多数达官显贵家中,都有私设的浴房,就连骊山也设有官员浴池。 郑郁不觉奇怪,走到池边试了下水温,不冷不烫刚刚好,看池边洗浴物事儿一应俱全,还备着由沉水香、麝香、青莲香、紫藤香各种香料混合而成的洗浴澡豆。 旋即将衣服尽数脱去,进入池中。 郑郁清洗时给自己按肩捏颈以求舒缓,在拉伸脖颈时,瞄见浴池不远有几本书册。王府浴池还置书至此,好奇之心油然而生,他倒想看看林怀治会放些什么书在这里。 从水中踱步过去,甩干手拿起粗略翻了一下,都是常看的书。在翻到第三本时,他见上面还有批注,字迹端庄华美,宽博大气。 见这字迹郑郁颇觉眼熟,想起这是林怀治的字,他和林怀清都习钟繇楷书,而林怀治习的是褚遂良的楷书,笔锋同钟繇的工整飘逸不同,褚遂良的乃是内敛遒逸,别有骄色。 这上面写了不少批注,全是林怀治自己的想法,郑郁翻阅起来,在看到林怀治批注的一句“胡言乱语”时笑出声。 这书他早年看过,是本山海传记,如今再看一遍,他的视线只停留在那些批注上。他在想林怀治写这些批注的时候,脸上也是一副冷淡相? 郑郁越看越有趣,又觉着站着不舒服,就扯来浴袍铺在池边,坐在池中双手交叠趴在浴袍上,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水暖夜静,郑郁看了没多久只觉压下去的酒意又泛上来,不过片刻人就在池边握着书睡着了。 此时,浴房外。 从正堂出来后林怀治就去处理了底下急忙递上来的政务,旋即让箫宽去查苏赛生的事,问及箫宽已让郑郁歇下,就没在担心。 推开门而进,身后小侍女也在林怀治进去后将门关上,立在屋内门口守着。 林怀治边走边脱衣,到得浴池便只剩衬裤,就在伸手解裤时。 见池边趴着一人,白皙精瘦的背脊上铺着缕缕青丝,睡颜安静。林怀治快速看了一眼池边的衣服,神色如常的解裤进入池中。 洗浴时动作水声不大,也没吵醒还在睡的郑郁。 林怀治洗完都不见郑郁醒,心生玩意,拿了一颗池边香料混成的澡豆。两指夹着竖在眼前,对着郑郁那位置比了几下,随后用力一弹。 “嘶......谁啊?有病吗?”郑郁睡得正香时脑袋被一物痛打,感觉在水里泡着,还以为是郑岸。 郑郁松开手里的书,揉着被打痛的地方,定神环视四周,在看到浴池对面靠着的林怀治时,他觉得今天自己肯定是犯太岁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林怀治会在这里,而且还只有他们两个人! “殿下怎么在这里?”郑郁按下疑惑抓狂的心,先问起林怀治来,毕竟这是客房浴池,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怀治哭笑不得,“这是成王府,我去哪儿还需跟你说?”郑郁坐在池中靠着墙壁。 “是啊,这是成王府,成王殿下方才还滥用私刑呢。”没什么人在时,郑郁的胆子格外大。 林怀治冷漠道:“那你可要上告万年县令?状纸递至大理寺?” 郑郁似是委屈说道:“我一清官在朝中无权无势,就算递了上去,谁会为我做主呢。” 林怀治看郑郁那样子,就差手持锦帕擦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郑卿真是我见犹怜,我若是万年县令,定会为你审此穷凶极恶之人。” 郑郁笑了起来,说:“那林明府认为此人该定何罪?” “两人皆有罪,家产充公,徒三年流放三千里。”林怀治对这话颇为受用,旋即跟郑郁扮起来。 郑郁:“......”他突然有点庆幸林怀治没真做万年县令,不然那每年发配边疆的人估计都能堵路上。 郑郁说:“林眀府会不会定的太重了?下官一届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徒刑第二年估计就客死他乡了。” “哦?”林怀治挑眉,说,“那依卿之见呢?” 郑郁笑道:“让那恶徒替我承罪不就行了,徒六年流放六千里嘛!” “六千里?已到碎叶城了。”林怀治颇为好奇,郑郁为什么没去大理寺。 郑郁想了想,说:“不好吗?欣赏西域舞曲胡姬,可比房中黄毛丫头好。” 林怀治不解其意,眉头轻皱没说话。郑郁又说:“林眀府觉得呢?” 林怀治动了动上身,双手撑在浴池边,说:“本官觉得甚好,郑卿亦无错处?” “下官有错吗?若非那恶徒强留,我二人何至告得眀府门下。”郑郁手搭在池边,指尖又碰到那本山海传记。 林怀治看郑郁摸到那书册,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冷冷道:“那这样看来确实无错。” 郑郁摸到那山海传记,想打趣林怀治,拿在手里对着万分感慨,“这书眀府批的可真好,不细看字迹,下官还以为是连慈贤弟所写。” “少时写的,不用当真。”林怀治说,“还没洗完?” 郑郁答道:“早洗完了。” 林怀治道:“洗完就走。”起身拿起丝绸擦去水渍,开始穿衣。 林怀治躯体白皙健美,肌肉瘦削有力,肩背线条轮廓充满着力量感,腹肌整齐腰线顺滑。郑郁不知林怀治这两年干嘛了,这么就又好看了许多,身材较之以前更能吸引他的目光。 林怀治忽觉自己被人注视,穿好白色单衣,转过身来面目表情地看着他。郑郁心里忍住不说了句:可惜生了一张死鱼脸。 郑郁也觉着确实该起来,否则都泡发了,便将那山海传记放了回去。可却看到这摞书册最后一本乃是一薄册,露出的小角上裱着细金红梅。 此细金红梅,工艺繁琐富贵,林怀治怎么把放它在这里,怎么薄一册会是什么书?以为又是林怀治写的批注,看林怀治还在穿外袍于是把薄册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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