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就有脚步声向郑郁处踏来,那脚步走至屏风时。郑郁听见衣袍摩挲声,继而是林怀治离榻的声音,随后身上一重。 王台鹤进来时,就见林怀治弯身站着榻前,为一位脸上蒙着黑布的人拢衣服。走进后发现是个男子,看下半脸不免看出是个俊俏人,只可惜是个瞎子。 “殿下方才都听到了?宁王想要我帮他,殿下说帮还是不帮啊?”王台鹤英气俊朗,剑眉星目,话语带着笑意。 林怀治给郑郁把黑色大氅穿好,黑熊毛领上郑郁只有唇鼻露在外,又是一副乖巧样极为勾人。 站立好后,林怀治看着郑郁说:“这是你思虑的事,不是我。” “这事怎么会与殿下无关呢!宁王派宋义去兖州乃是探查一件旧事。”王台鹤饶有趣味的解释,手也在此时慢伸向郑郁。 郑郁觉着身前好像有物靠近,随后就听见骨骼错位的声音,心想难道林怀治跟王台鹤打起来了?但屋内很快又安静下来。 半晌,王台鹤才说:“臣竟不知殿下喜好这般,早知道就带家里善弹曲艺的郎君来,准能尽心尽力侍奉殿下。” “三句,说完就走。”郑郁感到掌中塞来林怀治的手,念着他方才说的话旋即紧扣住,林怀治使力,郑郁也顺势起身至林怀治身旁站好。 王台鹤揉着手腕踱步,思索片刻道:“宋义前去兖州方与县是寻一宫婢,此宫婢名唤韦青儿,殿下可还记得?”虽然见有人在,但林怀治明知道二人相见,依然带这人来可见关系不一般,于是他也不遮掩。 林怀治冷漠回道:“不记得。” “殿下不记得她,可还记得白丽妃?丽妃死的那年殿下六岁,虽未记大事可对生母还有些许记忆吧。”王台鹤语气诚恳,旋即又说,“韦青儿正是昔日丽妃的宫婢,后丽妃身死被遣散出宫嫁与陈家,陈月秋便是她的继女。丽妃已死这么多年,宁王突然让宋义去找一个侍奉过丽妃的宫婢,殿下不觉可疑吗?一个宫婢罢了如何要让五品长史去寻,只怕是这韦青儿知道不可言说的秘密呢!” “哦。”林怀治伸出空手捋好郑郁胸前散落的发丝,无边暗夜中郑郁觉得林怀治牵着自己的手紧了一下。 王台鹤是早已习惯这样的林怀治,说:“只可惜宋义酒醉卑劣污了陈月秋,后又蠢笨贿赂吴少瑛想息事宁人。宋义是宁王派去的,本来三司会审轮不到平阳插手,只是姨母嫁与太常寺丞曲冉,宁王的生母刘昭容又碰巧是姨母侄女,为着这个宁王才来寻我相助。曲冉是刑部侍郎曲炜的二哥,自家兄弟的话恐怕还是会听一听吧。” 林怀治道:“不想世子多家坐庄。”说完牵起郑郁绕过王台鹤向门外走去。 “殿下,狡兔亦有三窟,今夜邀您至此只是为表我之心罢了。圣上派郑砚卿与您同去并州,殿下聪慧不会不知圣意。”王台鹤跟在林怀治身后,看了眼郑郁觉得有一丝眼熟可又想不起,“四郎狎伶,非惠文太子性人,父亲常有深虑。殿下也知道这刀有时候太利,主生怕伤其身,这次圣上压了北阳,平阳不也在眼前吗?且今夜邀您来的是微臣,与我父无关,台鹤只是想与殿下交情一二。” 林怀治放慢脚步带着郑郁停下来,侧身瞥向王台鹤,挑眉道:“交情?” 跟王台鹤说话的时候怕郑郁冷着,把人往身前带了几分为他挡着寒意。 王台鹤长揖一礼,诚恳道:“殿下,日前左拾遗苏赛生遭人弹劾,被收至御史台狱中,望殿下垂怜。” “世子何物换?”林怀治起了兴趣。 王台鹤身形端正,垂眸笑道:“殿下若肯施以援手,宁王之事微臣定平以。” 室内安静片刻,郑郁被蒙住眼睛,感官发觉,被林怀治牵着的手已出了些汗有些粘腻。汗液的腻感在肌肤上放大,宽大的衣袍下郑郁想抽出手,刚一动就听林怀治说,“五哥无恙即可。” 手被林怀治紧握住,前力传来已是带着他离开。 王台鹤知道林怀治这是答应了,忙回道:“宁王殿下自无恙,微臣送您出去。” 郑郁被林怀治从房内带出,无边黑暗中他只能牵住林怀治的手,他现在想把黑布扯下来,可身边还有个王台鹤在。真的是说完就说完嘛!送什么送,难道林怀治会在这里撞墙或者失身吗?又想到现在已经宵禁,自己今晚去哪里睡啊。 现在长安各个坊门都已关闭,根本出不去。就算出去了遇见巡逻的武侯,不被打个半死就已是祖坟冒烟,想到此处郑郁心里重叹口气,自己第一次来平康里就被上司林怀治碰见,真是够倒霉的。最倒霉的是,玩酒令游戏林怀治怎么就好巧不巧站哪里了?还被他轻薄一下,现在林怀治是带自己去哪里?回府兴师问罪吗? 在郑郁胡思乱想时,林怀治已带他从红香榭出来,并谢绝了王台鹤留宿的好意。郑郁感到一出红香榭大门,林怀治就松开了他的手。 两人并走至小巷无人处郑郁忙扯下黑布,揖礼道:“殿下,方才堂内多有得罪,今夜已深,臣先告退了。”今日多方奔波还被林怀治现抓在平康里,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想回家睡一觉明日再说。 “无妨,酒醉之人多有失态。”林怀治淡淡道,“现已宵禁,你退哪?” 郑郁一噎无话可对,对呀!自己去哪里啊?旋即想了想,说:“找个旅舍住下就是。” 林怀治道:“随我回亲仁坊。” “啊?”郑郁疑惑,“出去会被武侯打死吗?” 随后他猛地想起,林怀治的成王府与北阳王府同在亲仁坊,那自己跟着他不就能回去了。至少跟着林怀治出坊门,不会被武侯打死,现下最要紧的是回家。 “不会。”林怀治说完向前走去,见人没跟上,怒道,“你今夜想在这儿睡?” “不想!不想!”郑郁跟上林怀治的步伐。 ---- 1、出自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
这一章就是宁王手下的人来找王台鹤帮忙,但是王台鹤为了自己好朋友就请林怀治来,两人商量好之后一物平一物,至于为什么王台鹤要找林怀治,后面剧情会解释清楚,这一章的关系可能会有点点复杂,我自己写的时候也费了很久的精力。
刑部侍郎曲冉就是前文程行礼说的悼贤太子妃叔父,属于赵国公府,也是三司会审中刑部主要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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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应允 可郑郁跟着林怀治越走越觉得不对,他记得红香榭离坊门不远的,但是跟着林怀治怎么越走越偏。 终于三人在一土墙前停下,郑郁这下终于明白林怀治说的不会被打是什么了,因为是翻坊出去。 夜色下,郑郁无奈的对林怀治作了个翻墙的动作,然后摊手看着他。林怀治依旧是那副你欠我五千贯的样子,随即点头。 郑郁:“......”看着这墙他有些嫌弃地说:“外面有武侯,被发现了你与我还是会被打死的。搞不好被认出来,明日圣案上又多几本御史中丞带着下属寻春,夜深翻墙被武侯逮住的奏本呢。” 林怀治没回郑郁的牢骚,只唤了声:“箫宽。” 箫宽来到那土墙前看了一眼,退后两步猛然三两蹬墙而上,最后单手一撑跃过墙去。 郑郁被箫宽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呆,愕然道:“你和箫宽经常这样吗?” “快翻。”林怀治一脸的冷漠回了他的话。 “殿下,请快些!”箫宽在墙那头催促。 郑郁抬头打量了一下这墙,怎么比阿巴斯府里墙还高啊!记得以前严子善跟他说,是因为前朝某四品官员来平康坊,深夜时自家夫人寻来急忙之下翻墙逃跑,结果墙不高上去没站稳掉下来摔到了骨头。那以后皇帝就下令,专门把平康坊的墙加高了许多,免得再出这种摔伤。 郑郁腹诽完也纵身一跃翻过墙去,落地后还不忘拍去身上的泥尘。不过须臾林怀治也翻墙过来,三人又一路躲武侯一路翻墙。 期间郑郁也问林怀治为什么不直接走出去,而林怀治只是说了句:“懒得去,被娘知道麻烦。” 在翻过亲仁坊土墙落地后,郑郁才觉自己又回家了。 亲仁坊坊门进去向南数十步郑郁就见到了恢弘大气,飞檐重楼的成王府。 “殿下,臣......”郑郁在乌头门前对林怀治揖礼说,身旁是在寒夜中闪着银光的戟架。 林怀治沉声断了郑郁的话,“你且进来,我有事说。” 郑郁想应是方才在红香榭王台鹤说的那些话,如果王台鹤要插手吴少瑛的事情,那林怀治还会去三司会审吗?想到此处他点头应下。 先前他只知晓吴少瑛卷进了弑母案,不曾想这里面的主犯是宁王派去的,这样一来不就简单多了吗?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 这是他第一次来成王府,林怀治十五岁开府至今,因着他脾性冷淡鲜少有官员会来拜访。 偶尔会来的估计也就是严子善,王府曾是先帝最喜爱的韩王府邸。德元帝即位后就将他赐给了林怀治,赏赐时还大加修葺,内里亭台楼阁皆设锦毯,曲水流觞无不彰显皇家贵气。 郑郁随着林怀治进了王府,穿过青石路面,此时空中下起小雪来,前方侍从为林怀治掌灯。 林怀治此时对箫宽吩咐了句话,声音压得低郑郁没听清。 冬夜寒寂中,郑郁看着林怀治背影,想着王台鹤说丽妃之死有异,当时林怀治的手紧了一下,他是信了这事吗? 以前在东宫时他听林怀清说过丽妃,德元五年十月白丽妃被宋淑妃所害而死。当年淑妃将一涂有毒药的白菊宫灯送与丽妃,丽妃收下后不过两个时辰便毒发身亡。此事是宋淑妃所为无从抵赖,德元帝定罪淑妃,淑妃降为昭仪终身幽禁,而淑妃本人在德元七年病逝。 可宁王为何突然去寻丽妃以前的婢女,此事真有隐情那背后之人又会是谁? 王府正堂富丽堂皇,金银交错,两侧立着鱼跃初荷墨画银架屏风,青石砖上铺有红绣织锦宣城毯,下列对立方案供人盘坐议事。 暖炉升烟,林怀治在正堂白檀木榻上坐下,指向另一边对郑郁说:“坐。” 郑郁揖礼一谢,觉得这一路过来有些热,就宽去林怀治在红香榭给他穿上的外袍,交予身旁侍女,随后在榻上另一边坐下。 侍女奉上热茶后就被林怀治屏退下去,堂内只留箫宽伺候。 “殿下,可信王瑶光之言?”郑郁试探问出。 林怀治反问:“你信吗?” “臣愚见,王瑶光所言可信四分,今夜他表明心迹还有求于殿下。再者宁王虽不机灵可现在去找刑部侍郎的亲戚,还通过平阳这条线也太笨。”郑郁摇头说,“去找白丽妃的宫婢,怕已是知晓什么他认为会对殿下有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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