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手修护水利的人,无非是林怀治、袁纮、谢从一,可林怀治是皇子不会伤到他,那剩下的就是袁纮了。德元帝思索片刻后,落下最后一子,道:“那就袁维之兼门下侍中、遥领安西大都护、检校大理寺卿、中书令,担任陇右节度使鄯州刺史,离京赴任。” 皇帝最不耐烦的是何物,便是臣子多言天子脚下不宜居住。 德元帝又问了儿子们的功课以及近日的行踪才让他们离开,殿内无人后,德元帝问:“嘉笙最近太平没有?” “陛下,长公主近日不过是游情山水,并无不妥。”刘千甫答道。 德元帝颔首,又问:“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刘千甫眼眸闪过笑意,答道:“快了。” 忠王侵占田地贬为他州刺史,林潜贬为广陵县令。谢从一贬为崖州刺史,严明楼官任剑南节度使,袁纮出为陇右节度使。 兵部尚书与门下侍郎之位刘千甫荐他人而上,一时权势滔天。 ---- 1、‘大家’一词参考但不限于:汉.蔡邕《独断》:“天子自谓曰行在所……亲近侍从官称曰‘大家’。”[引用自百度百科]
意思为后妃或近天子臣对皇帝的称呼。
大家一词也不止这一层意思,但后文提到的大家多半都是指天子。
最狂的就是李辅国对唐代宗说过:“大家但内坐,外事听老奴处置。”(后来他就死了)
第110章 舅父 杭州秋季曲叶风荷满池,江南等地的房屋不同于长安的琉璃顶天,尽是白墙黑瓦,水意席卷这隅鱼米之乡。南屏山在雨中濛濛现身,郑郁到杭州这天正是酉时,阴沉略微湿闷的空中还飘着细雨。 江边水色浑浊,秋风吹着岸边垂柳。岸边有卫兵撑着伞,紫绯官袍站了一排,卫兵持长戟肃穆以待,纛旗展风作响。 远山的寺庙敲响了钟声,沉重的佛钟带着悠久旷远气息。 钱伍撑着伞送郑郁下船,岸边最前头的那位紫袍官员上前拱手道:“扬州大都督赵贞国,郑卿幸会。” “大都督安好,在下姓郑单名郁字砚卿。”郑郁眉目明朗,递出了核验身份的银鱼符袋。 赵贞国身后的卫兵立马上前查验鱼符又拿出画像对照,随后对赵贞国点头。 赵贞国看人没错,随即笑道:“砚卿远来辛苦,不妨先回官舍歇息,明日一早,我等共同议事。” 下马威来得如此快,如今天色已晚,这群官员估计在岸边等了他数个时辰,若真想议事,那得等明早。这里不是并州,他身边也没有林怀治这个皇子做膀,郑郁笑着颔首:“自然,诸位明日寅时见。” 官舍在淮南节度使的衙门中,只因上任淮南节度使被德元帝斩了。如今新的任命还未下来,这江南的一应兵员事务都由幕府官员处理,现目前幕府官员由淮南节度使副使马远统着,而其余事情则是郑郁与赵贞国等人商议。 秋风萧瑟,淮南节度使门前的旌旗混着风飞舞。 寅初时分,天光未亮。 淮南节度使的府衙正厅内,节度副使兼扬州长史马远稍坐侧位,旁边是领浙江观察使的郑郁以及大都督赵贞国。其三人背后是绣路精美的龙虎旌一面,红旗锦面吸着风荡。 而下首则是江南各地的上佐官员、各州刺史,以及各都督府派上来的参军谋士,遭水灾严重的几个县令也领着命前来,堂内官袍盛着烛光交错,人头坐了一片。 大清早就叫了诸县官员来议事,有些年岁大了的点着头打瞌睡,还有几位看郑郁年纪轻轻也不放在眼里,只与身边相熟的官员低声交谈着什么。还有甚者玩着府衙上的茶盏,倒了水在案上写字,让同案相坐的官员猜。 整个江南官场皆是如此局面。 郑郁眼下乌青,面容沉重,一夜未睡,合上手里最后一本汇报水灾的文册后,对堂中的一切官样只做不见,严肃道:“河阴转运仓现存粮不过七十万石,各州县存粮如今总共加起来五十万石,受水灾最为严重的四州十二县灾民加起来统共千万,这粮怕是不够,我已写折前往润州与洛阳借粮,快船五六日间就可到。再者这赈灾与灾后的疫病就拜托诸位,徐大夫尚在苏州,我等不要有其内乱才是,一切都是为了朝廷和百姓。” 堂内官员都附和着说是,用水写字那位官员一时没反应过来,茶水倒在裆部湿了一片。 “大都督,何才文的家产尽数抄没,可清算好了?”郑郁侧头问向赵贞国。 赵贞国笑了下:“圣令八百里加急,前两日都已清抄完毕。上了折子送到政事堂,郑少卿不必担忧。” 政事堂里谁说了算,郑郁还是听明白这句话,让他不要再问。 郑郁点头:“久闻大都督做事雷厉风行,如今亲见果然。”随即他又摊开另一奏折,右手中指的金丝玉戒倒映着光,问:“叛民聚越州会稽为拥,余海军、长洲军还有越州本军为何不调其前方?” 余海军与长洲军乃是江南等地招募而来的军士,更莫说越州本地招募的义胜、镇海两军,如今守着不出,叛火是越烧越大。越州都督此次没来,而是他府上的长史前来。 长史出身揖礼哂笑:“郑少卿,都督来言说这些都是百姓作乱,军士的刀实在下不去。且大乱不止,雨水冲堤,压了这一波还是会有的,如今盗匪横行还要监管赈灾,都督实在抽不出身。” 这叛军就算压了这次,那下次又能怎么办?此时堂内一位清秀官员冷哼:“不想办事就直言,何必往百姓身上靠?你家都督什么身份,当大家心里不清楚吗?” 越州都督出身奉先张氏,正是科举案中被贬官的张书意。马远皱眉打断:“济安,此乃公堂,书言都要呈上的。” 郑郁细看了白济安片刻,面形轮廓上他与林怀清有四分相似,看来这就是林怀清与林怀治的亲舅父,白济安。 “实在抽不开身,也要把军队和粮调上去,否则叛民过了江危及的就是苏杭两州。张都督要么把叛乱压下来,要么带着妻小逃吧。”郑郁看着奏折上的反军人数,对于局面实在头疼,“长史我看你官履治军数年,难道对于这些不明白吗?” 长史打着圆滑:“可那毕竟是百姓,且钱塘江和新水江决堤,也不是都督的错。都督手里没钱没粮,更没人,也调不动军。” 郑郁合起奏章,看了那长史一眼,微笑道:“我如今是浙东观察使,在新任淮南节度使未到任前我暂领任一切军务。“他抽起案上的小纛扔给越州长史,肃声道:“传我军令调余杭、长洲军士八万,压至越州,一月之内平叛。” 越州长史看郑郁撑了腰杆,急忙拜谢行礼。 马远谨慎道:“郑少卿,调了军队出去,那杭州等地的赈灾又该怎么办?” 没了军队压着,灾民哄抢是常事,且日前的河阴转运仓不是没被抢过。郑郁道:“我亲自负责,从长洲军中抽五千兵马给我。” 马远和赵贞国相视一眼不再说话,此刻最要紧的是赈灾之事。 “广陵、余杭县令今日来否?”郑郁望着这群人道。 堂内中立马走出两位身着浅绿官袍的官员,两人报了自己所任的县丞。郑郁挥手命兵士拉下去,淡淡道:“拉出去斩了。” 瞬间厅内哗乱,马远不可思议:“节下才到杭州次日就下令斩首官员,岂非拥权自重!” “郑砚卿,你要杀他们,总得给个理由。”赵贞国轻瞥一眼郑郁,论官阶他的扬州大都督远过杭州刺史,可郑郁身上还担着浙东观察使和暂领淮南节度使的官衔,瞬间压过他去。 郑郁朝那两人问:“柳河江、钱塘江、三罗河等水利皆在你二位所修缮是吗?为何这河堤缺口有损坏之际,有民众曾言,你们调过军士前去,有这回事吗?” 余杭县令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一日,平静答道:“是我督促人修的,旨也是淮南节度使请了政事堂下的。调兵也是看灾民闹事,过去平压而已。” 广陵县令挣着刑卫,怒道:“郑砚卿,你凭什么杀我?江南被淹的罪事,圣旨已经下了。死了数人,你凭什么持旌节杀我们?我们只是奉皇命办事!” “皇命?”郑郁把从户部调出的账册扔到广陵县令面前,大声喝道:“那我就跟你谈皇命!去年户部拨款八十万大修江南堤岸水利,广陵、余杭得钱十九万,但柳河江、以及流经二位县内的钱塘江、三罗河报上来的账为何只有十二万?还有七万呢?!决堤之前,你二人为何调兵?” 堂内的人心里都着急,国库拨钱,到了淮南节度使手里扒下来一点,县令、县丞手里在扒下来一点,到了实际的用途上,又能几个钱。在座的人中,谁能确保手下没人干这事呢?!于是都默声不说话。 广陵、余杭县令顿时一时震惊,他们不想郑郁查到这些。郑郁又道:“今年江河决堤,难道不是你们暗中贪赃以及所导致的?” 马远打着太极:“但斩首是否太重?他们到底也是吏部命任的官员。何才文已死,江岸决堤一事不是尘埃落定了吗?” 何才文,上任淮南节度使,为人狡猾蜜口,在任期间多有敛财百姓民财。这次抄的家产丝绸数万匹,更莫说其他的金银珠宝。 马远是让郑郁放过他们,毕竟他们是刘千甫安排下来的人。 “那贪污去年修缮水利的钱款一事呢?若非钱款少利,上令下不达,江南鱼米水乡怎会有今日之灾。”郑郁道,“更别说这决堤前,他二人调兵一事。” 这句话一说出口,余杭县令垂眸没有在说话。 但广陵县令大喝:“你要杀我们,也要拿圣旨说话,我们好歹是正经的六品官员。” “本官主领江南一切军民政务,谁拿着朝廷的碗砸百姓的锅我就不会客气。杀你们两个贪官也祭不了这次江南的百万生灵。”郑郁拍案而起,怒道:“我不是何才文那样的好性子,大事从轻亦从权。我乃圣上亲敕,我看此后谁还敢把手伸到民政钱上去,把他二人拉出去,斩!” 杀鸡儆猴,堂内鸦雀无声。谁都揣着一口气,也盼着这位新来的浙东观察使能与他们吃一锅饭,没想到这如今是不行了。 刑卫拖着两人远去,呼声在片刻后安静。郑郁坐下后,又开始安排赈灾事务。 一上午的议事完毕,郑郁随意用了几口午膳,便马不停蹄的去看决堤的河道。 江南多雨,江河众多,决堤之口就算堆了沙袋也不管用。陪郑郁前去巡视河道的是杭州别驾杨立,他一路上都说着河堤的分流与决水。 郑郁看着路边的灾民,衣容脏污,大数倒在泥水里捧着朝廷赈下来的粥喝着,他勒马问道:“杨别驾,为官几载了?” “这官不官的,不是我说了算,是圣上说了算。”杨立笑着说,“郑少卿从长安来,想必与世家吵了个天翻地覆。新法不推,百姓受的难远不止如此,士绅的事我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这个官总会有人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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