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方临渊身经百战,目光如炬,怎会看得出这样精密的门道? 而这还光是他在外围处所看见的。这些山路崎岖纵横,在他目不能及处,还不确定这些匪众又布下了什么样的阵法。 一圈下来,方临渊心下都对那帮匪徒多了几分佩服。 小小一个匪寨,区区几道进出的关隘都另有玄机,连站岗的土匪都训练有素,恍然像是另一处军营一般。 他细细探查一圈,确认过每一个出入口的情况后,便不动声色地离开,径自回了宁北郡衙门。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在此驻扎下的士兵们纷纷支起了热腾腾的锅子,正在热闹地做着晚饭。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混乱的声音。 隐约能听见士兵的笑声之中,周嘉“哎呦哎呦”地叫,隐约夹杂着几声羽毛的扑腾。 方临渊转头看去。 便见穿着他的盔甲的周嘉,正狼狈地挥着胳膊躲闪着。而雪白强壮的鸽子,正锲而不舍地要往他的身上停。 “不是我,不是我,你信送错了啊,别给我!” 周嘉的声音听起来很崩溃。 就在这时,他一个抬头,看到了风尘仆仆回来的方临渊。 他当即像是看见了救星似的。 “将军,将军您回来啦!”他连忙大叫着朝方临渊跑来。 “您夫人送来的信,快要把我啄死了!!” 作者有话说: 鸽子:不是我真无语啊!今天碰到了一个收件人,不仅拒收,还不让我停车,什么人啊烦死啦!
第69章 方临渊连忙上前, 伸手接住了那只鸽子。 那鸽子终于有了落脚之处,扇了几下翅膀,在方临渊手臂上安静下来。 旁边的周嘉见状, 不由得小声嘟哝了两声, 抬手揉了揉被鸽子抓痛了的头顶。 就听见不远处的士兵笑着大声说道:“周将军, 您怎么连只鸽子都打不过啊?” 周嘉转头看去,就见热腾腾的锅子边, 席地而坐的士兵们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刚才开口的那个胆子大些,笑得也尤其地欢,周围的士兵都笑着拿拳头锤他:“那可是方将军的红娘, 周将军怎么敢动手?” 士兵们又哄笑了起来。 “你小子,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吗?”周嘉让他们气得直咬牙, 伸手挨个指了指他们几个。“方将军就在这儿, 等着他收拾你们!” 可是,没等他话音落下,旁边便传来了方临渊的一声轻笑。 周嘉:“……?” 这些崽子调侃他们, 方将军竟还高兴? 他瞪圆了一双眼转头看向方临渊。 便见方将军手臂上担着鸽子,手里拿着一封很小的信纸,眉梢眼角都张扬着笑意。 行, 刚收到夫人信件的方将军,根本没工夫听他们说话。 周嘉嘴角上下哆嗦了两下, 将到嘴边的话全咽了下去。 而那边,方临渊从金筒里取下了那封信。他心里正想着, 赵璴上回的信中是何等事无巨细, 不知还能有什么新线索时, 便猝然看见那张信纸上, 端正地赫然只写了一行字。 【确实无用, 比不上我。】 —— 当天夜里,方临渊派人将周嘉请进了自己的军账。 周嘉一进门,便见方临渊桌上摊开着一张舆图,上头画的是整个充州山脉的地形。 这便是要与他继续商讨之前的战况了吧! 周嘉当即正色,走上前来,停在了方临渊身边。 “来了?”方临渊问道。 周嘉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见方临渊抬手,指尖在坤舆图上按了按。 周嘉顺着他的动作看去,还没开口,便被这张舆图惊住了。 只见上面圈圈画画,已经标注清楚了山脉各处的关口、防备以及进攻路线。以至于各翼兵马的人数与分配,都在舆图上写得清清楚楚。 “将军,您这是……”他惊得目瞪口呆。 昨天的战况他还没跟方将军说完呢啊! “明天,你仍旧穿上我的战袍,骑我的马上阵指挥。”却见方临渊说道。 “如何排兵布阵,何时进攻撤退,我都写得很清楚。你明日按图索骥,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这……”周嘉看向图上,果真,方临渊所说的这些都在地图上写得明明白白。 将军既已制定好了周详的计划,为何不亲自上阵呢? 便听方临渊接着说道。 “但是有一些事,我必要跟你提前叮嘱清楚,你听好了,明日若出了任何岔子,我都会拿你是问。” 周嘉这会儿只顾得上连连点头了。 “这伙山匪专攻主将,明天,无论发生什么状况,你都要时刻躲在大军身后,不要冒头。”方临渊说道。 周嘉闻言点头,却有些迟疑:“让将士们替我阻挡?将军,这只怕不妥……” 却见方临渊摇了摇头。 “上一回鏖战三日,却只有八个士兵身死,可见这些山匪有所忌惮掣肘,这回也不会突然变卦。”方临渊说道。 “按照这次的进攻路线,不要让大军上山,只在山门前进攻,即便有所折损,也不会太严重。” 周嘉闻言点了点头。 “倒是我的马。”方临渊沉着神色,极其严肃地对周嘉说道。“他们会使弩箭,若你冒出了头来,让他们杀了我的马……” 他转头看向周嘉。 方临渊一路而来待周嘉都和颜悦色,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肃穆地威胁他。 周嘉当即点头像捣蒜。 “将军放心,明日我定保全好自己和战马的性命,替将军打个胜仗!” 便见方临渊摇摇头,说道:“不,明日是要打败仗。” 周嘉一愣。 “这也正是我需要你取代我的原因。”方临渊说道。 周嘉傻了眼,盯着方临渊看了片刻。 “怎么了?”方临渊问他。 便见他看着自己,有些艰难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将军,是因为你从不打败仗,才把败仗交给我来打吗?” 方临渊无语极了。 “你听说过‘佯败’吗?”他问道。 周嘉老实地摇了摇头,期待地盯着方临渊,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便见方临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收起舆图,塞进了周嘉怀里。 “既不明白,那明天就好好看,好好学。” —— 第二日,精神抖擞的将士集结在充州山下。两千兵马全军出动,训练有素,气势汹汹。 主将在兵马之后挥斥方遒,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握着舆图,手下一指一挥,大军便分散在了充州山的各处。 而官兵集结的消息,早被山门前的暗哨带回了营寨之中。 匪寨的结义堂里阴云密布。 大当家孟诚正在堂前。 他坐在太师椅上,面前分列着十几个手下,身后高悬的牌匾上书“三十七寨”几个大字。 这正是这山寨的大名,听起来很是奇怪,但龙飞凤舞的草书之下,却有种别样的恢弘气势。 各处关隘的手下全都报了信来,五个关隘,竟一处不差。 整个匪寨明面上、暗地里的全部关口,都落入了官兵的包围之中。 他们的寨子自年初建立至今,地方官吏隔三差五地就来剿匪,但即便是上次上京派兵,也没有遇见这回这样的情况。 这样复杂的山势,又有他们多番伪装掩映,该是什么样的将领,才能在抵达充州第二天就将各条出山路径摸得清清楚楚,还用区区两千兵马就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 “大哥,这回带兵来的,可是玉门关回来的方临渊将军!” 坐在他下首左手边的那人面色沉重地站起身来,对他说道。 此人正是匪寨的二当家栾俊人,据传当年与孟诚出生入死,是孟诚过命的生死兄弟。 周遭的几个弟兄皆是面色铁青,他犹豫片刻,抱拳开口道。 “这人的本事大哥不是不知道,如今我们落在他手里,只怕凶多吉少……” 孟诚猛地抬起眼看向他。 在他冷冽的目光里,栾俊人抿紧了嘴,之后的话也戛然而止在了这里。 片刻,他眼看着孟诚站起身来。 “立刻再派五十兄弟,带上弩箭分列去五道关口,压住官兵的攻势。其余的弟兄分出一队来,去放出各处关口存放的滚石。” “是。”栾俊人忙应声道。 “虎涧峡还没被发现吧?”孟诚问他。 “没有。”栾俊人摇头说道。“那里极其隐蔽,我派了三人在那里蹲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送回。” 孟诚这才松了口气。 虎涧峡是他们最后的一道屏障,若充州山被攻破,他们还可从那里逃生。 ……只怕又要再逃。 思及此,孟诚抬起头来,看向了身后牌匾上“三十七寨”这几个字。 座下的几人也抬头看向了那里。 那三个数字映入眼中,几人的眼里皆是前途未卜的沉痛。 片刻,栾俊人抬手朝着孟诚猛一抱拳。 “我的弓箭功夫,大哥知道。”他大声说。“大哥放心,几位贤弟已经前去部署弟兄,我立刻带人上山设伏,只要主将一露头,必教他明日就回京。” 孟诚看着那个牌匾,片刻嗯了一声。 “下手当心些。”他说。 “别伤及方将军的性命。” —— 正午之时,守在各处关隘的大军得到命令,大举进攻。 但是,士兵们刚一上前,密不透风的山林里便射出了如雨的冷箭,当即封住了他们的去路。 再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不是铜墙铁壁,紧窄的道路和陡峭的山势成了天险,箭雨之下,进攻的士兵猝不及防,立时间乱了阵脚。 各处人马纷纷后撤,还有不少士兵被射落马下,一时乱成一团。 但有主将坐镇,不过片刻之后,后方便有命令传来。 乱成一团的士兵很快便重新整装而起。 他们举起了盾牌,在头顶撑起了一片铁墙,借此列起了铁阵。 为首者一步一令,结阵的士兵举着盾牌,顶着箭雨再次向山中攻去。 这一回,丛林中的弓箭再伤不到他们,箭雨纷纷落下,兵阵却岿然地向山上推进。 但就在这时,前方隐约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 士兵们刚行进了数丈,循着声音抬眼,便看见了前头山路上滚滚而来的巨大黑影。 是巨石! 巨石纷纷滚落,士兵们沉重的盾牌举过头顶,根本只来得及笨拙地向两侧躲避。 但盾牌组成的阵型太过笨重,巨石飞快滚落,有不少士兵都被滚石撞飞。其间还有些人丢下了盾牌,想要绕过巨石仍往上攻,但未等向前,便又有如雨的冷箭从头顶落下。 阵型当即乱得一塌糊涂,士兵们却连敌人的面都未曾见到,纷纷连逃窜都不及。
169 首页 上一页 95 96 97 98 99 10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