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陛下!!!” 群臣刚想去跟着一起捉那逃窜的刺客舞姬,一时又被葛云那孤注一掷的刺杀闹得惊慌失措,被宋晖那不要命的一扑更是吓得腿软脚软,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清和殿的言笑晏晏刹那间笼罩了一层阴云,刀光剑影之中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抽出武器的人是谁。 乱了,乱了,全乱了。 宋晖和葛云终于被匆匆赶来的岳玄林和裴敬双双拉开,后知后觉的其他宫卫姗姗来迟,将皇帝里三层外三层地护了起来。 岳玄林有条不紊地善后,葛云即使是被捉拿后也在不住挣扎,裴敬怕出意外,手指在他的手腕脚腕处一拧,便将手脚给他脱了臼。 刺杀计划正式失败,可宋启迎根本想不到这些,他脑子像是被按进了一滩湖水里,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又杂乱无章。 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他还能看到那葛云眼底翻滚的杀意,因为用力,他的双目变得赤红无比,像一匹恶狼一样阴森森地盯着他,恨不得要从他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朕明明……救过你。”宋启迎不敢置信地喃喃,怒极攻心,一口鲜血猝然自他空中喷溅而出! “怎会……如此。” * “大概就是这样。”裴青疲惫地把脑袋垂下来,微乱的额发随着夜风一下一下地飘摇,“三法司连夜审问,葛云一开始拒不供述,后来过刑之后说出了几个同谋,包括教坊司奉銮、金吾卫指挥同知等,但他也说,只是靠着自己指挥使的身份买通,让那舞姬进宫行了方便。” 霍尘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那我呢?他也买通了我?” “对,他说他买通了你。让你放过了那个舞姬。” “这一听就是谎话吧。”霍尘终于睁开了眼睛,“我放过那个舞姬?那舞姬是谁啊?我为什么要放过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么拙劣的谎言,三法司居然信了???” “我本来也这么觉得。”裴青也底气不足,“……可那舞姬是明壶。” 霍尘猛地坐直了:“谁?” 不等裴青说话,他继续道:“明壶?十春楼的明壶?明壶的画像大街小巷张贴,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葛云就是手眼通天,他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把明壶塞进教坊司让谁都没察觉?!”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因为教坊司的歌舞排的是遮面舞,教坊司奉銮说葛云只是塞进来了个戴面具的姑娘,什么都没说,加之金钱贿赂封口,她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裴青丧气道:“所以现在还在查,三法司初步判定,葛云应该还是被人指使的。”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长安城,霍尘连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下了刑部大牢,这几日因为皇帝遇刺,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刑部里面愁云惨淡,看谁都像是奸细。 霍尘被安排在葛云旁边的牢房里,隔着那几根柱子,能看到昔日这位风光的金吾卫指挥使惨淡的脸色。 刑部的狱卒是个属话痨的,絮絮叨叨跟他念,本来牵涉相关的人都要关在一块儿,可之前那几个,无论是教坊司奉銮还是金吾卫的指挥同知,无一不进来就骂人,最后骂得实在受不了了,狱卒才申请了调令,给他们几个人隔开了。 “看霍大人这淡定的样子,应该不会吵起来吧。”狱卒解开门锁,推他进去,“就当您临行前积德,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别再给我们增添额外的差事了,实不相瞒,我们这几个天天心里也都毛毛的。” 霍尘瞥他一眼:“什么叫临行前?” “您还不知道呢?今天陛下下了旨意,只要是和这件案子有关的人,格杀勿论。”狱卒努了努嘴,“要不是葛大人还有东西没说完,这会子命已经留不住了。” “难怪人家骂他了,因为他沾染了一身腥,几两银子换掉了下半辈子的性命。” 葛云突然开口:“你再多嘴,信不信我这就上书,说你也是我的同党。” 牢狱里本就阴冷无比,他这话比传堂冷风还要冷上三分,狱卒被他唬了一个寒噤,连忙闭上嘴,把门锁好跑了。 葛云见状冷笑一声,转过去继续闭目养神。 霍尘寻摸个地方坐下,凉飕飕道:“葛大人这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能带走一个是一个?如此这般随意攀咬,亏得大人曾经也是护卫一方安宁的将首。” “现在朝中看我都是疯子,不知道谁会是被我咬出来的下一个,而大家都知道的是,皇帝也被气疯了,两个疯子在一块儿,注定要血流成河的。” 葛云盯了他一眼,悠闲地转过脑袋:“与其担心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狱卒,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霍大人,你要是无法为自己作证,说明壶没有捉到不是你的故意放水,你也要被砍头了。” “不过人好像的确很难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找到什么证明。而你如今又身陷囹圄,霍大人,你好像翻案的机会不大多,死的概率比较大。” 霍尘反问道:“我好像没有得罪过葛大人吧?除了上次,我去抓明壶,大人为她打掩护时,我的确揍了大人两拳以外,我们之间全无交流,不过两拳而已,大人这么记仇啊。” 这样的境遇下,霍尘居然还笑了出来,葛云都不免佩服地看了他两眼,然后又窝了回去。 “记不记仇的,你人都在这儿了。跟我说没有用,想不出解决办法,你就等死吧。”葛云阴冷道,“没要了那个狗皇帝的命,拉下一群人为我陪葬,也算死得不亏了。” “你就这么想死?” “想。”葛云颤声道,“只要我一想到该死的人还在好好活,该活着的人却命丧黄泉,我就恨,恨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霍尘敏锐道:“谁是那个该活着的人?” 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骤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刑部侍郎提着审讯的文书前来,在霍尘面前晃了晃:“霍大人,把衣服换上,随臣来吧。” 霍尘眼瞧着方才刚要被问出来的蛛丝马迹又被拦腰折断,不甘心地撇撇嘴,捏着那崭新的衣服道:“怎么现在刑部审讯都这么讲究的,还要换一身新衣服,我看料子还挺好,被刑罚弄坏了可怎么……” “因为面见天子,务必体面。对于你,陛下要亲自问。” “为什么?!”葛云的反应比霍尘还大,他像是被骤然点中死穴一样,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脸都抵在了柱子上微微变形,“那么多人皇帝都不闻不问,为什么要亲自问他?!” 霍尘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暴起,刑部侍郎也不明白,疑惑又鄙夷地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庞。 “与你无关,霍大人,走吧。” 霍尘抖了抖衣服:“别啊,话都说到这儿了,讲讲呗,卑职也很好奇。” 侍郎微微一顿:“因为定北王。” “他回来了。”
第54章 缘由 裴青的马车进入刑部的时候,顾长思就已经到了长安城门口。 定北王今年有多大年纪,他就被皇帝揣测忌惮了多少年,那些利弊得失,几乎已经是刻在他的本能之中,不用思考他便明白,如今这个局面,他离长安城越远,他就越清白,越能够明哲保身。 霍尘是他带回来的,只要皇帝想,就有无数个莫须有的罪名压下来,他走不掉的。所以趁着能走的时候赶紧走,这把火就追不上他,他也就什么都不必沾染。 晋州城门近在眼前,他却忽然伸出手,越过车夫和祈安,勒紧了缰绳。 骏马长长地嘶鸣一声,硬生生被勒住了步子,徒留祈安一脸惊魂未定地瞧着他。 顾长思抓紧了缰绳,晋州城像是一座独木桥,过去了,他就不必退回去。 ——拼上性命也要保他无恙、不顾一切也要护他周全,这是什么?这是爱呀,小王爷。 ——因为我爱你啊。 因为……爱啊。 顾长思自嘲般的笑了下,去看自己摊开的掌心:“所以早就……沾染其中了。” “王爷?” “你下去吧,这趟差事了了。”顾长思从怀里掏出荷包,看都没看,往车夫怀里一抛,“回家去吧。” 祈安惊悚地看着顾长思在他身边坐下,接替了车夫的位置:“王爷……” “怕么?”顾长思冲他勾了勾唇角,“怕的话你带着我的印回去,去温知府上待两天。” “小的自小跟着王爷,小的什么都不怕!”祈安揪住了衣袖,“只是……为什么?”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顾长思调转马车,“坐稳了,我驾马车速度也有点快。” * 不用说霍尘有多惊诧,就连皇帝知道顾长思中途返京,还直接回到了宫门口、直接递交令牌要面见天子时,连口血都忘了吐。 顾长思被放进了明德宫,和皇帝谈了半个时辰后,内侍小跑着出来传旨,令刑部立刻提人来明德宫面圣,宋启迎要亲自审问,还有顾长思本人。 霍尘没受什么苦,或者说,没来得及受什么苦,只是匆匆赶回又直接下狱,看上去有些沧桑疲惫,但那双眼睛极其明亮,看向顾长思的时候恨不得给人燎出个洞。 “你怎么……” 回来了。 “霍尘。”宋启迎咳嗽了两声,他面色依旧苍白,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帕子,点点血迹残余在上头,像是开败了的腊梅,“跪下。” 霍尘从善如流地跪下了。 “上次朕见到你,还是你拿着狼族公主的玉佩,识出了上面的字,坐实了肃王名下的十春楼中,有狼族公主的罪名。”宋启迎点了点那块地毯,“风水轮流转,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跪在这里啊?” 霍尘答道:“臣没有。” 大概是他回答得太快了,宋启迎都愣了愣,居然笑了:“你倒是干脆。” “臣无罪,自然干脆。臣从未有过任何愧对良心的事,自然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跪在这里。”霍尘不卑不亢道,“得到葛指挥使的指控,臣也觉得很震惊很荒谬,但有句话他说的很对。” “什么话?” “人是很难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辨明清白的。”霍尘淡淡一笑,“我可以拿出很多证据来证明我做过什么,却很难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我没有做过什么,尤其葛指挥使这样明白的指控。” 宋启迎忽然转眼看向一旁默然无语的顾长思:“你带回来的这个小护卫,倒是挺直白。” “陛下,臣无罪,哪怕走遍刑罚臣也是这句话,但在此之前,臣有一句话必须清白说明。”霍尘挺直了脊梁,“臣是定北王带回来的,但和葛云的交集是在进入中军都督府之后才有的,个中缘由,与定北王全无干系。” “众所周知,定北王与狼族仇深似海,与狼族现任狼王哥舒骨誓、还有公主明壶都有弑父之仇,葛云指控臣与狼族公主勾结,故意放她离开、不予捕捉,且不论我到底做没做过,但按照定北王的脾气,如果知道,一定不会原谅,也会亲自捉拿狼族公主归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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