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今日在吗?” 谢阳一愣,立即就明白李承这话是在问他的,答道:“在的。” “在就好,在就好……”李承喃喃道,“如今山河疮痍,朝廷麻木,百姓苦,你们造反,我起初就不该多有阻拦。” 谢阳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动容。 “只是,新朝难有旧人颜,我生是大魏的人,死是大魏的魂,大势将去,我应与旧朝共存亡!” 拿起手边长剑,架于颈侧,恰如当年镇守边塞之姿态。 刀锋入喉三指,血如三月春风细雨般撒溅当场,身后白雪已然染得火红,曾经为万民遮风避雨的高大将军,如一片雨后落叶般淡然离场。 谢阳垂头,北寒将士通通效仿,至眼前人彻底没了气息,道了一声: “信王大人,走好。” 或许谁也没想到信王会是这样的结局,但信王心里知道,这是他能为边塞争取的,最好的结果了。 李承死在了边塞飞霜的三月,死在边塞城外不到三十米的土地上,或许他是幸运的,因为是在自己最爱的土地上离去的。 旧都山水故人去,风月自此不相逢。
第146章 动了,但不多 边塞城的三月,原也应该是草长莺飞的春日,可今年的雪期额外的漫长,临近清明都没回温的迹象。易碎的雪花依旧在空中肆意,边塞城内亦是银装素裹,一片哭丧。 边塞城内不少人都目睹信王最后的风光,不管是他用命换来的太平,还是生前的种种事迹,都值得边塞人为他举城默哀;白花花的纸钱洒满原本就不宽阔的街道,各家沿途都摆设路祭凭吊,即使无财力操持,也会在腰间系上一块白布以表哀思。 这几日风雪欲大,似是老天致以哀思的纸钱。 顾楼月与谢阳在破城之后,没有直接入驻城主府,反倒是成全了城中人这一毫无节制的丧事。 乌氏领主原本并不想遵循李承最后的遗言,可下属们都是听从天神,加之顾谢二人的阻拦,他也只能含恨,朝南洲奔去。 毕竟信王只是说边塞城,南洲又没有算在内。 信王走后第七日,城主府内 “今日王爷出殡,你们倒也要仔细着点,平时一个个三大五粗的,做事只用蛮力,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今儿是王爷头七,做事可都给我小心谨慎了,免得不小心冲撞了,倒一辈子霉运!” 灵堂内,红袖一身孝服,素面朝天,指挥着府内的大小事宜。 这偌大的府邸是信王自小生活的地方,可在他死后,却只能由外人打理他的身后事。 那个怕事的城主早就跑得没影儿,边塞城稍微有点地位的商贾权贵早就带着身家逃难去了,留在城中的要么是无依无靠的百姓,要么就是信王的余党。 可笑的是,明明是皇亲离世,京城直至现在都没任何表示。 “来人,抬棺!” 时辰已到,八个壮汉上前抬棺,棺材的木料不是多名贵,八个人抬也不会嫌重,随着领头之人起着号丧的声音,带着尚未安息的躯体,绕边塞城一圈,让其再看一眼自己深爱的城邦,最后入土为安。 顾楼月看了一眼队伍,突然对身旁的谢阳道: “谢阳,你去前面领路。” “好,楼月哥哥,我们一起。” 顾楼月一顿,刚要拒绝,一旁有一女子开口道:“傻小子,出殡队伍的领队只能是信王的直系或者是亲眷,你是他远房的晚辈,四舍五入还能算得上,班主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若领队可是大不敬。” 来者是秋姿,虽未身穿孝服可也是一身白,头上几根素色的簪子,未施粉黛的脸已经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 “原,原来如此……我不懂民间丧事,刚刚胡言了。”谢阳带着歉意道。 “知道就快去吧,出殡的队伍就要走了,你把样子装装好,可别让人笑话王爷后继无人。” 秋姿这是自江南一来,与谢阳头回见面,她倒是没什么间隙,一如当年在醉生楼那般使唤模样,哪里在乎谢阳现在是何地位? 谢阳拱了拱手,带上帷帽,然后就朝出殡的队伍跑去了。 队伍已然出了城主府,大街小巷一片嚎丧,纸钱与雪花交织,伴着出殡的队伍越走越远…… “以前我不明白为何你想给秦烟办一场葬礼,像我们这种没根儿的人,死了草席一裹,乱葬场一扔便了事,何苦兴师动众。信王大人死了我才知道的,这些事给是给生者一个交代啊。”秋姿站在城主府的门口,看着那些吹拉弹唱的人,眼眸里无神,口中呢喃的话语却不断: “若是那日,信王大人死在城外,你们踏着他的尸身入城,我恐怕……” 顾楼月:……!? 前面那些话听着还行,怎么越到后面,他越觉着不太对劲了?! “……秋姿姐,你恐怕什么?”说真的,他现在无比好奇。 “……”本来自己还有些伤感,被顾楼月这一问,这些小情绪当即跑得一干二净,秋姿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害怕我会殉情吗?我可不是秦烟那样的人,我清醒的很!” 顾楼月也不知是不是应该松口气,“我还以为你跟信王之间有过什么,毕竟你刚刚那些话太容易引起误会了。” 秋姿瞥了他一眼,“我跟信王之间确实有一段露水恩怨,话说的有些难听,我跟他在京城时就勾搭上了。” 顾楼月:……!?? 这一消息仿佛惊天霹雳般震慑在他的脑袋里,脑中不断回想这些年的过往,虽然就几秒的思考时间,可他是真不知这天南地北的二人究竟是如何在一起的。 秋姿又道:“别想太多,钱色交易而已,不过信王真是个好男人啊,脸又帅身材又好床上又温柔的男人是真不多了,可惜死的早啊。” 顾楼月嘴角抽了抽,“秋姿姐,这些话可不兴在灵堂上说啊。” 秋姿靠着身后的青墙,单手抚上自己的面容,稍稍叹了口气,“这话啊,若是现在不讲,以后可就没有什么机会说了。” 顾楼月哑言,眼神不免扫过秋姿的脸庞。 当年京城的四大名妓之一照样风华依旧,世人皆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时间不过是在骨络上笼上一层纱而已。 秋姿当年爱美貌,爱钱财,爱虚荣,就是不入爱河,曾经秦烟跟男人私奔,她还笑了好久,还曾言道:男人就如同她穿过的衣物一般,穿过一次就旧了,没必要多费什么感情在上面。 秋姿活的很清醒,这是顾楼月对她一直以来的固有印象,可现在,她一声纯白素锦的外衣,说是来走个过场,却也提前做了些丧仪的功课,眼底那遮掩不住的哀伤瞧着不像是假的。 “秋姿姐,莫非……你动感情了?” 秋姿回答地倒也坦然:“动了,但不多。” 顾楼月:……如此坦诚,是真的。 二人相互沉默了片刻,城主府内哀乐依旧不消停,而后秋姿抹了抹眼角,又开口道: “你接下来,会直接进攻京城吗?” 顾楼月挑眉,讲真的他现在还有计划好下一步的动作,“怎么,我人还没走就开始担心我了?” 秋姿翻了个白眼,“担心什么,你活着有你一顿饭,死了我也会去给你收尸,有什么可担心的。” “秋姿姐……”顾楼月叹口气,感觉自己跟阿猫阿狗没啥区别。 秋姿又道:“你那个师傅在江南对吧。” “对。” “阿宁该请个启蒙老师了,如今天下大乱,若是收个读书的孩子,估计也不会在意他是贱籍吧。” 顾楼月一愣,然后点头,“嗯。” “这件事,我去跟谢阳商量一番。” “他同意了。” 顾楼月:!? 秋姿咳嗽了两声,不慌不忙地说出件差点让顾楼月吐血的事:“你们入城那日后,他便上门了,带着不少好东西,像个暴发户似的把醉生楼的前院后院都塞满了,说是来提亲的,估计那么些个东西备齐全了少说也要一个多月,他看着真心,我便顺势说了阿宁去江南读书的事,他说接下来就要去江南,信誓旦旦跟我保证一定把阿宁的事放在心上,我便同意了。” 顾楼月眼睛瞪得老大,震惊程度比起先前,有过之而不及啊。 “所,所以,你就为了阿宁去读书,把我给卖了?” 秋姿转过头,横了他一眼,“怎么能叫卖了?你瞧瞧你自己办的事,跟我说拜托信王解决阿宁贱籍的事,你自己数数办了几年了,现在人都没了,黄花菜都凉了;人谢阳怎么跟我说的,说天下大乱,官府未必在意户籍,当下应该先请个启蒙师傅才对,三个月后带着你和阿宁一同去江南找师傅,你看看人家,会说话会办事,比你这个做舅舅的不知道强了多少。” 顾楼月汗颜:也不至于这般说我啊。 …*…*… 这夜,顾楼月辗转反侧,等着某个翻墙而来的身影。 那人来的似有些晚,来时他差点睡过去,可还是被窗户推开的细微声音给吵醒了。 许是等的久了,顾楼月起身时有些许恼意,“我给你留了门的,怎么还是走窗户?” 熟悉的气息包围住他,顾楼月靠上了熟悉的胸膛,对方似是动作多了些,隔着衣物也能感受着炙热的温度。 “走窗户近一些,走们还要绕一圈,我可不想楼月哥哥多等我。” 对方如一直大狗狗般,话语间的吐息喷洒在颈窝处,觉着痒痒,便当即推开了他,二人在顾楼月的动作下被迫对视,借着月光,他却发现谢阳近几日憔悴了不少。 “少说这些个好听的话,你上门提亲了对吧。” “对。” 直白,坦诚,且回答地理直气壮。 对方这实在的态度让顾楼月把准备了一下午,想拿来质问的话都憋了回去,借着月光,盯了他半晌,才无奈地道: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对,我不想等了。” 顾楼月皱眉,“你就算再如何急切也不能刚入城就提亲啊,而且……而且还是信王走的第三天……” 他都不禁怀疑,当时进攻边塞城分了三支小队,除了他和谢阳这一支主力军外,是不是另外两队都是谢阳提亲的队伍。 若真的如此,那他也藏得太好了。
第147章 出去混都是要还的 谢阳不解:“第三天?第三天怎么了?” 顾楼月解释道:“红白二事不能同时办,这是民间的规矩。” 谢阳依旧不在乎地道:“我知道啊,所以我只是上门提亲的,若不是因为信王,你我今天都入洞房了,何苦还要再等三个月。” 顾楼月一时间,教训的话到了嘴边,也只能生硬地咽了回去,眼前这混蛋,究竟是有多想娶她啊? “为什么是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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