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阳骑马上前,挥一挥手,示意周遭放下兵器,有事可以商谈。 西域领主乌氏是这一队伍的领袖,对于谢阳这一问候,他直接当做是对其的挑衅:“你少惺惺作态,我们在南洲的情况你们也清楚,我知道你们是来攻占边塞城的,我八千兵马拿不下南洲,但加上你这近万人的军队,拿下个边塞主城倒还是有极大可能,不说废话,合作吧,说吧,事成之后你们想要什么?” 明明求着人办事,且拖着一帮伤病,毫无优势可言,来谈判的语气却是像强买强卖的。 顾楼月道:“问我们想要什么?这个问题不应该是我们来提问吗?” 乌氏领主倒也耐着性子,直接将诉求提了出来,“我们要一般的归属权,城中的四成粮草,还要—— 屠城!” 前半段的说辞倒还不算离谱,之后‘屠城’二字一说出口,谢阳瞬间变了脸色,“之前谈判的结果你应该没忘吧,若是你执意要屠城的话,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乌氏领主眼眸一凝,“北寒当家的,我敬重你大难不死的毅力与能够绝地求生的机智,但是抱歉了,我们今天必须捆绑在一起!” 顾楼月以为他是要动手,可转念一想不对劲,还没等脑中思索出个结果,便瞧见着乌氏领主的队伍里突然迸发出一只着火的箭羽! 但方向却是朝边塞城射去的—— 第一支打了头阵,紧接着还有第二支,第三支,陆续不断…… 顾楼月当即不妙,连忙朝身后士兵大喊:“快,所有人分布成各个小队,躲藏在林子里面,不要冒然进攻,注意防范西域士兵!” 此地距离边塞城不过三四里,远处更是已有哨兵看守,当下天才不过蒙蒙亮,乌氏领主又射了几箭出去,简直就是上赶着给人家发现的。 果不其然,几箭过后,边塞城内起了狼烟,隔着数里远就田间他们敲锣打鼓,喊着‘敌袭’! 顾楼月恨得咬牙切齿,殊不知,更气人的还在后面: 乌氏领主对着自家队伍,边狂笑边道:“所有人听命,紧跟着北寒将士的军队,他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如顾楼月料想的一样,这摆明就是赖上他们了。 “所有人,入山林!” 谢阳率先反应过来,拉着顾楼月的马匹一同潜入林中,清晨的山林露水重的厉害,才跑了不过几百米,大腿侧边湿了一层,加上寒风吹得狠,一袭凉意当即涌了上来。 乌氏领主似是将他们当成了目标,一路紧跟,直至接近边塞城时,他都没离开的想法。 “乌氏首领,你究竟想做什么,如此动军,对你我皆不会有任何好处!”顾楼月声音不敢放大,生怕引起边塞城防军的注意。 这片林子里都是枯木,一旦天完全亮起来,他们在林子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乌氏领主怪笑一声,“今天,要么合作一同攻城,要么就鱼死网破,这样谁也捞不到一丝好处,你们就看着办吧!”
第145章 风月自此不相逢 语气中带着视死如归的念想,甚至没有回转的余地,顾楼月心里一紧,跟这种人说道理,无非是对牛弹琴,对方已经钻牛角尖出不来,而当下…… 他看向谢阳,对方点点头,也是同他一个想法,立即道: “我同意合作,但仅限于攻破城门之前。” “好!” 尽管这个结果不是令他特别满意,可乌氏领主还是大喝一声,随即叫来侍从点燃信号弹,又是一阵一飞冲天的火光,血腥的红色占据整个天空。 顾楼月记得,谢阳同他说过红色在西域的寓意,代表着厮杀与侵占,这是西域向大魏的宣战。 战场上瞬息万变,顾楼月也顾不得其他,只能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谈。 “杀,破了边塞城!” “破城!破城!” …… 士兵的话语高昂,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异族的语言,那厮杀之意仿佛跟不要命了一般,边塞城外的城防军不过几个小队,几个片刻便被收拾了。 厮杀的不过是几个小兵,血染上了手上廉价的弯刀,衣着算不上厚实,长得也是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此时竟跟个地狱小鬼一般,红着眼睛,对着不过几百米的边塞城嘶吼: “李承,出来受死!” …… 顾楼月自然是听到了这一声宛如地狱恶鬼的嘶吼,“这么大的怨念吗?” 此时的乌氏领主已经离开,奔赴前线,谢阳微微鞭打马匹,让自己和顾楼月不落下这一疯狂的队伍,且边走边解释道: “大魏和西域常年来战乱不休,西域里也有不少被信王残害了亲友的族人,一代的轮回不过十来年,如今,是他们的后代来报仇的时刻了。” 谢阳语气很是沉重,这没完没了的恩怨纠缠了数代人,先前他不同意乌氏领主屠城,自然也是有这样一层理由在。 可如今,他们大仇将报,岂是几个不相干的外人就能阻止得了的? 顾楼月抿唇,谢阳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握住他的手,“你放心,若是破了城门,我一定会护醉生楼的大家伙安全。” “嗯,我信你。” 顾楼月点头,现下也不适宜躲躲藏藏,城门攻破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事,届时定然是一片混乱。 二人上前,此时边塞的城防军已经处理完毕,周围几乎都是乌氏领主带来的人,有人已然上前,想朝着城门口攻去,乌氏领主更是单枪匹马上阵。 林子里还有他们北寒的人马,若是顺利,攻破城门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大人,上吗?”下属将领策马而来,场面混乱不堪,他也是不敢冒然让弟兄们上场。 “先让乌氏他们攻门,破门少说要一定时间,我们等下看准时机再上。” 不得不说,乌氏至少为他们做了一番好事,攻城是个持久战,尤其是在破门这一遭,时间长,伤亡又大,如今有乌氏的人打头阵,也算是减少了些损失。 顾楼月望了望周围,其他领主的队伍也有的不敢上前,估计是跟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只是他有些疑惑,如今他们行事已经如此高调,边塞城内发现了他们,甚至连狼烟都已点了良久,为何还无人出城应战? 城楼上也无人,细想一番,自来时至此,似乎遇到的只有周遭巡城的队伍。 信王的主力军在哪?即使再如何缺人手,也不该无人才对。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前方传来一声巨大的重响—— ‘吱呀’——那边塞城的大门,竟然开了!?? …… 所有人愣在原地,就连顾谢二人也同样僵着动作,若不是马匹受了惊,嘶叫了几声,他们估计都还回不了神儿来。 “空城计吗?” “我们还没过去,他们怎么就开门了?” “不会是陷阱吧……” …… 突如其来的变故似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当头棒,那些个杀红了眼的小兵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紧接着,边塞城门内缓缓走来一白衣人影。 “信王,是信王李承!” “他这时候出来做什么?注意是否有埋伏!” 顾楼月眯着眼,确认眼前就是信王的身影,只是与以往大相径庭。 全身上下一袭白衣,衣角随风轻摆,看着单薄,墨色的丝发缠着缕缕白,散落在脑后,手持一柄自带的佩剑,泛着寒光,神情泰然,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诀别。 乌氏上前,却也与李承隔着一丝距离。 他也在害怕。 “……李承,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信王不看他,目光没入其身后的山林之中,高呼道: “边塞六洲统领,大魏皇亲,信王李承,特来自戕,望诸位领主及北寒统帅能尊重西域规矩,不将过往恩怨仇火施加于边塞百姓,李承在此谢过。” 顾楼月呼吸一窒,他想过百来种信王的底牌,却不曾想信王最终会选择自戕这一条路…… 西域有规定和俗说,若是两个部落之间发生冲突,只需要部落的主人当众自戕,另一部落就不得对其族人动手,否则会收到神的天谴。 这是规矩,是刻入西域人骨子里的规矩。 “李承,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好意思用西域的规矩压我!” 乌氏气得发癫,当场便想着冲出去,可被手下人拦住了,“大人不可啊,这是规矩啊,举头三尺有神明,天神娘娘在看着呢!” “大人,别去啊!” “天神娘娘在上,我们大人只是一时间蒙蔽了眼目,他并不是刻意冒犯的!” …… 信王是他们所有人的仇人,如今大仇将报,对方还是以自戕的形式,即使利用了他们的传统,倒也不会有人多在意什么。 可传统终归是传统,西域是个不缺乏信仰的地方,天神在他们民众心中的地位比一族领袖还要高,当中背弃天神,天谴什么的或许是胡话,但一定会引发群愤。 “放开我,我要亲自杀了他,只要他死在我的手上,就不算是自戕,天神就不算降下惩罚!”乌氏领主挥舞着刀剑,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可此时—— “信王,我答应你,只要你自戕,我便护着你的民众,不让他们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谢阳策马而出,很快便来到二人之间,乌氏领主此时依旧是被人拦着,如今面前还有个谢阳,他再想阻止信王,也无能为力了。 “谢阳!你敢,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你知不知道背叛的下场!” “合作?”谢阳挑眉,手指着身后已经大开的城门,“城门已开,你我还有何种合作关系?” 刚刚,谢阳说的就是‘攻破城门之前’,如今城门已开,他们就是对手了。 谢阳转头,目中带着一丝敬意,对着信王,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承了然,面带一丝欣慰,似乎缠绕自己多时的忧虑在眼下得到了一个结果。 缓缓转身,迎面而来一阵疾风,吹乱了他的衣摆与发梢。 ‘噗通’—— 双气跪地,紧接着,对着边塞的城门,对着里面成百上千的百姓,重重地在冰雪未融的地面上,磕上了三个响头。 咚—— 咚—— 咚—— 第三声落下,人却迟迟未起,转瞬之际,且听他用一种极尽不舍的声音道: “我李承,一生灭敌上万之多,于边塞不敢称呕心沥血,但二十余年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唯有如今边塞城不攻自破乃权衡利弊所举,自戕一为保民,二为谢罪,愿西域之人信守承诺,如若不然,此身愿永世不入轮回,化作厉鬼,制裁无信之人!” 说罢,起身。 身后边塞城传来道道哭腔与挽留之言,多半是边塞的百姓和收下兵卒,可李承视若罔闻,转回身,脸上多了分释然与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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