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意山庄不明是非,收留了苦炼门恶徒,是大错。我们有错就认。”栾秋朗声道,“但浩意山庄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江湖同道的事情。” 岳莲楼立刻帮腔:“江湖本一家,收留家人更是人之常情。谁人行走江湖没落难过?谁人没有接受过其他兄弟姐妹的帮助?” 这确是实情,场中众人纷纷点头。 “说得对!总不能在看到别人受伤的时候,先查八辈子祖宗,再审一审家中亲友关系,才决定救或不救吧?”韦问星抓住岳莲楼话头,“骗人有错,可怎么救人的也有错?” 搅局的人越来越多了。 欧阳大歌从震愕中回过神,立刻加入韦问星阵营,大着嗓门嚷嚷:“我瞧这事儿从头到尾,跟浩意山庄就没任何关系!栾秋也好,浩意山庄也好,有情无情都好,都是冤大头。如果浩意山庄和苦炼门勾结,为什么这英则进了山庄这么久,受伤的只有曲渺渺和卓不烦?” 许多人当日都见到卓不烦惨状,不住附和:“没错,没错!” 喜鹊山庄三兄弟已经从地上爬起,冷笑反驳:“欧阳阁主这话说的……苦炼门门主心狠手辣,那两个孩子稚气天真,说不定看破了他和师兄师姐的勾结,不肯沆瀣一气,才遭毒手!” 栾苍水又要上前打耳光,不料立刻被栾家人拉住,不让他掺和这个乱局。 “照你们的意思,今日之事浩意山庄清清白白,都是云门馆恶意诬陷?”三兄弟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云门馆才是大瑀江湖的恶人?” 欧阳大歌气得脸白:“我没这么说。你们乱抬什么杠!” “口口声声说浩意山庄无辜,明摆着就是说云门馆不对。收留苦炼门门主几个月还能叫无辜,那干脆连英则也清白无辜算了!”二哥擦干鼻下新血,说得越发来劲,“云门馆这样的江湖大帮派,难道还会没事给浩意山庄泼污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看浩意山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哦!你说了!”岳莲楼忽然蹦上台子,拍着手大笑,“好你个喜鹊山庄,你竟然说云门馆是臭苍蝇!” “我、我没说臭……我没……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哥一看曲青君脸色,立刻结巴了。 人群中接连冒出声音,一个接一个的阴阳怪气:“狗仗人势,还反过头骑到主人头上了。喜鹊山庄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说云门馆是苍蝇。”“估计早就看云门馆不顺眼了,装作帮腔,实则暗藏祸心……” 三兄弟面色涨红:“明夜堂!你们说什么!” 岳莲楼一出现,曲青君就知道事情不妙。 本来一切对云门馆有利,转瞬便成了一团乱局。台下吵吵嚷嚷,已没多少人在意英则和浩意山庄的关系,反正栾秋已经坦然承认。 江湖中众人围观的是骂人不见血的明夜堂,还有与云门馆弟子相互争执的喜鹊三兄弟。 她又是生气,又是懊恼。李舒愣愣站在台上,表情十分古怪,目光落在墙头那灰白头发的少年人身上。曲青君不认得那少年,但隐隐猜中那是苦炼门门徒。她正要说话,人群中忽然响起沈灯的声音。 “英则和苦炼门的事情大家都听明白了。”沈灯只当身后扰攘的“怎么就明白了?还没说清楚”等等吵嚷之声如无物,仰头看向曲青君,“明夜堂倒是有一件事想请教曲馆主。” 他亮出一沓纸,抬手一洒。写满字的纸飘摇散落全场,有两张蒙在白欢喜脸上。他抓下来一看,对千江说:“是仙门那胖子的事儿。” 千江目光闪动:“这才是重头,做好救人准备!” 从慧光长舍救出来的孩子们说出了他们所知的一切。 江湖中人原本只知道云门馆弟子金满空死在仙门,是被苦炼门的人杀死的,便以为苦炼门这次找上的是云门馆而非浩意山庄。 但细看纸上的供述,人人脸色生变。 “除了这些供述,另外还有别的证据。”沈灯看向栾秋,“当日在仙门,多得浩意山庄栾秋栾少侠协助,明夜堂才能顺利从慧光长舍救出孩子们。栾秋少侠亲证,那些被金满空用于练功的孩子身上,全都有‘神光诀’的一二重内力。” 曲青君微微一笑。明夜堂不让官府掺和,说江湖事江湖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沈灯与她是多年好友,但她很清楚,沈灯绝不会在大是大非上姑息自己。 “我不知道这件事。”曲青君说,“金满空是我云门馆成立后才招收的弟子,原本在别的门派有过功底,他修炼‘神光诀’确实进展缓慢,但我绝对想不到……” “你知道的。” 一直沉默的谢长春忽然在李舒身边开口。 “金满空跟我说过,你教过他怎么用最短的时间获得最大的收益,哪怕那可能是损人利己的法子。” 李舒、千江和白欢喜心中同时掠过惊诧。 曲青君究竟为什么会晓得这种邪门办法?她不仅晓得,而且熟悉到可以教会金满空操作。 李舒不禁望向曲青君。他怀疑过很多次曲青君和苦炼门的关系。 人群因谢长春的话哗然震愕,一时间场中乱声迭起。 这吵嚷的声音令鹤长老头疼万分。他举目四望,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女孩与“妹妹”年纪相仿。 被太阳烤得浑身热辣,他再也忍受不住,站起身大吼:“岳莲楼!你骗我!” 岳莲楼差点忘了这个疯子,忙窜到李舒身边,抬手指向曲青君:“是她!是这个恶人抓走了‘妹妹’!” 曲青君后撤两步,手握剑柄。那灰白色头发的少年人如一头黑豹,高高跃起,瞬间来到她面前。他亮出漆黑如墨的十指,狠狠在曲青君脸上一划! 救人的、躲避的,一时间乱作一团。 曲青君躲得及时,没受一点儿伤,剑已出鞘,划破鹤长老□□胸口。鹤长老丝毫不觉得痛似的,铁爪接二连三攻击,又疾又猛,曲青君一时找不到还手间隙,只能不停躲避。 千江、白欢喜一直紧紧盯着台子,鹤长老引发的混乱成了最好的障眼法,两人一个喊着“云门馆杀人啦”,一个喊着“明夜堂杀人啦”,迅速冲向李舒。 台上的李舒在曲青君被鹤长老逼近的瞬间,扑向落地的铁扇“星流”。 曲青君一脚踹在鹤长老胸口,眼角余光瞥见李舒抓起了“星流”。 浩海剑法如浪如涛,卷向李舒! 从曲渺渺口中得知伤害两个孩子的人什么模样,在鹤长老亮相的时候,栾秋和于笙一眼认出了他。 两人已经踏上台子,栾秋不假思索地伸手抓向李舒。 就在他手指碰到李舒的瞬间,李舒被人提着衣领拉了起来,只有被曲青君切下的几根发丝落在他的指尖。 千江长老一探李舒脉门,立刻知道他为何无力躲开曲青君的剑。 栾秋看看他,又看看跃上台面的白欢喜。 想到卓不烦和渺渺受的苦,栾秋提剑立刻刺向千江! 千江根本无心与他对打,扯过李舒挡在自己面前。栾秋大吃一惊,剑果然顿了一顿,千江趁隙拎起李舒跃上墙头。 “栾秋!” 一个东西随着李舒的喊声,朝栾秋疾飞过来。 栾秋心头微惊,正要举剑抵挡,忽然看见那东西隐隐闪着金光。他的剑偏了一偏,直接伸手抓住了李舒扔来的东西。 是母亲留给他的那件玉佩。 再抬头时,千江和李舒已经消失在墙头。 玉佩冰冷。是李舒不要它了。 鹤长老还跟曲青君纠缠着,他武功路数奇诡,无逻辑无套路,野兽般乱舞乱打,根本不可能是曲青君的对手,已经接二连三被曲青君伤了几剑。白欢喜拖着他,无奈根本无法像千江一样跃上墙头,只得穿过场下混乱厮打的江湖人狂奔。 鹤长老不分敌友,嗷嗷大叫,乱拳把白欢喜揍得鼻青脸肿。 一支枪擦过白欢喜耳朵,差点把他耳朵切了下来。 白欢喜吓得冷汗直冒,回头一看,果然是双目喷火的于笙。 那枪招招致命,全冲着鹤长老而来! 白欢喜哪里敢惹手中持枪的于笙,他拖起鹤长老,连蹦带跳地躲避。跑出一段后看见路边两匹大马,挂着青松阁的标志。他打翻两个看马弟子,骑马便跑。 栾秋追了出来,与于笙紧追不舍。 无奈两人没有马儿,只能眼睁睁看着千江与李舒掠过树梢、落在马背。 苦炼门四人骑着欧阳大歌两匹油亮骏马,一路狂奔,没有回头。 ---- 作者有话要说: 白欢喜大哭:我破相了!!!!!!
第46章 云门馆(4) 平澜城公审苦炼门毒物,江湖人大都很失望。 虽然看了一场混乱好戏,也笑过也闹过,但总觉得心里很不是味儿。 打算看浩意山庄笑话的,没看成。栾秋公开承认自己和苦炼门门主有过一段情,当然遭人唾弃,但更多的年轻江湖客却夸赞起他的勇气和坦荡。 浩意山庄在苦炼门手中吃了许多苦头,接二连三地死人伤人,说栾秋和英则勾搭成奸、居心叵测,站不住脚。 打算看英则笑话,看是看到了,吃了散功药没任何还手之力的门主,居然长了张中原人的脸。很快便有传闻散出:他是从小被拍花子拐卖,先是赤燕、而后金羌,辗转中早已丢了大瑀心性,被苦炼门那帮恶徒养成这个样子。 惋惜中又有感慨:曲天阳之死和他没半分关系,他是不是被苦炼门的其他人推出来当靶子了? 打算看明夜堂笑话的,岳莲楼一通乱打乱闹,沈灯甩出罪证,反而博得不少彩声。 众人都以为明夜堂要成为诛邪盟盟主了,不料会场中沈灯却称他们绝不打算当什么盟主。江湖人只要心存善念,有除恶之心,人人都可以诛邪。 立刻有人问:“那苦炼门呢?人不追了?不剿灭了?” 沈灯:“关于苦炼门,我们心中尚有一些困惑。等一切真相大白,必定跟大家伙详细说明。” 沈灯所说的“困惑”,是他与韦问星、栾秋、于笙、栾苍水在船中喝酒谈天时意识到的。 曲天阳死后,所谓的诛邪盟分崩离析,随即浩意山庄分裂,曲青君不乐意提及山庄往事,任蔷又关紧山庄大门,几乎不与任何江湖帮派来往,他们竟然一直没有机会复盘当年的细节。 当年曲天阳尸身从四郎峰上搬下来时,栾秋和韦问星都在现场。韦问星没见过曲天阳,只听过他的大名,随众人上山搬尸时,曲青君却不让任何人靠近尸体。刺穿尸体的那杆枪是她亲手拔下来的,尸体也是她亲自蒙上面部,“大哥在雨水里淋了多日,我不想让任何人见到他现在的样子”。 随后众人把曲天阳尸身运回浩意山庄,为他清理、换衣的,只有曲青君和任蔷两人,就连曲洱也不被允许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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