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另外一个满脸黑漆漆的脑袋立马凑到他的眼前,几乎是与晏辞脸贴着脸,说话间脸上还扑簌簌地掉灰,掉了晏辞满头满脸,响亮的声音在晏辞耳边响起:“兄弟,你命够大的,我还以为你死定了!” 晏辞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吵的头痛无比,可是此时他浑身都疼得厉害,手指更是动都动不了,眼皮沉得不行,只能微微侧了侧脸,尽量避免灰尘落到嘴里。 “我没事。” 他习惯性地说出了三个字,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下一刻眼皮一沉,意识不受控制的再次陷入黑暗里。 这一次他在黑暗里沉睡了很久,也可能只过了片刻。 但是在这漫长的黑暗里,耳边一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他,牵引着他的意识不要堕入到黑暗中。 喉咙和鼻腔都难受的仿佛塞了什么东西,使他难受地剧烈咳嗽起来。 有什么冰凉硬硬的东西触碰着他的唇,他不由自主张开唇,温热的水流顺着喉咙滑下,将喉咙里的堵塞感稍稍压下去了些。 晏辞睁开眼,面前已经不是他那被火吞没的房子。 眼前一片明亮,空气里也不再是木头烧焦的味道,而是淡淡的中药味。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抬起眼睛看着上方扶着自己的人。 一个脸上带着几处结痂伤痕的少年正扶着他的上身,手里捧着水碗,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眼底满满的担忧几乎化成实质。 晏辞眯了眯眼,他还没有说话,就看到少年在看到他睁开眼的那一瞬,眼底瞬间就涌上来汹涌的泪水,薄薄的鼻翼抽动着,整个人就像一只受尽委屈的小兽。 “顾笙。” 晏辞张口,沙哑着声音唤出少年的名字。 少年闻言,终于呜咽着放下碗,他让晏辞靠在他怀里,伸出手一副想抱他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的踌躇样子,最终将手搭在他的身侧。 晏辞则抬起头环顾着四周。 这是一个在他记忆里有些熟悉的地方。 因为他以前来过几次,并且每次这周围都弥漫着他最讨厌的药香味,还有一旁靠着墙的架子上放着瓶瓶罐罐,都在告诉他这里是镇上的医馆。 晏辞有点儿艰难地抬了抬胳膊,目光向下,发现自己整条胳膊直到指尖都缠着纱布。 也许不止是手臂,还有身上,随意动一下都带着酸痛感。 晏辞沉默着把目光投向身后不断抽泣的顾笙身上。 从这个角度看,他原本精致的下颌收进去好多,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了不少,本来被自己养胖的脸颊都深深陷进去,并且他的情绪看起来十分激动。 在看到自己睁开眼的时候,几天压抑的情绪化为泪水不断涌出来,流了满脸,沿着下颌打湿了晏辞的脸颊。
第116章 晏辞看着他对着自己不停地掉金豆,感觉自己睫毛上都飞溅上了几滴水珠。 他动了动手指,想把水擦掉,但是胳膊沉重的像块儿石头,压根抬不起来。 他这时才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什么包裹住,而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下各处都在叫嚣着疼痛。 “顾笙。”他哼哼了两声,感觉顾笙泪水顺着自己的睫毛又滑到了眼角,又从眼角流到眼睛里,于是不舒服地眨了眨眼。 顾笙见状忙把脸上的泪水抹干,然后用指腹小心地将晏辞脸上的水擦干净。 然后他捧着他的脸,细细地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好像在看着什么珍宝。 晏辞被他盯得有那么一点不大好意思。 他这时才察觉脸颊上也有地方在发出细微地疼痛,但是额头到下巴都被什么东西裹上了,大概是纱布。他在心里有那么一点忐忑,心想自己的脸不会被烧伤了吧。 于是他艰难地试探着开口:“你在看什么?” 顾笙额角垂落的的发丝扫到了他的睫毛,刮得他的脸痒痒的,可是他哪里都动不了,像是一个被严严实实裹在襁褓里的婴孩。 这个比喻一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就立马被他甩了出去。 “夫君。”顾笙依旧捧着他的脸,专注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也有不少细小的伤痕,但是已经结了痂,于是晏辞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三天。”顾笙回答。 “那真是太不好了。”晏辞闭上眼睛,微微侧头安心地靠在顾笙的身上,“我竟然在这中药味里泡了三天。” 顾笙微微扬了下唇角,将他的身子又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好让他更舒服地靠在自己的怀里,晏辞歪了歪头,在药香味和身后人的怀里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就已经没有顾笙的影子了。 医馆后院只有他一个人,不远处传来低声交谈的人语响。 晏辞安静地躺着,他的身子依旧沉重不堪,不一会儿便听到人声静止了,接着是外面传来脚步声,声音的主人大概很努力放轻脚步,但是声音还是很响亮。 晏辞转了转眼珠子,抬起眼睛,声音的主人已到跟前。 一个熟悉的脸探到他的头上。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晏辞终于勉强抬了抬手指,艰难地指了指自己。 苏青木看着他,以为他哪里不适,一脸紧张地问:“你怎么了?哪里疼?我去叫郎中!” “我的脸。”晏辞口齿不清道,“我的脸破相了吗?” “...” 苏青木深吸一口气:“有病吧你。” 随即冷哼一声:“帅,他娘的,帅的不行,差一点儿就赶上我了。” 晏辞终于笑了起来。 “你怎么把我从里面拽出来的?”他有点儿好奇,他最后的意识就是头顶的房梁砸下,掀起一阵浓重的烟雾,瞬间灌满他的鼻腔,以至于他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苏青木把他的被子往里塞了塞,一屁股坐下:“你命大。” “那根房梁差一点就砸中你的脑袋了。”他心有余悸地回忆着,“不过被另外一根木头架住了,只砸中了你的左肩膀。” 晏辞了然,难怪他一醒来就觉得左边肩膀痛的厉害。 苏青木张了张嘴:“...不过那个谁就没这么好运了。” 晏辞知道他说的是谁。 苏青木一想起那个画面就心惊胆战,幸亏晏辞就在门口那片还没被火势包围的空地上,不然就算他有一万个胆也没办法冲进着火的房子。 他犹记得晏辞的身子上面刚好有一个木头架住了坠下来的房梁,至于另外一个人,苏青木只能看见木头下的一片衣角。 房梁掉下来的时候那人就已经没救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陷入沉默。 苏青木吸了一口气,虽然现在不太适合问晏辞问题,但他实在有些好奇: “他为什么会在你那儿?” 晏辞沉默了一下:“我的房子就是他烧的。” 苏青木吃惊地张大嘴。 晏辞面上没多大表情,语气里也听不出喜怒,岔开话题:“我的房子还剩下什么吗?” 他最想问的是他的马还有他的猪怎么样了。 “哦...”苏青木用力揉了揉后脑勺,“你的房子...” 他欲言又止。 “说吧。”晏辞道,“我有心理准备。” 苏青木踌躇了一会儿:“你的房子恐怕以后住不了了...已经,嗯...” “还有你的猪...”他有点为难地开口,“火太大了,没人顾得上它们...” 他小心地观察着晏辞的神色,快声道:“不过你的马挣脱了缰绳,本来失踪了两天,今天早上被人在山上发现,已经送到了衙门。” “说到衙门,等你伤好了,恐怕还得去一趟。” ... 接下来,晏辞在医馆躺了几天,等到他终于能下地,已经过了小半个月。 这期间,他去衙门录了口供,证明了晏方是烧他房子的凶犯,同时也是杀死余荟儿的凶手。 如今他死在了火里,也算罪有应得,只是让闻者唏嘘。 小黄是在房子着火后的第三天找到的,它自己跑到了山上,一条腿断了,不过安抚了几天就好多了,晏辞牵着它的缰绳把它从衙门领了回来。 顾笙用手轻轻摸着小黄的额头,神色间有一点失落,显然是因为他那两头细心照顾大的小猪。 晏辞的左手还用夹板夹着固定在胸前,这些天他们一直住在镇上的医馆,如今伤好了便要为之后的事做打算了。 苏青木很热情地拉着晏辞,说自己的房子够大,让他和顾笙搬过去,不过晏辞到底不习惯和别人挤在一个屋檐下。于是他又想到从前在镇上白伯良给他们找了一处房子,晏辞想着要不要再搬回去。 只不过在大火里,他们这几个月积攒的家当,除了存在钱庄的银子外,其余几乎什么都不剩。 最可惜的是晏辞那些香方,被这场火烧的干干净净。 晏辞轻轻将顾笙耳畔的乱发拨到耳朵后面,他们俩如今除了小黄,和钱庄里微薄的银子外几乎什么都没剩。 “我去把钱庄里的银子取出来。”晏辞想了想,“先把我和小黄的药费付了。”剩下的钱应该够租个便宜的房子用。 本来自己再凑个十几两就能买一个镇上好地段的房子,如今看来似乎又要从头做起了。 顾笙倒是没说什么,自从晏辞醒了,他面色也一天天红润起来。 晏辞手里牵着跛了脚的小黄,顾笙扶着他,他们两个相互扶持着慢慢地下了衙门门口的石阶,就在两人将要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马车的声音。 晏辞侧过头,就看见一辆崭新的马车停在他们身边。 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小厮,身上是晏辞熟悉的打扮,那小厮走到他们面前,恭敬道:“大公子,老爷请您回府一趟。” 晏辞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小厮又重复了一遍:“老爷请您回府一趟。” 晏辞转头有点疑惑地看向顾笙。 顾笙小声与他解释:“你昏迷这些天,陈叔派人来看过你好多次...他说爹在你昏迷那几天就醒了。” 他犹豫了一下:“陈叔还说,爹说他想见你。” 晏辞扬了下眉毛。 ... 晏府依旧是那个晏府,有着全镇最漂亮的大门,也是全镇最大的府邸。 只不过此时门口被踩进泥土中的发黄的纸钱告诉晏辞这座府邸前不久刚办完一场丧事。 晏方虽然品行不端,还犯下杀人放火的罪行,就算他没葬身火海,晏昌恐怕也保不住他。但他毕竟是晏昌的儿子。 所以在晏辞昏迷的这段时间,晏府已经在众人的侧目中将丧事办了。 晏辞在顾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门口等待的陈昂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门口侯着的丫鬟仆人腰上头上都系着白绫,这场面看着有些渗人。 晏辞虽然不知道晏老爷为什么找自己,但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与晏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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