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昌点了点头:“子鸢嫁我之前本是胥州秦氏的幺女...” “这秦氏你可能不知道,乃是以造船发家,在胥州算是数一数二的家族,我十多年前在胥州时,那时胥州河道上六分之一的船只皆出自他们之手,如今虽然十年未与他们联系,但不出所料,胥州秦氏的势力只会比十年前更盛。” 毕竟胥州位于胥河之岸,数条大大小小的河流流经于此。 自古以来,交通发达的城市无一不是鼎盛之所,何况胥州又是船运发达,这秦家以船运为生,在胥州的势力可能比想象的还要高。 晏辞听到这儿便明白晏昌的意思:“您是希望我去投靠秦家?” 晏昌点了点头。 晏辞想了想,既然原主母亲是秦家的幺女,那原主就是秦家的外孙,外孙投靠外祖,倒也并不罕见。 但是他怎么有一种自己变身林黛玉的感觉? 他正在思考着,忽然听晏昌说:“没那么容易。” 晏辞一愣。 晏昌踌躇了一下,看了眼晏辞,似乎不知接下来的话应不应该与他说,左思右想半天还是道:“...他母亲虽是秦家的幺女,但是昔日嫁我为妻时却遭到了秦府上下的反对,后来不顾父母反对,硬是随我到了白檀镇这地方。” 晏昌简短且勉强说到这里,竟是说不下去一个字。 这短短一行字,晏辞却是在脑海里自动脑补出一番富家千金私奔落难子弟,沦落小镇郁郁而终,结果独子长大后又收到父亲冷落的惨剧。 他正在脑补着,一抬头看见晏昌看着自己,赶紧正色起来。 晏昌张了张口这才继续道:“虽然十多年未与秦家来往,但是晏家主店在胥州这些年能有这等收入,许是和秦家暗中扶持有关,你日后若是去了胥州,一定要与秦家保持来往。” 晏辞点了点头,虽然晏昌没有具体说明,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也明白,秦家虽然富有,但是与他晏家一样都是商贾,在这个对商人不那么友好的年代,商人作为有钱的弱势群体,商与商之间必须依靠血缘亲族之间的联系抱团取暖。 所以根据他的猜测,秦家很大概率不会拒绝最受宠爱的小女儿的儿子前去投靠。 “我到时候会写一封信说明缘由,等你什么时候想好出发,带过去给他们便是。” 晏辞点头称是。 晏昌没再开口,沉默了一会儿:“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你...下去吧。” 晏辞抬头,看到他苍老干瘪的身影,与窗外凋零的树木相应和,早已经不是晏辞第一次见时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连失两个儿子的痛苦,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而他能一直到现在都条理清晰地与自己交谈,骨子里应该也是个很坚强的人。 晏辞不再多话,朝他俯身告退。 当他抱着那匣子出去的时候,看到顾笙和陈昂一起站在一旁的回廊里等着他。 顾笙见他出来,率先迎上来,陈昂随后。 虽然不知晏辞和老爷在屋里聊了半天什么,但是看他手里的匣子,陈昂已然了然。 “给我吧。”他伸出手接过匣子,“等到公子什么时候想用,与我一说便是。” 他随即又抬头,细细打量着晏辞:“我已经吩咐过厨子烧了晚膳,皆是公子喜食的,公子的房间这些日子一向吩咐丫鬟每日打扫的,饭后公子只管携少夫人前去休息。” 晏辞颔首:“多谢陈叔。” 陈昂点了点头,自然道:“那明日早上,我叫上铺子的几个管事,一同陪公子到镇上和田里看看。” 晏辞再次颔首:“有劳陈叔了。” “何来有劳一说。”陈昂笑道,“都是分内之事,公子这样说,可是要折煞老朽了。” 晏辞知道他的意思,他往后就是晏家的新主人,晏老爷说的那几百亩农田,和镇上所有属于晏家的商铺,自己势必是要学着如何管理的。 百亩农田啊... 晏辞暗自心想。 他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怎么忽然之间就跻身地主了?
第118章 外面天气转凉,白檀镇这个位于河边的小镇空气中常年带着水汽,但是由于晏府屋子的地面之下修了地龙,所以整个屋子里并不潮湿阴冷,反而散发着一股暖意。 顾笙身子一向畏寒,入了秋以后手脚便无原因地发凉,之前在乡下的宅子里,晏辞每晚都要将炉子里烧好火,但是每每等他上了床,顾笙依旧会习惯性地将手脚贴到晏辞身上。 等他回房,顾笙已经缩到床的内侧,只留一双眼睛在锦被外看着晏辞,就在他翻身上来的时候,身边的人立马蜷起腿,然后将一双小脚非常自然地伸入到他的小腿间。 微凉的感觉从小腿传来,晏辞:“...” 他左手虽然绑着绷带,右手却轻而易举地握住顾笙的两只脚踝。 顾笙顺势侧着身,上半身后仰深陷在床褥里,任凭脚踝被晏辞握着,脸上表情丝毫不变,甚至还歪着头乖顺地看着晏辞,哼唧道: “凉。” 竟然学会撒娇了! 看着他小鹿一样乌黑的眸子,晏辞心里一阵痒。 “怎么像个妖精一样...”他忍不住自言自语。 顾笙闻言不明更加无辜,委屈地眨了眨眼睛。 晏辞指腹摩挲着他细腻光滑的皮肤,叹了口气:“你的脚怎么总是这么凉?” 顾笙的鼻尖在屋子里热气渲染下,薄薄的透明的皮肤泛上一层粉色。 晏辞索性坐起身,握了握他的脚,想让微凉的皮肤变得温热一些,随即将其塞到自己的里衣里面。 顾笙脸上带着得逞的表情,他微微动了动蜷缩的脚趾,踩在晏辞的柔软的腹部上,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从脚底传来,弯了眸子。 ----- 隔日过了辰时,用过早膳后,陈叔便将府里众人皆叫到正堂,一一与晏辞说了。 这些人当中有些晏辞有记忆,有些大概是后招入府的,尽是些生面孔。 之前晏夫人包括晏方屋内的丫鬟仆人几乎已经全部被打发走了,距陈昂所说,晏夫人和晏方匆忙离府后便没了踪影,只是没人知道为什么晏方会突然出现在乡下宅子里,而且状若疯癫。 那些人一个个低眉顺眼,在堂下一字排开,陈昂每叫一个,便上前来行礼。 除去管家的陈昂,还有负责记录府内开销的账房,负责女眷哥儿起居的丫鬟和粗使婆子,人高马大的护院,皮肤黝黑的马夫,手艺精湛的厨子厨娘,还有几个负责日常事务的家丁。 许是知道晏方之前带人找过晏辞的麻烦,这些家丁里竟然没有之前跟晏方一起的那些人,全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最小的大概十八岁,最大不过三十,都是生面孔,此时面对着晏辞,有些胆小的竟然紧张的出汗。 等认识了一遍府上这些人。 陈昂乐呵呵道,不必记得这些人都是谁,以后若是有什么要遣他们去做的,只管与他说,他会去安排。 晏辞对这位陈叔的好感立马升了几度。 “前些日子得知公子回府,我特意去寻了一批家世品性皆干净的良家子,男女各十人,公子可要选几个做贴身随从?” 听陈昂这么一说,晏辞莫名地想到了昔日晏方嚣张跋扈上街的模样,然而他平时一个人惯了,要是以后出门身后都跟着一群随从,上街的话人家都得对他退避三尺,一想到那场面就有点儿好笑。 “公子日后出行还是带着个随身的侍从方便些,店里杂事多的时候,无论提物还是记述,有人手在旁总归省心不少。” 话虽如此,但晏辞实在不愿找一个不认识的人与自己片刻不离地跟着。 “暂时不用了。”他道,“随从之事暂且搁置,陈叔可以带几个哥儿去少夫人那边问问,看他有没有需要的。” 陈昂点头称是。 快要午后的时候,晏辞方才出了门,门外侯着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的上马石旁,马车不大,虽然外在朴素但是内里布置舒适,大概就是晏府主人家平时低调出行的专用马车。 晏辞踩着上马石上了车,与陈昂一起,先去了田间。 马车行驶在路上,等到了田地旁边便只能停下。 只因那田垄过于窄小,不是马车能经过的了,晏辞于是便下了车,后面跟着陈昂和两个小厮。 他站在田垄上,看着田间劳作的人们,此时正是作物成熟的时候,晚稻有一个月的收获期,但小麦要等自然变黄再收割,若是遇到雨季,必须等下雨之前尽快收割,否则作物遇到雨,零落成泥,果实白费,这一年的劳动都化为水。 所以这些佃农一到了丰收之时,便会让自己家里的妻子或是夫郎先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叫上年龄大点儿的孩子一起,过来一同收割。 所以此时田里男女老少皆有,稻田之下隐约可见人影。 陈昂与晏辞解释了春日雇佣人手的规矩,晏家雇的这些佃农都是些正值壮年,身强力壮的汉子,虽然工钱付的多一点儿,但是播种的时候一人一天能耕一亩多,更何况晏家有耕牛,再将这些耕牛租给佃农们,一天耕五亩地不成问题。 而晏家那百亩农田雇了至少二十人去耕,五分之二种粮食,五分之二种薪炭桑麻,余下的租给农户让他们自给自足。 “等再过几天收完,农户们会挨个到府上缴纳粮食,我到时会派人看着,公子只管放心。” 晏辞看着地里面巡视的晏家长工,和忙碌着的农户,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们每年要交多少粮?” “这个不一定。”陈昂道,“丰年和凶年的收成相差甚远,不过很多年前宫里圣人下旨,专门制定了佃农每年定量缴纳田主的粮税,只要缴纳够了税粮,余下的粮食便归他们。” 晏辞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倒还挺人性。 毕竟在他以前读过的书里,有些佃农辛苦一年到了最后几乎把所有的粮食都上缴给田主,因自留粮所剩无几而饿死的农民不在少数。 陈昂招手,准备将地里的长工叫过来让他认识一下新主子,晏辞却制止了他。 “如今正是秋忙之时,我今日来的突兀,本就没提前打招呼,就不必打扰他们了。” 陈昂闻言笑道:“公子心善,有公子管理晏家,是晏家上下之幸。” 离开农田回府已是午后,厨娘已经做好了饭,见他们回来,有丫鬟立刻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 吃饭时知道晏辞不愿意过多人打扰,几个丫鬟行了个礼便退下了,只余他和顾笙两人吃了饭。 顾笙看起来还挺适应现在的生活,他在随晏辞下乡之前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也许当时因为原主的喜好影响,下人们对他没这么恭敬,可如今却是不同往日,晏家的下人们对晏辞的态度很是微妙,亲近肯定说不上,恭敬之中又有点儿忌惮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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