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跪着了,”谢紫殷又道,“我一句话没有说,你却好像我现在就想要你的命一般。我难道这么喜欢杀人?” 那人牙关打颤,好不容易才站起身,双手垂在身侧,没再抬头。 霍皖衣问:“信上写了什么?” 谢紫殷顺手将信纸交到他手中:“张其然死了。” 霍皖衣一顿。 “他在天牢里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霍大人以为呢?” “看来陛下和相爷心中早有决断,这件事看似出其不意,实则局中人还在局中,只是他自以为自己身处局外,也许还在沾沾自喜自己连天牢都能去得,如此说,此人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谢紫殷不置可否:“顺风顺水的人若是时刻警醒还好,要是哪一天开始自鸣得意,随心所欲起来,那只会摔得更重。” 霍皖衣道:“相爷知道的道理不少。” 就着烛火将信件点燃,火光映在谢紫殷的脸上,衬得他眉间朱砂愈发耀目。 “退下罢。” 他未指名道姓,但那人立时应了声,如蒙大赦般急匆匆离开书房,从廊道一侧离去了。 屋中静了片刻。 谢紫殷道:“我还未恭喜霍大人。” “恭喜我?”霍皖衣挑眉,“难道我有什么值得恭贺的喜事?” 谢紫殷道:“自然是有,待此间事成,霍大人入朝为官,岂不是指日可待。” 霍皖衣笑着发问:“到了那个时候,我与相爷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谢紫殷讶然:“霍大人与我不是政敌,难道还要和我沆瀣一气?” 霍皖衣道:“哪儿有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政敌?” 熏香纵已燃尽,书房里仍然氤氲浅香。 和着谢紫殷悦耳低声的吟诵,将尽未尽般意味深长:“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霍大人以为呢?”他笑意盈盈。 霍皖衣道:“相爷都已在引经据典了,我还能说什么不好。” 谢紫殷轻轻颔首,指尖抚落在霍皖衣脸侧:“好好儿演,这一尾鱼纵然被斩去臂膀,也还是会抵抗到底。” “因为先帝的残党永远也杀之不尽。”霍皖衣意有所指道。 “不错,”谢紫殷顺着他的话里深意道,“只要新帝还坐在皇位上,这世上就不会少所谓的高家忠臣。不过……那又如何呢。” 霍皖衣忽而道:“相爷不会借此欺负我吧?” 指尖轻点他颊侧,谢紫殷歪着头,诧异道:“霍大人在说什么?你我除此之外,难道不该还有深仇大恨么。我就算欺负你,也是合情合理啊。” 作者有话说: 存稿呢结果忘记发文了!!!QAQ 霍美人:我要和相爷做政敌,听起来有点难。 新帝:扯淡是吧,他对上你别说放水,直接就是泄洪。 霍美人:可以泄点别的东西。 新帝:? 众人:? 莫少:多说点,本少爷爱听!
第61章 畏惧 陶明逐走进屋子的时候,脸色难看得惊人。 霍皖衣看他一眼,问:“你怎么是这个神情?” “因为我心情不好。”陶明逐撩衣坐在他对面,随手将几本书籍扔在桌上。 “和这些书有关?”霍皖衣问。 陶明逐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冷笑:“当然,大有关系!我直到现在也没能查出来谢相大人究竟是什么病。” 霍皖衣道:“一无所获么?” “何止是一无所获,”说到此处,陶明逐的脸色更差了几分,“越看我越觉得这像个不治之症。” “毫无头绪?” “也不是完全没有。” “陶公子以为该如何?”霍皖衣问。 陶明逐道:“世上的病无非两种,能治的和不能治的,如果是后者,我们就可以先为相爷预备好棺材,再挑个风水宝地,好让他风光大葬。” “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陶明逐转过头问他。 这一眼撞进霍皖衣的眼睛里,看到无底的黑暗。 陶明逐撇了下嘴:“你不是希望他死么,怎么这么看我。” “因为我还不想让谢紫殷死,”霍皖衣道,“这很难理会我的意思么。” “很难。”陶明逐皱紧眉心,“你希望他死,又不想他死,好在你霍皖衣不是阎罗王,否则一个人生生死死,反反复复的,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霍皖衣不语,伸手将桌上的书册拿起翻阅。 陶明逐道:“你又不学医,你看得懂么?” 霍皖衣道:“我只是不学医,又不是不认字,有什么看不懂的。” “此言差矣,医书里讲的东西有深有浅,浅的你倒是能看看,但凡深上几分的,哪个不是晦涩难懂,就连我自己也要比照着医书典籍理会,更何况是你。” 陶明逐挠着下巴:,忽然唤他:“霍皖衣。” “陶公子想说什么?”他问。 陶明逐道:“如果谢相大人真的得了不治之症,你觉得是该给他个痛快,还是死马当活马医——” “那都不重要了。”霍皖衣打断道。 “怎么不重要。” “如果谢紫殷想要活命,他总会活下去。” 陶明逐道:“那他岂不是做神仙了,而不是做人。” 他说得不无道理,听起来很浅显易懂,但不知道为什么说起来反而又觉得没劲,霍皖衣没再开口,陶明逐就坐在椅上沉默,他凝眸看着霍皖衣翻阅医书,好半晌,深深叹了口气。 “……两个怪人。”陶明逐喃喃自语。 散了早朝,众多官员起轿回府,期间不乏赶来与刘冠蕴打听圣意,揣测一二的官员,他们面上带笑,一个个亲热无比,恭维着说话。 “刘相,依您所见,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是啊刘相,我等糊涂,未必能理解陛下的深意,还请刘相大人为我等指点指点。” “……相爷就看在我等一片忠心的份上,为我等指条明路吧。” 这群人几乎要将刘冠蕴的去路堵死。 护送着刘冠蕴的两位仆人面露难色,又不敢用力阻拦,只能挡在刘冠蕴前面,嘴上请诸位大人离开。 官员们自然不会轻易罢手,便就这样僵持下来。 刘冠蕴倒是不急,他捋着胡须,老神在在道:“诸位大人实在是高看刘某了,论简在帝心,心思玲珑,那该是谢相大人才担当得起。我亦是个糊涂人,又怎么会知道陛下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这……刘相大人,您何必妄自菲薄啊!”一位官员噎了下慌忙又道。 “您要都是个糊涂人,天底下还有几个是聪明的。”另一位官员也赶忙恭维。 刘冠蕴便道:“都说人心难测,君心更难测。诸位既然不敢妄言揣测圣意,何不静下心来先处理好自己辖管事务,莫要因小失大,为此犯了错误啊。” “……这,刘相——” 眼看着刘冠蕴就要侧身离开,官员们都苦了脸,往旁边再堵住了去路。 刘相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入朝为官开始,就不曾见刘相与谁不和,如今这些官员有胆子拦路,也是因着刘冠蕴自前朝便流传着的“温和亲切”。 更何况现在他们为的是自家前程性命,若不是还记挂着自己的面子,就连直接下跪也是做得出来的。 他们紧追不舍,刘冠蕴停下脚步,沉声道:“本相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诸位大人还想本相说些什么?” 一位官员瑟缩了下,似乎意识到刘冠蕴这样的好脾气也会发火,他迟疑了片刻,没有再随着这几名官员堵路,而是侧身让开。 谁知就是这一侧身,那官员瞪大眼睛,腿肚子只打颤,险些软倒跪下。 “谢、谢谢谢、谢……谢相大人!” 他俯身拱手一礼,宽袖长衣,袖摆直直及地。 这声呼唤响起,原本围着堵路的官员们俱是一惊,好似凉气从脚底直往上冒。 一瞬间谁也顾不上堵路追问了,都是争先恐后转过身,朝着谢紫殷走来的方向行礼:“见过谢相大人——” 早朝结束,大殿门前本该是寂寥无比,偏巧此处热闹非凡。 谢紫殷才从见思斋出来,路过此处时,正正撞见刘冠蕴被一群官员围堵在殿前。 他闲庭信步般走近,腰间红玉的坠子摇曳生光。 “诸位大人快快免礼,何须如此客气。”他容颜俊美,神情带笑,就连声音也是温柔似水。 若是有谁不曾见过他的那些奇诡手段,冷酷心计,只会以为他是个比刘相还要温和许多的谦谦君子。 但新帝登基的那段时日,朝中近乎所有的官员都见识过谢紫殷的种种手段。 正因为见识过,有些官员甚至就连私下里,也不敢说谢紫殷的一字不是,好像自己说了,便会被谢紫殷知晓似的。 如今这样一个令官员们谈之色变的人物就站在自己面前。 一众官员脸色惨白,低着头连声道“不敢不敢”,直起身时,也还是垂眉低目,不与谢紫殷对视。 谢紫殷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问道:“刘相怎么也在此处?” 官员们的心高高提起。 刘冠蕴与他对视片刻:“走得慢了,还未来得及离开。” 还不等他们舒一口气,谢紫殷便道:“哦?那诸位大人也是走得慢了?” 众人不语,好似喉咙哽着说不出话,一个个唇间干涩,双股战战。 过了片晌才有人勉强开口道:“……是。” “原来如此,诸位大人怎么不早说呢,早知道,在下便亲自送一送各位了。”谢紫殷含笑道。 他语调依旧,话意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胆子小点儿的官员已是抖如筛糠,方才勉强答话的官员抖了抖:“……谢相大人说笑了,这、这种小事,怎能劳动相爷大驾。” 谢紫殷道:“那在下就不送诸位大人回府了。” 那最先就想走的官员顿时松了口气,当先施礼道了声“下官告退”,随即匆匆离去,在过大门时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剩下的官员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留下来,纷纷告辞离开。 眼见着这群官员乘轿离去,刘冠蕴笑眯眯道:“谢相大人又耍了个好大的威风。” 谢紫殷浅笑道:“谢某何其无辜啊,是他们非要惧怕我,并非是谢某故意恫吓,这又怎么能说是谢某在耍威风。” 刘冠蕴一捋胡须:“那便是谢相大人风采卓然绝世,有出尘脱俗之相,谁人见了不心悦诚服。” 要是有谁此时此刻能够路过听上片刻,便会吃惊于刘冠蕴竟也是个十分会花言巧语的人。 然而左右除了刘冠蕴身旁的两位小仆再无他人。 谢紫殷把玩着腰间玉坠道:“刘相将话说得这样好听,是想说梁公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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