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这……怕是问得出格了罢?” “是啊,张大人,换个问题吧!” “此次是大试,我等不可马虎,更不可出错,张大人问此等问题,是否有些张扬了?” “张大人,换一个吧……” 不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位张大人却不为所动,双眸紧紧盯着霍皖衣,不愿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而霍皖衣并不觉得如何。 他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位张大人,不曾见过,也没有打过什么交道。 但霍皖衣不会天真的以为张大人口中的问题,就是普通的问题。 张大人确实是在问,也不在乎自己是否出格,之所以问,有可能是不喜欢霍皖衣,所以连带着对他也没甚好感。也有可能是对他本身就不喜欢。 无论从哪一面来看,霍皖衣想,今日的考试,都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过去。 他道:“回大人,学生知晓有人与学生同名同姓,但此人究竟如何,学生未曾接触过,故而不敢妄言。” 他答得诚恳,但给出这个答案,就如同没有回答。 张大人皱了眉头,还要再说,坐在右边的考官抢先道:“霍学子风姿仪度不凡,可曾想过将来为官,应当如何?” 霍皖衣道:“百姓所思,则我所思,陛下所忧,则我所忧。” 他又答得好听。至于是真是假,又有何重要呢。 然而没有人再问他问题。 因为主考官张大人直接道:“本官不同意取用此子!” “张大人这是何意?”一位考官讶然不已,“才将将开始,张大人怎么就不同意了?” “还请张大人三思。” “张大人……上一位学子,您说太过迂腐守旧,不同意便也罢了。现在这位霍学子还未答多少问题,您就直言不用,是否该给个让我们信服的理由?” “是啊,张大人——” 张大人一拍扶手,怒道:“本官说不许就是不许!” 那双眼睛重新落在霍皖衣的脸上,目光挑剔:“这个霍学子,长相太过艳丽,不适合在朝堂,只适合去别的地方。” 这句话说罢,屋中一片死寂。 张大人似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错话一般,又道:“为官之人,要的是真才实学,实事求是。纵然话语再天花乱坠,不能好好做事,就不该算是一个好官。” “霍学子有没有真才实学本官不知,但霍学子的几句言语都敷衍、虚伪至极!且本官以为,霍学子以这样的长相做官,根本镇不住自己的下属,不仅如此,他与霍皖衣同名同姓,难保不会多生事端。” 张大人做了决定,如今说话,不过是看在几位考官的面子上,讲了理由。 因而他说完,又道:“所以本官不愿取用此子。” 手一伸,张大人拿了本册子,当着诸位考官的面,将霍皖衣的名字用朱笔划去。 “张大人……你这!” “这也太过武断……”一位考官低声。 然则他们谁也没有多说。 最先出声的那位考官面露复杂,对霍皖衣道:“……这位学子,请离开罢。” 霍皖衣自始至终都没有多少话语。 哪怕是张大人也当着他的面,将他的名字划去,他的神情也没有半分动容。 他既不制止,也不为自己辩解。 过了片刻,霍皖衣道:“学生明白了,谢过诸位大人指点。” 语声落下,他依旧躬身施礼,缓缓离去。 雨已经停下。 霍皖衣走出广学府的大门,正要回府,却见许多学子聚在一处,不曾离去。 不仅如此,他还在人群中看见了面红耳赤的展抒怀。 若他见到的都是陌生人,必然不会停步。 偏巧他看见的是熟人,还是个寻常时候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熟人。 霍皖衣向人群走近了,便听到展抒怀嚷嚷着:“那这个张大人也太过分了!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主考官?” 竟好似在仗义执言。 霍皖衣讶然道:“展兄,你怎么在这儿?” 他一出声,周遭的人都看向他,目光里或多或少带着些惊艳。 展抒怀闻声看来,瞪大眼睛:“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问完,展抒怀又道:“你不会也这么倒霉,分到了那个张大人做你的主考官吧!” ……确实如此。 此次大试,主考官并非只有一人,因为要当面考校的人数太多,朝廷特意给每个学府划分了六位主考官,等同于此次大试,单是广学府中,便有六个主考官。 而霍皖衣的运气实在糟糕头顶。 他遇见的主考官是张大人。 坐下来时,展抒怀先叫了两盘炒菜,他们在街上撞见,人多眼杂,展抒怀干脆将霍皖衣带来了这家酒楼,单独开了个雅间。 展抒怀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道:“我才做完一桩生意,刚巧路过了广学府……本来是路过的,但我却听到几个出了门的学子在抱怨。” “说什么那个张大人脾气很是古怪。有个学子,因为回答问题时稍微慢了一点儿,就被那张大人说什么不够机敏,直接把名字给他划了!” “还有个学子,因为脸上有颗痣稍显大了,那个张大人就说他长相有缺陷,不允他通过!嘿,你说这人怪不怪,别人小试都进得去,那颗痣真要不对,还有他大试的机会么?”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展抒怀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罢,摇扇继续:“最离谱的是另一个学子,他被划掉名字的理由,是他进屋子的时候,是先说话后行礼!” “这张大人真的太过分了!”展抒怀道,“这是大试,是科考,又不是他给自己家选女婿,挑这么多似是而非的错,他是想做什么?” 霍皖衣亦在沉思。 趁他思索的时候,展抒怀默不作声为他倒了杯水,等热菜一上桌,更是殷勤地夹了几筷子菜放到他碗中。 霍皖衣回过神时,展抒怀正夹着一只鸡腿放在他碗里。 “……你怎么这么殷勤?” “因为你要做大事了。”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做大事?” “怎么可能不做!”展抒怀睁大眼睛,“你名字都被划了,还一点儿也不着急,肯定是心里早就有打算了!” “其实我没有。” 展抒怀:“……那你这是?” 霍皖衣十分无辜:“如果不能做官,那我就回去做谢相夫人,难道不好?” 展抒怀:“……” 作者有话说: 张大人:你左脚先迈进门,我觉得不行。 考生:? 霍皖衣:长得好看是我的错? 谢相:不是。 展某: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吃软饭却要搞事业。(流泪)
第58章 不敬 “杨大人?” “……是孟大人啊!” 被唤作杨大人的官员一惊,匆惶回头,怀中捧着的卷宗险些落在地上。 “杨大人不是该将卷宗送给谢相么?”孟大人含笑发问,“怎么杨大人站在这儿动也不动?” 那官员道:“卷宗确实该是我送去……” 话语说到此处,杨大人面露难色:“但我心里,总觉得有些害怕。” “害怕?”孟大人不明所以,宽慰道:“在谢相面前说话,任谁都会觉得紧张,这不算什么,杨大人也是个‘熟手’了,不过是送上卷宗,答一两句话罢了,想来也难不倒杨大人。” 杨大人道:“以前也不觉得有什么,但今日,我手里捧着这卷宗,心底老不踏实,总怕自己得罪了谢相。” “莫非今日的卷宗有什么不对?” “……此事也不必瞒着孟大人,”他将声音放轻,低语道,“张其然被人给弹劾了。” “张大人?”孟大人面露惊色,“他不是都快告老还乡了么?陛下怜他多年来都在边陲之地任职,看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特意恩准他回京来主考科举,也算了却张大人一番心愿……难道?” “嘘——” 眼见着同僚就要将话说出口来,杨大人急忙道:“可别再说……此事古怪得很。张大人原本不是这样的性子,不知道为什么,此次大试,他居然划去了半数学子……就连、就连本次小试的头名……” 他那声音放得更轻:“也被他划去了名字——” 天一放晴,明鹭殿的窗户便被支了起来,好让滚烫的阳光洒进屋中,除一除湿气。 谢紫殷依旧倒坐在桌前,腰间还特意枕了个靠枕,姿态随性悠然。 送来卷宗的官员大气也不敢出,躬身站在一边。 他懒懒翻开奏折,一眼扫过,难辨神情地按下印章,随手扔开了,再去翻阅下一本。 杨大人提心吊胆地等了许久。 直到谢紫殷取出那本眼熟的奏折,杨大人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 谁知谢紫殷却没有翻开,反而问:“杨大人为何如此紧张?” 杨大人一惊。 他结结巴巴道:“下、下官……并未紧张,只、只是,只是……” 谢紫殷道:“这本奏折里写了什么?” 杨大人声音一顿。 随着谢紫殷将奏折翻开的动作,杨大人的心彻底提了起来。 不过是短短片刻,他的心里已经想好了无数个下跪的姿势,唯恐自己一会儿的表现不够真诚。 古怪的是,杨大人自己也不知道紧张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那日,他送来卷宗的时候,谢相大人当着他的面,特意问询了关于那位小试头名的事情。 杨大人想,哪怕此霍皖衣非彼霍皖衣,以谢相大人的性子来讲,怕也不乐见同名同姓的人就这般落了榜。 杨大人的心提得高高的,一晃荡都觉得头晕眼花,呼吸困难。 更何况谢紫殷读阅这本奏折的时间最长。 从右至左,怕是每个字都被看尽。 谢紫殷最后合上奏折,沉吟片刻,手指摩挲着纸页道:“还有多少人弹劾了张大人?” 杨大人诚惶诚恐:“除去与张大人共审大试的四位大人以外,还有十三人。” “哦?”年轻的丞相神情似笑非笑,“张大人的人缘,倒比我想象中差上不少。” 杨大人道:“张、张大人……是有些清高。” 说完这句话,杨大人飞快瞥了眼谢紫殷的脸庞,垂下眼帘的时候,正巧听到谢紫殷说话:“清高也好,不过一个人若是太清高,又需得知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话语好似意有所指。 杨大人拿捏不定,试探道:“……谢相的意思是?” “既然张大人是个清高的人,那自然清者自清。” 言罢,在杨大人吃惊的目光注视下,谢紫殷堂而皇之地将奏折收了起来。 杨大人错愕不已:“相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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