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伏城与即子箴先将忘禅送回了自己家。 勤非听到动静,睡得迷迷糊糊的起来看,发现是勤亦与忘禅,立马清醒过来,有些激动地喊道:“师叔、勤亦!你们俩可算是回来了,无聊死我了。给我都带了些什么好东西?” 忘禅下了马车,跟景伏城和即子箴一起搬他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其实他带得并不多,无非是些吃食,还真的全部是给勤非带的,知道他是个好吃嘴,再加上离开时没带他他心中本就有些不乐意,为了补偿他,忘禅特地买了这些。 忘禅先将一盒桂花糕递给他,说:“这会儿天晚了,吃东西容易积食,待明日做了早课你再用吧。” 勤非难得听话的点点头,道:“好。” 说完便殷勤的开始搬起东西来。 “那几个山贼你们打算怎么安排?”忘禅问道。 “先带回顺天府。”即子箴说,“景将军说是要带回他自己的府邸,我想了想,动用私刑这罪名若是压下来,恐怕天要塌,还是打算带回顺天府,一切按规矩来。” 景伏城低嗤一声,道:“能有什么事儿。” 忘禅来京城后隐约听说过,在靖王府里是有一处动私刑的地方的。 他在想,既然他都听说过,那景伏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如今不计较,不过是因为惦记着和景伏城之间的兄弟情谊,可以后若是没了情谊,他还能不计较吗? 恐怕到了那一天,景伏城做过的所有不经意的小事都会被放大、再放大,成为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刃。 如此简单的道理,谁都能懂,独独景伏城不懂。 不,也不能说他不懂,只能说他过于信任这个从小和自己相互扶持长大的兄长,所以根本就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那我先回了。”即子箴道,“司马公主只能先委屈一下跟我回顺天府。” 司马筠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两人这才坐着马车缓缓驶去。 勤非与勤亦进了屋子,估摸着是去讲这段时日的趣事趣闻。院子里瞬间只剩下景伏城与忘禅两人,走廊上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灯影也跟着晃,在景伏城的脸上投下了一片片的光斑。 忘禅叹了口气,突然说:“你那个什么主堂……陛下知道吗?” 景伏城不在意的开口道:“不过是个审人的地方,他知道不知道,问题倒也不大。” 忘禅有心要劝他,可见他如此,满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最终他叹了口气,只道:“舟车劳顿,早些回去休息吧。” 景伏城突然有些烦躁道:“我将东生留在此处,你在家中关好门窗,若是遇事,便唤他一声即可。他不会打扰你,你不叫他,他绝不出现。” 忘禅有些不太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你不必留人照看我,我出不了什么事儿。京城是天子脚下,难不成还有人敢对我动手么?” “我有些担心罢了。”景伏城没有多言,说,“深夜回京,却也是要去见皇兄的。我先进宫一趟,你早些休息吧。” 此时忘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想着兄弟两个多日不见,叙叙旧倒也正常,便点了点头,与他作了别。 直到一连过了好几日,忘禅都没有任何景伏城的消息,才察觉出不对味来。 东生确实就好像不存在一般。 忘禅几乎没有任何他就在身边的实感。 但这一日做完早课,忘禅还是立在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喊了一句“东生”,也不知这大活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的确就是突然从转角处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衣,行色匆匆:“忘禅大师,您找我?” “嗯。”忘禅看他一眼,见他眼下青黑,像是许久没有睡过好觉似的,不由得有些不忍心,想来也是守他守的……于是忘禅忙道,“我们进屋说。” 东生有些犹豫:“将军说了……” “他眼下也不在,你听他的做什么。”忘禅已经迈开步子往屋里去了,“你跟我来。” 东生这才忙不迭的跟上。 忘禅让勤非去备了壶好茶,这才在桌边坐下,问道:“这几日,你可有景将军的消息?” 东生先是一愣,紧接着笑了笑,有些开心似的,说:“我成天都跟着您,哪有将军的消息,不过您要是想知道,我便回去问一问。” 他笑时嘴角有个梨涡,倒让忘禅觉得眼熟得很,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为何眼熟。 “罢了……”忘禅不想让景伏城知道,顿了顿,便道,“你便当做我什么都没问。” “啊……”东生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我问肯定是最快的,您真不想我问么?”
第64章 翻脸不认人 接近大年初一,宗祠的修建也近尾声了。 眼看着曾经的满目疮痍平地如今平地拔起几层高楼,四周绿植也蓄势待发,连忘禅不由也有片刻失神。 弹指一挥间,他自鸿鹄寺来京城竟然也已经小半年。 忘禅未对这宗祠修建发表任何自己的意见,他只看了看风水,别的再没多说什么。 其实他今日前来,也不是为这宗祠的,而是为找景伏城是否在此,显然,对方不在。 对方已经约有十日没有任何消息了。 难免心里头有些着急。 “这段时日都是谁来拍板的?”忘禅不由开口问道,“景将军不是不在?” “嗐!”刘东窑笑道,“那位虽说接了这活,可从来也就没管过,您上回来那趟,就是他来这的为数不多的几趟之一。至于是谁拍板么,前段时间景将军遣了个他的手下来,叫做沈默,后面就一直是他在拍板了。不过他有经验,提的那些建议确实都切实可行,大家也都服他。” 忘禅觉着这名字熟悉得很,直到见到本人,才蓦地想起来,当初景伏城找宁乘风要人,要的不就是“沈默”? 但两人不熟,这是第一次见。 故此刘东窑给彼此介绍时,那沈默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一脸漠然的模样。 刘东窑偷摸儿告诉忘禅道:“他话少得可怜,一天能说上三句都算好的了。” 沈默此人,长相普通,身材也普通,把他扔在人群里,可能眨眼都找不到的那种,看上去几乎没什么可取之处,也不知景伏城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忘禅行了个合十礼,两人便再没其他多的交际。 忘禅跟着刘东窑进了修建好的宗祠里面,正中央摆了一尊大佛,忘禅念了句“阿弥陀佛”,便跪下去拜,刘东窑便在一旁看着,边看边道:“景将军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忘禅动作一顿:“如何这么问?”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见你有些着急。” 忘禅闭上眼,心中什么也没想,只跪在那里。 刘东窑见他不说话,张嘴又想说句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立马拧着眉头回头就要刺上几句,不想看到来人,便猛地瞪大了双眼,几乎是吓得屁滚尿流的跪了下去。 他正要高呼,英公公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让他出去。 刘东窑忙往外跑了,溜走前还贴心的合上了里屋的门。 房间里沉默了足足有半炷香的功夫。其实忘禅没求佛,也没诚心念经,只是跪在那里,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 直到风声突然吹得门“铛铛”砸了两下墙,屋内的沉寂才被打破。 “他没出事。” 熟悉的声音于是在身后响起来:“伏城最近心很是浮躁,朕看不下去,将他在宫中关一段时间的禁闭罢了。” 忘禅并未过于吃惊,只因早在景伏远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察觉。 倒不是对他有多熟悉,只是他身上有些偏浓的龙涎香味道,很难让人察觉不到。 “阿弥陀佛。”忘禅低声叹了一句,这才起身道,“陛下今日怎有空来这宗祠。” “想着这宗祠即将完工,自然要过来看上一看,是否符合朕的心思。”景伏远抬了抬手,示意英公公先出去。 屋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人,那鹤唳的风声被英公公完整的关在门外,再也听不到丝毫了。 鼻尖的龙涎香味道似乎更加浓郁了,忘禅不由得微微拢起眉头,表情不见得好看。 景伏远道:“你可知我为何要修这宗祠?” “为何?” “当年朕还年轻时,听梦曾告诉朕,若她故去了,万万不要葬在皇陵之中,人太多,她嫌吵闹。可听梦走得突然,朕还未来得及替她准备这些,只得将她葬进皇陵之中。”景伏远双手负背,语气有些低沉的道,“这宗祠待到朕百年之后,便将听梦的牌位移过来,与朕的放在一起,供后人供奉。” 忘禅只觉得听得好笑。 人都走了,埋在哪里还有意义么? 入土为安,难不成景伏远还想将她阿姐的尸身挖出来,再重新埋一道么? 他如今做的不过是些面子工程,忘禅已不会为此有任何的触动。 “陛下原来还念着阿姐。”忘禅平静无比的说道。 “自然。”景伏远微微抬首,望着那高大得仿佛要直入云霄的佛像。 这佛像特地被筑得很高、很大。 宗祠共三层楼,可佛像放的位置却堪堪要够上三层楼高的距离,抬眼望去,有一种被狠狠压制的不畅感。 忘禅第一眼看这佛像时其实也不觉得亲切,反而心里微微一震,有种惶恐感。据说这佛像是景伏远特地找来的,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找来的。 “这些年,我从未有哪一日是不想起她的。”景伏远仍抬头望着,只眼神好似有片刻的失神,他缓慢地说道,“此生我都不会忘记她。” 忘禅没接话,只立在那里,垂着眼。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突然,景伏远收回了眼神,看向忘禅,说:“你也大可以放心,看在听梦是你阿姐的份上,朕会让你的余生过得很好。” 这话意味不明,倒让忘禅微微挑了挑眉头,眼神冷了几分下来。 景伏远的眼中看不太出他的情绪:“只要,你莫做对不起朕的事情。” “什么叫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忘禅追问道。 景伏远松了手,幽幽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忘禅突然觉得此刻看着他的背影有几分可怕。 就好像眼前分明是一头猛兽,但这头猛兽却偏偏戴上了一只兔子的面具。他身上那种拉扯感与撕裂感,让忘禅心里惴惴不安。 “你还是回鸿鹄寺吧。”景伏远最终道,“无论是皇宫还是京城,都不适合你。”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景伏城更不适合你。” 忘禅心中一跳——景伏远看出来了。 他看出他和景伏城的关系不一般了。 忘禅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垂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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