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鹏当时的懵懂神情不似作伪。 尽管明白刘鹏非是有意坑害自己,但小心眼的殷停仍是过不去。 刘鹏玲珑心肠,自是察觉了殷停的不满,这才有此一问。 “不知静笃师兄何时才能回来。”姜太平半感叹,半思念地说了句。 他们这辈弟子少,便是算上掌门膝下,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师兄,静自辈弟子也拢共只得五人。 能时时相伴的就更少了,和她于试炼之时便认识的刘鹏也算一个。 虽然刘鹏在为人处事上很不是东西,总是占她便宜,但这被坑蒙拐骗间积累起来的情分却也做不得假。 她耷拉下脑袋,重重叹气。 祝临风和殷停隐晦地对视一眼,颇有默契的心照不宣。 关于无有天为何单单扣下刘鹏,祝临风还真知道其中缘由。 当时,他从菖尤口中听到了再世身一词,回门后便留意查了。 原这再世身是指大德修士的转世之身,绮秀便是再世身。 从菖尤提及他的语气看,绮秀的前身必是大有来历,于无有天干系重大。 而刘鹏不能回来的原因也很简单——结契。 思及此处,祝临风装作不经意对殷停使了个眼色。 殷停会意,推开姜太平,跟着祝临风单独走了。 姜太平杵在原地,茫然地挠挠脸。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自己在这两个师兄之间显得多余了呢?
第60章 命契与寻药 “是命契。” 祝临风语气凝重。 对修士们花样百出的手段已有十足了解的殷停,闻言面露惊容。 命契属御兽一门,是个极其缺德的手段,这缺德既针对修士,又针对妖族。 只八字——同生死同,同病同伤。 简而概之,两条命栓作一处,人妖任何一方出了问题,谁也跑不了! 不过,若真较真论起,真结下命契还是妖族吃亏些。 须知妖族寿元漫长,动辄成千上万年,与不知哪天便因天灾人祸翘辫子的修士同生共死,岂不吃亏大了? “能让修士与妖兽缔结命契的法宝无不是真器一流,凭刘鹏如何能接触到?”殷停问。 “真器很难得吗?”祝临风流露出真切的不解之色。 殷停抽了抽嘴角。 好吧,狗大户。 祝临风说:“刘鹏是英师姐唯一的徒弟,初次走远门,还是去妖族的地界,做师父的如何放心,便赐了他这件有驱使妖兽之能的真器护身。” 殷停听了不由得想起了自家的师父,别的徒弟出行,师父是又出法宝又出力,他呢? 看看别人家的师父!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祝临风一见他的样子便知他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道:“胡思乱想些什么!” 尽管知道了刘鹏被困的真正缘由,殷停仍觉得稀奇。 想那刘鹏,天字头一号的物种歧视大师,竟然会和绮秀结命契。 还有那绮秀,人五人六的妖族太子爷,也看得上肥头猪脑的刘鹏。 在殷停的认知里,同生共死的命契与道侣之间的海誓山盟几乎能在一处论,可信度甚至远远超出。 毕竟,道侣间的誓言再深重也只是口头说说,保不齐哪天便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命契可是实打实的两人归作一人,生死皆在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亲亲热热、缠缠绵绵…… “嘿嘿。”殷停露出猥琐的笑。 “此事隐秘,不准多嘴多舌。” 见状,祝临风不忍直视的转过身,告诫了句,拂袖走了。 好半晌,姜太平才靠了上来,探头望了望祝临风走远的方向,随机,眼巴巴地看向殷停。 双掌合十,拜了拜。 “好师兄,你和祝师兄说悄悄话总背着我。” 对着姜太平,殷停总有抖不尽的威风,瞪眼道:“大人说话,小孩别多问,这事门路深,一两句和你说不清楚。” “什么大人小孩,你只比我年长半载。” 姜太平小声嘀咕,没叫殷停听见。 “走吧,去置物堂换柄新木剑。”殷停揽着她的肩膀转身。 “师兄,我们能不能别学那御剑术了。”姜太平突然道。 “那你日后想如何出行,坐马车?徒步?” 殷停想了想自己和姜太平甩着两条风火轮,在地上追着祝临风撵的模样,这多丢人啊! “除了御剑,我们还能学腾云呀。”姜太平眸子亮了起来,手举过头顶,画了个大圆,“像这样大的祥云,如若在上面小憩,一定像裹着棉絮,软绵绵,也不怕掉下去!” 殷停不为所动,冷酷道:“别想。” 首先,他,殷停,是立志要做剑仙的男人,若连御剑飞行都做不到,如何去想更广远的一剑霜寒十四州? 其次,大乾的腾云之术和斗战神佛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八竿子打不着。这里的腾云之术,最快时速勉能和前世的自行车论个高低。 大乾似乎多有和姜太平一类的,生怕飞着飞着从天上跌下来的鼠字辈修士。一招腾云术叫他们研磨的,舒适有之,宽大有之,速度却完全被摈弃了。 姜太平脸垮了下去。 “腾云之术倒是学起来不费时不费力,”殷停使用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忽悠之术,劝说道:“然而,倘若你正在逃命路上,被追上只有挫骨扬灰,抽魂炼魄一条路,腾云术能跑得过谁?” 想到殷停描绘的场面,姜太平觉得背脊发凉,好似真有个眼冒红光的太岁爷爷站在身后,就要逮她做下酒菜,瞬间吓得魂不附体,攥着殷停的袖子,点头如捣蒜了。 …… 时间就在殷停和姜太平总不得章法的御剑术修行中,晃晃悠悠地从指缝中溜走了。 直至第四日清晨,照例在启知堂打坐清修时。 殷停只觉经脉中原本乖顺的法力,突然一阵暴动,如野马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呜哇!” 殷停吐出口心头血。 祝临风侧边的蒲团上侧过身,在他向后仰倒的瞬间,将他揽入怀中,先是探了探他的鼻息,而后焦急地看向上首打坐的余明。 “师父,您快来看看。” 察觉异样,姜太平也从清修中回过神来,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着殷停直转圈。 相较于他二人的六神无主,为人师的余明显得镇定自若,他甚至能抽出部分心神,视线在殷停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在祝临风身上。 这世上,果真只有论错的仇家,没有结错的姻缘。 “师父!” 发现余明心不在焉,祝临风声音里克制不住的带上了火气。 “莫急。”余明懒洋洋地应了声。 瞧瞧,还没真就盟约呢,这就护得跟什么一样,连师父也敢吓唬了。 “哎呀!”这下连姜太平也坐不住了,剁着脚,小跑着来搀余明。 “我还没老到让小辈尽孝的时候,”余明躲开她,自个儿站起身,走到殷停身边,温热的手掌按住他的小腹,用法力帮他梳理自身混乱的气息。 他揉了揉姜太平的发顶,转而看向眼里的担心几乎溢出来的祝临风,终于收了逗徒弟的顽童心思,宽慰道:“他没事,只是时候到了。” “什么时候?”祝临风问。 “凝真已过,自是元丹。”余明侃侃而谈,“掌门师兄虽不屑老究板门划分的境界之说,但放开来看,境界之说能盛行也是有其道理。” “真灵初衍,炼化法力存于丹田,”他说着,手掌慢慢下移,“待法力饱和,由于气化液,最后凝成一颗元丹。” “元丹既成,修行之路才算是踏上正道。” 这话祝临风早就听过,他初时没想到,只是因为殷停至今入道不过四载,竟已初窥元丹门径。 元丹之难又称九死之劫,能平安渡过的修士百中无一。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究其根本其实只一条——大药难得。 要凝成元丹,修士靠的不止是自身的天资悟性,更需外力之助。 这外力指的便是三味人药,三味地药,三味天时之药,拢共九味大药。 人药:婴儿初啼之泪,二两;爱侣真情之泪,二两;寿终老者的垂暮之泪,二两。 地药:九冠凤头云芝,赤练朱蛤之角,响尾腹蛇之血。 这三味人药与三味地药虽是难得,但也不是绝品奇珍,寻常散修依有机会获得。 真正难得的是三味天药,申时二刻之罡风,云海潮生之姆珠,雷池紫电之青竹。 这三味药虽是天生天养,但却只在固定的三个地方出现,而这三处圣地,更是被把持在仙门大宗手中。 也正是这三味天时之药,截断了无数散修和小宗小门子弟的上升之路。 祝临风思忖片刻,接着道:“法力已饱和,只有凝液一条路。若是不管不顾,接着炼化法力,筋脉便会胀痛难言,轻则法力紊乱,急火攻心。” 他语气一顿,低头注视着嘴角挂着猩红的殷停,缓缓道:“重则——筋脉俱碎,沦为废人……” “尚不至于此。”余明摆手道。 “蠢货!”祝临风压根听不进去余明的话,也不顾殷停是死是活,是好是歹,狠狠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殷停侧脸上浮现出个鲜红的巴掌印,眼皮盖着的眼珠子动了动,似乎是要醒了。 姜太平被这响亮的巴掌吓了个哆嗦,结巴道:“祝师兄……” 祝临风如剑的目光射向他,大有再开口,连同她一道收拾的意味。 “轻些打,”她识相地改了口。 余明对眼前之景见怪不怪,拎着姜太平的后领子退开,给祝临风让出了足够施展的空间。 殷停终是醒了,掀开眼皮的瞬间,他便感到脸颊火辣辣的疼。 抬眼,正对上祝临风满火星子的视线,哪还能有不明白的。 这是趁他打盹的工夫,伺机对他拳打脚踢,何等的禽兽行径! 殷停顿觉委屈,想他这些年,不说对祝临风千依百顺,也算是恭敬有加,甚至背上了狗腿子的恶名。 可祝临风又是如何待他的呢? 小姐脾气在他的忍让下一日胜过一日,今日竟然当着师父和姜太平的面,公然抽他巴掌,日后他如何在姜太平面前自处! 刹那间,殷停只觉一股邪火上涌。 那是亏欠也忘了,自责也忘了,只记得要当着师父和师妹面前找回场子。 他恶向胆边生,怒从心头起,一个鲤鱼打挺,揪着猝不及防的祝临风的衣襟,把他按在了身下。 祝临风自是不肯相让,和殷停拳打脚踢起来。 余明带着姜太平,师徒两人默默退了出去。 姜太平频频回头,看着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个师兄,忍不住道:“师父,您不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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