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管不成,可边上这位…… 这当他犹豫时,法王却吐了满嘴的核,捡起一截断树枝子便冲了出去,兜在衣摆里的杏子落了满地。 戚巍赶忙跟上。 等到时,那几个闲汉已被法王三下五除二的撂倒在了地上,一截树枝在他手中威风凛凛的像柄长枪。 法王踩在哀嚎的闲汉身上,冲妇人抱了回拳,笑得开怀:“宵小已除,受惊了。” 待妇人走后,他看向戚巍,说:“你为人坦荡,我也不藏着噎着,这具肉身新生,尚未修出法力,迟早被诸位找到。” 他洒脱地摊了摊手,道:“与其空耗时候,不如爽快些。” 戚巍万万没料到到这位凶名远播的法王,性子却是如此的不拘小节,也太不拘了些! “阁下自谦了,”戚巍指了指街上一无所知的行人,道:“若阁下愿意放下身段以百姓为质,鹿死谁手尚犹未可知。” 法王颇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去当魔修真是屈才了。” 戚巍:“……” 法王背负着手,眼中闪过一丝和稚子外表不符的洞察,道:“我之路,是为歧路,若连这条歧路也守不住,岂不是白来世间走这么一遭了?” 这算是解了戚巍的惑。 魔修也分真魔假魔,有些魔中败类,入魔的原因简直荒谬可笑,入魔只是为了找个肆意释放心中野兽的理由,抛却了“人”的外衣,堕落为彻头彻尾的野兽,还美其名曰“魔性自然”,这样的人哪算什么魔道,该说是畜生道才是。 假魔自身的道也“随心”得很,墙头草一般,见那个的“道”走了功行大涨,便迫不及待的改投,又因“道”上的艰难险阻心生退怯,灰不溜秋地落荒而逃,成了个没有“道”的末流臭虫。 唯有莫摇光这样的人,才当得起句“真魔”。 “‘人兵’是条歧路,”法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遭,忽然道:“可曾后悔?” 戚巍谨慎地思量了片刻,道:“歧路也是路。” 听了他的话法王朗声大笑,赞叹道:“自知歧路,也要一往无前!”这话不知是在说戚巍,还是说自己。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看着戚巍道:“你这人有趣,我送你样东西,若我败给了你们陛下,这东西就归你,若我胜了,便收回,也取你的命。” “敢不敢接?” 魔修狡诈无常,一句话里一百个陷阱,稍不注意说错话便会被坑得尸骨无存,按理说无论如何也不该应声的,但不知为何戚巍却鬼使神差道:“敢。” 话已出口便不能再反悔,回过神来的戚巍差点把舌尖咬下。 这破嘴! 一截骨指落到了戚巍手中,足有四寸来长,透着阵诡异的猩红。 “吹响这枚骨哨就能去一个地方,当然,是在我死后。” 话音一落,法王的身躯已自行崩散。 雪山中的莫摇光真身同时掀开眼皮。 他启唇一笑,道:“师妹好手段,竟算出了我的真身所在。”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说剑拔弩张,甚至诡异地透着几分故人久别重逢的平静。 姜太平心平气和地唤了声“大师兄”,接着开口道:“不敢当谬赞,是玲珑道友泄了其中一道分身的位置,加上我知道大师兄的另一具分身会在京中复身,两具分身明了,以天乩之法衍算自然能算出真身了。”她说得云淡风轻,像不费什么力。 莫摇光却心服口服地赞道:“明师叔的三个弟子中,祝师弟和殷师弟都没开演算的窍,有师妹在,师叔的一身演算之功才不算埋没,你如今也当得起算仙之称了。” “差之吾师远矣,”姜太平摇了回头,看向莫摇光,话锋一转道:“这一句谢迟了两百年。” 莫摇光挑了挑眉,惊讶地看着她。 姜太平行了个剑礼,道:“溪止步山中,深谢大师兄回护之情。” 莫摇光怔了怔,沉默片刻道:“当时我是你师兄,护着你是应该的,你原不必记这么些年。” 姜太平左持着铜钱剑,剑身上的锈迹逐渐剥落,闪过一丝锋芒,下压的剑尖上撩,对准了莫摇光。 “哈哈哈!”莫摇光放声大笑,手一击寒冰,跃起,手中多了一杆通体乌黑的七尺长枪,“如此才对!昔日年你我有同门之情,如今师兄不成师兄,同门非为同门,是大道之敌,除了分出生死,没有旁的路可走!” 说音一落,枪身压出道恐怖的呼声,眨眼间枪尖已袭这至姜太平身前三尺。 她却不闪不避,往前踏了一步,铜钱剑轻飘飘的点在枪身上,眼见长枪被击歪,莫摇光在枪尾上一蹬,枪身又被拧转了回来。 入了长枪抽打范围的姜太平危在旦夕,下一刻,她手在剑身上一划,构成的铜钱分散开来,叮叮当当如密集的雨燕击向枪身各个受力部位。 “轰隆隆——”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雪崩了。 雪如节节巨浪从山坡滚了下来,激起的雪花将天地遮得白茫茫的一片,但转眼间又被逸散出的法力震成水雾整座雪山像笼罩在蒸笼中。 轰—— 又是一声巨响。 两道人影自山体中冲出,于云层之上搏杀,像两头凶兽。 姜太平身边环绕的一圈符纸无火自燃,她勒令一声:“尊我律令,速速显形!” 是剪纸成兵。 云层之上,一条身长百丈的龙影若隐若现,龙首吐出道冻风,天空出现了片蔓延方圆百里的冻原,上升的水汽转眼成冰锥,从上空坠下,打得地面遍地疮痍。 视野为之一空。 “咔咔——” 突然,姜太平立足的空中冰原上发出冰裂声,她立刻分身后退,下一刻,裹着熊熊燃烧的漆黑烈焰的长枪点破了冰层,一头狰狞的火凤,张开战天蔽日的羽翼直冲姜太平追来,却被剪纸成兵的龙影子当空拦下,龙影一口撕咬像火凤的羽翼,与此同时,火凤的一对铁爪擒向龙身。 随着两声两人鼓膜震颤的嘶吼,龙影核火凤几乎是同时烟消云散。 不见两方施法的人影,铺天盖地的符纸将天日遮蔽,符纸上像闪过华光,像有惊天动地的阵法在酝酿,然而,转瞬之间,一杆长枪却直接将符阵捅了个窟窿,符阵如废纸纷扬落下。 空中忽然起了道寒光,遍布的灵道被强行打通,那一道道闪着光的口子像是人脸上的皴,将石块、沙尘、碎冰全卷了进去,几乎将天地吸得空白。 就在空白中,寒光悍然杀出! 又听一道仿佛嘶鸣的枪声,携风带雪、贯穿天地的长枪迎向寒光! “嗡——” 相接的刹那,厚积的乌云一气排开,雪山倒陷,两道人影相错而过。 姜太平像是个被骨头支着的破碎布袋,森白的骨碴从关节刺出,她微晃了晃,支着剑站稳了身子,一步步向十丈外的人影走了过去。 莫摇光一动不动地站着,脚边落了杆断枪,察觉到姜太平的到来,他掀开眼皮勉力笑了笑,道:“别过。” 姜太平步伐不顿,来到他身前,一剑刺向他灵台。 灵台破碎的刹那,身子化为齑粉。 天上落下华光,彩凤金龙齐鸣,像某种天定运势的落成,她感到身上仿佛腿去了层枷锁——世间因果对她的禁锢松开一层。 妖璋法王,莫摇光,已斩! 姜太平忽然软了身子,剑身咔嚓折断,铜钱落了一地,她倒在地上。 不知过去多久,下雪了。 一点雪花落在她眼皮上,姜太平缓缓掀开眼皮,望着再度阴云密布的天空。 她没什么好后悔的,只是有些许的遗憾。 北斗七星的第七颗是摇光,她最先得到,也最先失去。 眼上的雪花被温度融化,又被翕忽的冷风吹干,连遗憾也带走了。
第149章 人胜天(一) 殷停简直快疯了! 他从来心性浮躁,入道以来修清静是他的首要大事,原来以为过了数不清的风霜,又在秘境中磨练了快二百年,心性不说修得把稳如泰山,也能算八风不动。 然而殷停现在却觉得,自己的那点心性比破纸还立不住! 他刚从南疆出来,就听闻了道刮遍大乾的风声——妖璋法王已被姜国女帝斩于马下,女帝有诏,三日后封禅玉衡山。 这是要重铸人皇玺,和白莲教明刀明枪地宣战了! 他压着剑顶着朔风疾驰,速度快得几乎擦出火星子。 “殷停!” 追在身后的祝临风唤了一声,声音被风声稀释,像是半点没传近殷停的耳中,盾速反而愈加快了。 祝临风看得心里发急,他们两人在南疆被魔道的诸多巨擘围攻了一场,最后虽成功带着人皇玺杀出重围,但身上也有不少的伤,决计受不住这般胡来的奔行。 果不其然,下一刻,前方的殷停就身子一颤,剑也压不住,头朝下的栽了下去。 祝临风一个瞬身将人接住,便见怀里的人脸色白中透青,他压着焦急探出法力往筋脉中一窥——处处漏风,看不见一点好! 便是万象真人,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 到这份上了,殷停却还在逞强,稍能喘口气了便一掀眼皮,挣扎着要御剑。 祝临欲要将人强行制住,却忽略了自己也有伤在身,强行催动法力之下,肺腑一阵发热,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正好吐在殷停衣襟上,他立时不敢动弹了,着急道:“是伤到何处了?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去扯祝临风的手,却被他一把挥开了。 祝临风放出花车,禁锢着殷停落了上去,才放开人,道:“事情已尘埃落定了,你现在着急有什么用?” 殷停的注意力全在祝临风吐的那口血上,不由分说的牵了他的手,法力顺着探了进去,眉头一簇,心疼道:“怎伤得这般严重?” “你先看看自己!”祝临风没好气道。 殷停这时才顾上了查看自己自己的伤势——和祝临风不遑多让。 他终于冷静了下来,苦笑道:“师兄说太平不似从前,心中很有主意,我却没想到她心中的主意这般大。” 他离开了太久,对太平的印象尚且停留在溪止山的一别,虽说在泰安宫中见过如今的太平后,隐约意识到她大不似从前了,但他却下意识发自内心地抗拒这种改变。 “我们同那位法王早晚要有个了解,无论是清理门户,还是为了天下大势,”祝临风说着眉宇间的神色黯淡了下去,道:“我却唯独不愿,动手的人是太平。” 殷停察觉到祝临风的黯然神伤不止是为着动手的人是太平,也是为了大师兄,他虽然一口一个的法王的称呼,似乎是与大师兄从此陌路,但焉知不是他不敢面对“大师兄”这三个字代表的曾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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