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剑心之助,即使被炼化,他也会残留一丝清明,”殷停语气激动,看着祝临风道:“师兄!” 祝临风没立时应声,先看了看他,视线转而落在魂灯上,慢吞吞道:“你和他竟还有这样的秘密,不是说再不瞒我么?”语气透着几分危险。 殷停一下哑了声,颇有几分灰溜溜地将魂灯收了起来。 “总之,这也算好事。”祝临风松了口。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小停和褚寂之间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只是记恨褚寂将自己的师弟带走了,记恨了快二百年,听见褚寂的名字就像奓了毛的猫。 殷停臭不要脸地往祝临风身边凑了凑,头搁在他肩膀上,嗅了嗅他发丝的清香,问:“那师兄的剑心为何呢?”语气探究。 祝临风像是被人捏了把尾椎骨,竟因这个问题坐立不安起来。 殷停看他神色不自在,便贴心地想换个话题,却听祝临风轻声道:“心意,这就是我的剑心。”晶莹的耳垂泛起红,像一块玫玉。 殷停的心像被烫熟了,他鬼使神差地在祝临风的耳根上轻舔了下。 酥麻的触感,祝临风顿时像被点着了尾巴,就要站起身,却被殷停按住了,接着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愈加得寸进尺地亲在了他嘴角上。 祝临风像被点了穴,彻底僵成了块木头。 殷停细细将祝临风嘴唇上的纹路描摹了一遍,他看着大胆,心下却在计较自家师兄那根绷紧的弦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掐算着弦快断了,正打算收敛,却冷不丁地被祝临风按住了后脑勺,一把按了回来。 祝临风以横冲直撞的力道撞开了殷停的牙关,触碰到温暖,力道又放缓了下来,安抚似的,一下下带着他沉沦。 殷停懵了。 他口花花惯了,论真功夫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白菜,何曾见识过这样的“深入浅出”,他忽然感到一阵的燥热,自丹田升了起来,一把火点得口干舌燥。 直到快喘不上气,祝临风才松开了他。 “哎哎……我的好师兄,”殷停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是你哭了?” 祝临风的眼泪串珠子似的掉,活像方才被人亲得唇齿都发麻的人是他一样,他将脸藏进了殷停的颈窝,声音沉闷沙哑,“我们……还能回到从前么?还能么?” 无需多言,殷停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指插进他的一头乌发中,从头排到尾,轻轻道:“能,我保证,待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你,我,太平,我们一起离开姜国,哪里都去的,无处不自在。” 殷停低下头,附在祝临风耳侧,压着声音道:“师兄,我听知道一样能疗愈伤势的法门,你想试试么?” “嗯?” 他声音压得更低,快速说了两个字。 祝临风豁然从他的颈窝抬起头,脸红得已经不能看了,睫羽连连扑闪,乱了满湖春事。 此时祝临风其实隐约察觉到了异样,大敌当前,绮秀又是新丧,以殷停的性子如何有能有心风月,然而他却像是受了蛊惑,敏锐被一再削弱,只能被拉着,沉溺于短暂的欢愉。 “小停……我怕疼……” “……” “那……你来?”
第150章 人胜天(二) 关于玉横山的由来,大乾流传有三套说法。 凡间的百姓总是向往神仙故事,说玉衡山是女娲大神补天时,遗留下的一块补天石所化。 凡间的皇室则说玉衡山是镇压龙气的神山,唯有功勋彪炳的帝王才有资格前往神山封禅,向天地祭祀,禀明王朝功绩,以求气运连绵,山河太平。 总的来说也讲是神山。 修士的说法却截然相反,他们修的是己身道,供的是肉身神。眼中的神山,仙山,唯能用灵气的多寡衡量。玉衡山的地理位置恰好避过了大乾所有的地脉走向,灵气稀薄到只能供养蛮野的草木,不见一点有灵智的生灵,堪称鸟不拉屎。 因此,对凡间敬若神明的玉衡山,修士是不屑一顾的。 自人皇玺碎后的一千载以来,玉衡山像是被所有人遗忘,在时光中蒙上厚厚的尘埃,然而今日尘埃却被一只翻云覆雨的大手擦去,露出其巍峨的真容。 玉衡山地势偏高,几乎所有的国度都以之为中心星落分布。 早年间最顶胜的大国会修建一条连通京都与神山朝圣路,白玉为底,翡翠做阶,黄金为铃,一气蔓延出千百里,从高处俯瞰,就像一条蜿蜒的白带。 姜国的巧机属于多年前便开始修整这一条朝圣路,历经二十年,在无数匠人的呕心沥血之下,朝圣路终是重现光彩。 次日寅时,也就是女帝向白莲教,魔道,乃至全天下下战书的第三日,一气排开的彩带飞车盘旋在京城上空,无数祥瑞踏空而来,将铅黑的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在全京百姓的目送之下,祥瑞拱卫的飞车拖着绚烂的尾焰驶上了朝圣路。 及至日光蒙蒙的卯时,飞车终于到了朝圣路的尽。 彼时,出云的大日完全被巍峨如承接天地的巨人的山体遮蔽,视野被这份巍峨抢占,大日自山后徐徐升起,像给山描了层金边,足过了刻钟,大日逃脱了巨人的把玩,艰难地爬上了云头。 山势像是要倾,一些修士被骇得从飞车中掠了出来,一脸苍白地退出一二里去,却仍是被山势追着不放,好似永远飞不出五指山,正当心生惶惶然,顿感天地之广袤,自身之渺小而怆然泪下时,但听一道清越的剑吟,一点剑光自最中间的飞车中升腾了起来,横扫而出,将方圆百里的修士笼罩在内,如大梦被晨钟惊醒,怆然泪下的修士这才发现——哪有什么山势将倾,那分明是山投下的影子! 自己竟被山的影子吓得仓皇不已,真是汗颜! 飞车之中,祝临风屈指轻弹剑身,道:“玉衡山虽灵气不丰,但受了千万年祭祀,又是人皇玺的诞生地,象征着部分的人道气运,有‘煌煌惊吓鬼神’的气势,心智不坚之辈一但靠近便会为山势震慑,生出幻觉。” 殷停站在车窗前,道:“玉衡山的种种神话传说,想必也是因前来祭祀的人看见了幻觉。” 祝临风弹了回剑身,第二回 剑鸣之后,修士已停止骚动。 他走上前同殷停并肩而立,道:“人造修士虽空有法力,却无心性,难免受山势所摄,只能以‘剑心’庇护。” “只怕帮不上忙了。”他簇着眉头。 殷停侧头看他,微笑道:“那些个魔修的心性又能强到哪里去?” 话音未落,山前两侧的丛林里便惊慌地窜出了几道身影,满脸惊骇欲绝,被狗撵似的,鞋都跑掉了几只。 是前来打探消息,却被吓破了胆的魔修。 姜国的修士像撵兔子似的,轻而易举地便将人制服。 殷停和祝临风一对视,皆忍俊不禁。 殷停牵住祝临风的手,转过头,眺望玉衡山。 一时间,亦不由得为之叹服。 玉衡山整貌像是个正放的三角,绵延的山脉蔓延出百里,山势愈往上愈陡峭。到半山腰,鹰鸟不飞,繁花不生,唯有盘根错节的苍翠古松在峭壁上独自挺拔。山势再往上,几乎没有坡度了,笔直的绝仞像要刺破天穹了,到山顶,只剩一抹沉寂的白霜,似天神注视众生的眼瞳,冷漠,亘古。 万物或枯或荣,或生或灭,他自不变,即使是有通天彻地之力的修士,站在山脚下远望山之伟大,也只能生出人力有时尽的徒然之感。 殷停在看山,祝临风却在看他。 “你莫非也不成器到只见山势就动摇了心境?”祝临风攥着殷停的手指,忽然嗤笑了声,道:“半点长进没有。” 殷停感到从指尖传来的温度,不再去看那山,转头看着自己的牵绊,收起了眼中的落寞,笑道:“是没有长进。” 祝临风还要说话,却听一道悠长厚重的钟鸣声响了起来,钟过三声,接着便是“咚——”地砸响的鼓声,足足响过七回。 钟鼓齐鸣,昭告天地。 两人对视一眼,从车中飞身而出,缓缓落在地上。 只见九十九名着正袍,抬三牲的祭司在钟鼓声和着的唱词中,步伐庄严的行至玉衡山脚下的一方土丘前。 三牲安放完毕,主祭的唱词声愈发高亢,像要洞穿人的三魂七魄。 头戴帝王冠冕,两手端着北斗圭的姜太平踏上土丘,正在此时,便听鬼哭狼嚎! 数不清的幽魂从地面挣脱而出,鬼哭之声将唱声压了过去,紧接着藏身在山丘后,树林中的魔道修士飞身而出。 一颗足有磨盘大小的森白的骷髅头直冲姜太平咬来! 她眼也不抬,冠冕上垂下的十二条珠链纹丝不动,仿佛看不见近身的危险。 “呼——” 一道风声,一条鱼线从虚空中探出了头,卷起骷髅头向袭来的方向砸了过去,只听一道惨叫,乌云中一个魔修被甩回的骷髅头咬住半边身子,跌下了云头。 暗一自姜太平的影子中出现,手持一柄鱼竿,他向空出一招手,提前埋伏还的一众巡查属修士冲出,与袭来的魔修厮杀在一处。 喊杀震天,平稳的天地灵气被突然杀至的修士搅成了一团浆糊,处处看见纠结的漩涡。 殷停和祝临风遁在虚空中,悄然跟在姜太平身后。 “是试探,”祝临风道:“上回与我们交手的魔教万象和无妄生都没现身。” 殷停扫了眼山顶,眼含忌惮道:“如今是地祭,大头在山顶的天祭,我们手中的人皇玺残片多于魔教所持有的,一旦天祭开始,便会自行吸引剩余的残片,他们应当会在那时出手。” 果不其然,除了看似来势汹汹,实则银样镴枪头的数百魔教修士外,再没人出手。 祭祀的路被纷扬而下的血水浸透,姜太平已来到了小丘之前,在主祭最后一声唱词终了之时,弯腰抓了把泥土,撒在北斗圭上。 泥土化成青烟被镶嵌的星子吸了进去,闪过道华光。 钟鼓最后交和着响了一声——地祭之礼已成。 残余的魔修落荒而逃。 姜太平扫了眼各有伤势的巡查属修士,道:“你们留下。” 暗一眼中闪过丝挣扎,却也明白山顶的局势不是自己等人能掺和的,低着头艰难地应了声。 殷停和祝临风从虚空中走了出来,一左一右地与她并肩而立,三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无言,同时飞升掠起,直冲山顶! 山顶之上,阴云压境。 魔气从天际倒灌了下来,像倒挂的瀑布,山顶本就不多的草木被糟蹋一空,叶未落先败,树未老先断,转瞬枯黄腐朽。 经年不停的霜雪像落进了漆黑的大染缸,眨眼便被染透成墨色,天地间似乎只余下这片蔓延着不详的漆黑。 从上古传来下的祭台前,四道虚玄的魔影伫立,其中三道气势皆是深不可测,位于左手侧的那道魔影却气息薄弱,像一团聚散的云雾,与另三位的凶危滔天比教起来,稍不注意就会将他忽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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