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雁声面色庄重:“望关爷庇佑我们此行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聂云汉看向卓应闲:“卓大人,想为义父上香的话,请上前来吧。” 卓应闲应声过去,聂云汉将点燃的香递到他手里,随后便跪在碑边,为关山烧纸。 泛黄的纸张在火盆中化为绚烂的血色花朵,浓重的烟雾升起,穿越重重树冠,直达云霄。 卓应闲望着关山简单的坟墓,心潮澎湃,却觉得此刻言语苍白,便什么都没说,三鞠躬后为他上了香。 待他退至一侧,聂云汉跟着起身,五人再次站成一排,齐声诵道:“……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说罢,五人齐齐叩首,长跪不起。 山林中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碑前香炉里闪着点点红光。 夕阳渐渐落山,唯天际残留一抹淡红,像是忠义烈士魂兮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五人齐声朗诵这段出自屈原《国殇》 组队完毕~
第5章 上路 之后众人策马回城,一路上晚风习习,吹散些许祭祀的沉闷。 路上不知道是谁打开了话匣子,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天,聂云汉跟着掺和了几句,心情渐渐好了一些。 比起在牢里两年无能为力,现在总算能为义父做些什么,他心中松快许多,只是—— 聂云汉默默看了眼卓应闲,见对方跟在一旁,似乎在仔细听着大家闲聊,那神情不似探听,而是好奇。 这个卓大人,心倒是挺大,聂云汉心想,即便方才听到我此行的目的是复仇也并没有出言阻止,他就不怕误了他的皇命? 到了都司衙门,只见三辆马车前后排成一列停在门口,还有小吏正往车上搬运箱子,好生忙碌。 向羽书快人快语:“这么多车,是来了贵人了吗?” 聂云汉得意道:“贵人就是咱们!先前我跟指挥使已经商议好,此次探寻哈沁等人踪迹,不宜张扬,我等假扮成行商,一路向内地深入。车上放了一些商品,以掩耳目,咱们的旧装备,在中间那辆车上。” “旧装备?!”向羽书兴奋地大喊,“我的‘鳃’也在吗?” 左横秋也来了精神:“我的‘铁耳朵’呢?!” 万里风紧接跟上,眼睛闪闪发亮:“我的连发弓也还回来了?” 卓应闲先前只听聂云汉提过“鳃”和“翅”,没想到还有“铁耳朵”和“连发弓”,心下十分好奇,又瞟了旁边默不作声的戴雁声一眼,心道或许医官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兵器,但那几样他真的很想见识见识。 聂云汉拉住跃跃欲试想往车上跳的向羽书:“东西都在,路上有的是时间看。一会儿卓大人扮成富商少爷,我扮作保镖,羽书年纪轻,扮成书童——” “我不!”向羽书不情愿,揪着自己的头发,“我不想梳那个发髻!傻死了!” 卓应闲想了想书童惯常梳的双丫髻,配上向羽书虽然稚嫩却已经略显刚毅的面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万里风勾着向羽书的肩膀,笑道:“风姐帮你梳,保准你清秀脱俗。” 向羽书嘟着嘴:“汉哥你不仗义!” “都是自己人,臊什么。”聂云汉坏笑,随后继续道,“风姐和雁声扮做杂役夫妇,左哥扮做马夫。宋大人给我们备了衣裳,一会儿大家先进去换好,一起去向宋大人辞行。” 众人跟着小吏进了衙门,该换衣服的去换衣服,其他人在正厅等着。 小吏先前去聂云汉家帮他收拾了细软,这会儿已经送了过来,他在包袱里扒拉出一个小布包,拿在手里捏了捏,打开看了一眼,面露喜色地揣进怀里。 片刻后,万里风换好女装,盘起发髻,做普通妇人装扮走到门口,手里还拉着一个死活不肯露面的人。 “哎呀,扭捏什么,都说了不难看!”万里风使劲儿一扯,把向羽书扯了出来。 厅中几人向外望去,看到孩子的打扮,左横秋和戴雁声都强忍着笑,就聂云汉不厚道,“扑哧”一声,嘴里的茶喷了一地,接着便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书童并非一定要梳双丫髻,但万里风也存了捉弄向羽书的心,非要给他梳成这样,于是站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穿了一身翠绿粗布衫,人高马大、身形瘦削的大“丫头”,两个发髻上还缠了红绳,跟绿色衣衫相映,好不喜庆。 向羽书恼了:“我不扮书童!打死都不扮!” “我不是笑你头发,笑的是你衫子。”聂云汉见向羽书伸手向发髻抓去,赶忙阻止,“这谁准备的衣服,这么绿,你个子这么高,穿上跟个大刀螂似的,配上头顶那俩揪,活像俩眼……” 他又没忍住,抿着嘴憋得脸通红,气得向羽书七窍生烟。 “我不穿!我要换!我原来衣服就挺好的!”向羽书不管发髻,脸红脖子粗地开始扯腰带。 宋鸣冲闻声从后厅出来,背着手绷着脸:“喧哗什么?!成何体统?!” 众人一见长官,个个安静如鸡,齐齐见礼。 宋鸣冲看了他们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么闹哄哄的,当是去春游吗?!” 聂云汉架着腿,混不吝:“咱们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快活一日算一日,不懂庄重,让大人见笑了,实在抱歉。” 宋鸣冲懒得跟他废话:“卓大人呢?” “人家一个英俊小郎君,不得好好打扮一下,你急什么?”聂云汉没正形地抖着腿,扭头往门口一扫,登时瞪大眼睛愣住。 卓应闲正站在门口,他没有穿什么绫罗绸缎,只是一身粗布制的月白袍子,窄衣小袖,没有多余饰物,只在腰间缀了一块古拙的白玉。 他身形颀长,偏纤瘦,仿佛还是少年人的骨架,像是一把秀丽的竹,瘦而有力,刚柔并济,被这月白一衬,更显得清新脱俗。 青年面色清冷白皙,偏长了一双圆溜溜的猫儿眼,饶是绷紧面皮不露声色,那双眼睛也自带流光,灯下看来,波光潋滟,熠熠生辉。 此刻映在聂云汉的眼里,简直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容不得半点轻佻。 他这一生,见过的腌臜之事太多,面对美好的事物,是打心眼儿里想要护着、爱惜着的,看到这样的美人,顿时心生怜惜。 只是“赤蚺”众人看了他的模样,齐齐翻了个白眼,万里风“咳咳”咳了两下,轻声道:“老聂,擦擦口水。” 聂云汉回过神来:“这衣服……“ “成么?”卓应闲低头打量自己,“就只剩这套干净衣服,不知扮公子像不像?” 以宋鸣冲为首,众人纷纷发出赞叹。 “卓大人天生富贵,自然像。” “卓大人本来就是富家公子,何须假扮。” “对对对,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的富贵之气。” 聂云汉起身,在他跟前绕了一圈,却是摇头:“不行。” 卓应闲皱眉:“怎么?” “阿闲,你面带贵气不假,可这打扮,也太素了点!”聂云汉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发髻只用葛巾怎么行?好歹得配个玉簪金冠。” 聂云汉环视四周,盯上了宋鸣冲头上的金簪皮冠,阴恻恻地说:“指挥使大人,为国捐冠你肯不肯?” 宋鸣冲:“……” 一番折腾,聂云汉终究是扒了宋鸣冲的发冠,给卓应闲换上,左右端详一下,表示满意。 接着他眨了眨眼,笑嘻嘻地看向宋鸣冲:“大人,给我们公子配把扇子呗。” 发髻都被扯散了的指挥使大人气得发抖:“……你别太过分!我这儿都是大头兵,上哪弄扇子去?!” “行行行,明天到了镇上,我们自己买。”聂云汉打量着卓应闲,“风姐,回头带羽书去采买,记得给公子也置办套行头,穿小袖不合适,还是得穿广袖,什么丝的绸的滑不溜丢的,越贵的越好,显身份。” 万里风爽快应下,倒是卓应闲皱起眉:“太铺张了,哪有那么多钱?” 聂云汉疑惑:“朝廷没给铁鹤卫拨款?横不能让咱们赤蚺光着脚去拼命吧?!” 卓应闲抿嘴不言,宋鸣冲瞪了聂云汉一眼:“从我这里坑的钱不够你用的?!别打着乔装的名义虚耗军费!” “这叫谨慎!你们一个个净瞎揣摩我!” 聂云汉委屈,取出怀中先前塞进去的布包,从里边拿出枚绿玉戒指,不由分说地再次拉过卓应闲的手,给他套在无名指上,满意地端详,“幸好大小正合适,就靠这个妆点贵气吧!” 那戒指翠绿欲滴、光泽温润,配着卓应闲修长的手指和莹白如玉的肤色,倒是相得益彰,那手顿时就不再像握刀人的手,变成了贵公子的手。 向羽书看直了眼:“汉哥,这是蓝田玉么?你还有这么值钱的首饰?从哪儿摸来的?!” “这是我娘留给我娶媳妇儿的传家宝!”聂云汉不无得意,“平时我可宝贝了。” 也不知道是“媳妇”还是“传家宝”哪个词让卓应闲觉得别扭,他忙不迭地把戒指往下褪:“这东西太贵重,聂兄你还是仔细收好……” 聂云汉按住他的手,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这辈子估计是没机会娶媳妇了,这次能派上用场倒也好。知道贵重,你就好好看护,别跟我矫情。” 见卓应闲面露尴尬,万里风小声在戴雁声耳边嘟囔:“老聂这是存心想把卓大人整迷糊吧?他不去登台真是可惜。” 戴雁声勾了勾唇,冷笑道:“这回他算是逮到机会散德行了。” 宋鸣冲送他们到了衙门口,拉过聂云汉殷勤叮嘱:“好好配合卓大人,千万别私自行动。这次怎么说都是上面给的机会,可别弄个费力不讨好。” 聂云汉一脸正色,对宋鸣冲拱手:“聂某平日行事孟浪,心中却如明镜一般,宋大人自上任后,对聂某多加照拂,点滴都在心头,绝不敢忘。” “用不着你记,照顾好自己和兄弟们。”宋鸣冲叹了口气,“我等你们平安归来。” 大家取了自己的装备和包袱,分乘三辆马车。聂云汉和卓应闲在第一辆,戴雁声与万里风驾第二辆,向羽书随左横秋掌第三辆。 苍云满天,月色朦胧,只听马鞭一响,三辆马车徐徐向前。 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蹄声,踢踏踢踏由慢变快,马车一路绝尘而去,消失在宋鸣冲的视野里。 根据卓应闲提供的信息,哈沁等人曾在大曜中部出没,棠舟府地处大曜东南,因此聂云汉一行从府城北门出发,按计划一路北上,循着哈沁曾经出现过的踪迹,沿路寻找线索。 几人锦衣夜行,一路颠簸狂奔。 起初聂云汉在外驾车,让卓应闲在车内休息。时至午夜,卓应闲却挑帘出来,跟聂云汉并排坐在了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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