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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仙宜听到这里，眼中再也含不住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他恨极了，高叫：“玉晚言——玉晚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用力把手伸出去，似要去抓宇文言，可是，两手上挂着的锁链挡在柱子上，他根本只是在做无用功，可他却没有发现似的，像疯了一样去抓他，痛哭不已： “我要杀了你，你该死，你该死！！”
第一百六十六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宇文言走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仙宜，你别恨我，我有我的父皇，有我的国家，就如同你忠于你的大祈，忠于你的父皇一般。 然而，慕仙宜怎能不恨？ 他恨得几乎吐血！ 国家灭亡，父皇母妃都死了，知交好友也都死了，他最爱的人，却成了敌国的皇子！彼时他因为凌雪棠的死而产生的满心悲伤，到头来，只不过是一场欺骗罢了！ 在旁人看来，他是多么可笑，多么滑稽，心心念念的人，结果摇身一变成了敌国的皇子；而为了替他复仇，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父皇病入膏肓，眼睁睁看着朝廷被弄得乌烟瘴气，最后走向覆灭！ 若不是要替凌雪棠报仇，他哪至于去谋那根本不需要的皇位？哪里会眼睁睁看着他父皇学仙修道，最后吃丹药弄得药石罔效？大祈也不至于颓败如此，不至于有今日这般局面！ 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血和泪罢了！ 这一切，都是因宇文言而起！ 他恨宇文言，恨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 牢房里安静如坟地，潮湿发霉的气息阵阵扑入鼻孔，即便在这里待了许久，也不能习惯这样的气味。这里暗无天日，只有走廊上点了一盏微弱的油灯，勉强提供光源。 慕仙宜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少天，他不敢死，也不甘心死，所以只要有人送来饭菜他就吃，无论那饭菜是馊的还是坏的，有多难以下咽，他都一口一口吃下去了。 他不能死，也不会去死的，他还有八皇弟，还有大祈的子民，他还要报仇，他母妃说得对，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所以，他绝对不会就这样去死的！ “慕仙宜，出来！” 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两个南越的士兵闯了进来，押住他的双手就要把他带出去。 “你们带我去哪！你们带我去哪！”慕仙宜睁大眼睛，满脸警惕。“我不走，我不走……” “叮当，叮当……” 他的双脚在地上踢蹭，带动脚上的锁链，试图阻止二人将自己带走，然而对方力气巨大，他的一切挣扎都不过徒劳而已。 “老实点，陛下要见你！”其中一个士兵冷冷呵斥道。 慕仙宜一愣，人已经被带上了石梯。 …… 这是大祈皇宫的正殿——泰和殿，历代的帝王都在这里上朝，虽说过了几百年，但大殿仍旧金碧辉煌，雕梁画栋。 慕仙宜被扔在了地上，那地上铺满了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他双手贴在上面，凉意顿生。 上首坐着的是一个长相与凌雪棠酷肖的中年人，穿着玄色的帝服，气势非凡，如一条气势沉沉的巨龙盘旋在帝座上。 两旁站着的，是宇文言，凌雪棠，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还有好多穿着官服的中年人，皆是锦衣华服，望着他的脸上满是不屑与轻蔑。 此时的大祈太子慕仙宜衣着脏污不堪，乌发散乱，面色憔悴，身上甚至还发出一阵阵难闻的臭味，他瘫坐在那里，完全是一个脏臭的乞丐模样，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灼灼目光，一点一点地环视他们，像一只警惕而仇恨、病饿了好几天的小狼，似乎只要一打开锁链，他就会扑上来撕咬众人。 “言儿，他便是大祈的太子慕仙宜吗？”坐在帝座上的天启帝问道，眼中是打量的目光。 “是他。”宇文言应道。 天启帝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看向凌雪棠：“这个问题朕该问阿烨才对，毕竟他以前可是你的‘妻子’。” 凌雪棠垂眸，似是恭敬，语气淡漠：“那是以前，他男扮女装，要求慕湛逼迫我娶他，我不得已只好娶他为妻。” 慕仙宜闻言，心里一点一点凉下来，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凌雪棠，唇角一点一点勾起嘲讽的笑容。 “也真够不要脸的！”一旁的衣着华丽的美貌女子出声，声音娇滴滴的，如黄莺一般悦耳，她含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慕仙宜，眼底是轻蔑与厌恶，“身为男子，竟强迫别人娶自己，果然是北方蛮子，不知羞耻！” 慕仙宜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他双手带着镣铐，却毫不畏惧，站直了身子，目视那女子：“身为男子，强迫别人成为自己的妻子，难道就很光荣吗？”他说着，直接将目光投向天启帝，冷笑不已，“喜欢自己的妻弟，强行占有他；别人为你养大了孩子，你非但不知感恩，还攻占对方的国家，使得他们家破人亡，陛下这种做法，倒是很懂礼义廉耻！” “放肆！”那女子怒声呵斥道。 “妙华。”天启帝出声制止她，脸上却也没有什么怒意，只双眼冷冷地望着慕仙宜，唇角却是带着笑意，“慕仙宜，你倒是有一张利嘴，怪不得慕湛如此宠爱你……” “父皇……”凌雪棠忽然出声，双眸望向天启帝，“此人冥顽不灵，不知好歹，不如还是关进天牢任其自生自灭吧，省得在此碍了儿臣的眼！” 慕仙宜心口一跳，目光沉沉地看向凌雪棠。 “阿烨！”宇文言却开口阻止他，“他虽是大祈人，但到底是大祈太子，若是杀了，显得我大越冷酷无情……” 另一位官员亦出声道：“正是，陛下，自古以来被俘帝王都没有立刻赐死的例子，更何况北祁已经投降，若是杀了慕仙宜，恐怕激起民愤，反而节外生枝，不如对外公布说他亦已投降，将他软禁了便罢了。” “嗯，说得有理。”天启帝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小胡子，一双深邃的黑眸看了看慕仙宜，又看向凌雪棠，似是想到了什么，道，“不如这样吧，阿烨，既然你熟悉他，不如就送到你府上，你好生招待这位尖牙利嘴的‘太子’吧！” “儿臣不敢！”凌雪棠忙拱手低头，似是很不同意，语气中透露出几分不悦，“儿臣见了他就烦，就想起之前在北祁的生活……不如将他交给五皇兄吧！” “就是！”山阴公主宇文妙华附和道，愤愤不平似的，“这个不知羞耻的男人以前就喜欢七皇兄，为了他什么都肯做，如今七皇兄贵为皇子，他又是个阶下囚，定然更加想攀附七皇兄了！怎么可以交给七皇兄呢！” 天启帝却很是坚持的模样：“就这样罢，阿烨，你可别让朕失望。” 凌雪棠沉默了一下，旋即极不情愿的，拱手道：“是。” 慕仙宜望着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天启帝要将自己交给凌雪棠？难道不怕凌雪棠放自己走吗？ 不对，他若是要放自己走，早在青州城边的悬崖上，他就已经放自己走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慕仙宜看着身形冷漠的凌雪棠，心里忽然生出一点割裂般的痛意，这割裂的痛随着血液，缓缓游走在他的身体里，让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发冷，一点一点将他置于不可翻身的阿鼻地狱里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与君相决绝 “启禀殿下，凌雨棠到！” “快快请他进来。” 宇文言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欣喜，可转瞬之间，欣喜又染上几分忐忑。他一身白色锦衣，站在殿内，这是以前大祈皇宫的内殿，住过别的皇子，如今越国占领了京都，皇宫便也是他们的了，这些皇子王孙便都住在皇宫里。 很快，一身暗青色麻衣的凌雨棠在两个侍卫的押送下走了进来，他穿着打扮很是素净，与以往那个公爷长子全然不同，连神情也与往日的自信、温厚不一般，眉眼间俱是愁苦与怨恨。 “雨棠……”宇文言露出一个笑容，仿佛没有看见对方眼底的冷漠与仇恨，他迎上去，“好久不见……” 凌雨棠却往后退了一步，僵直地站立在那里，面无表情：“不敢，五皇子贵人事忙，何敢劳烦？” 宇文言的笑容凝固在唇畔。 七月底的风，已然有些凉了。从窗口吹进来，吹动了珠帘，发出细微的响声，在这无边的寂静中，却显得如此突兀。 宇文言的笑容变得苦涩，双眸望着面前的凌雨棠：“我就知道你会怨我的。” “不然呢？”凌雨棠转过脸来，讥讽地看着他，“你的国家攻占了大祈，你设计骗走了雪棠，让我们全家遭受蚀骨之痛，难道我该谢谢你吗？” “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宇文言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拉他的手腕，却被他一把甩开：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真心！”凌雨棠神色凌厉地望着他，声音低低的，可分明语气怨怼，“你欺骗我，为了带走雪棠而接近我，处处都在利用我，这样，你还敢说对我是真心？呵，小人卑微，承受不起五皇子如此真心！” 他说着，再次把脸撇过去，一副不屑与他说话的模样。 宇文言忽然发现，他这模样，与当初和甄氏吵架的时候何其相似。 难道，如今的自己便和甄氏一样，被凌雨棠厌弃了吗？ “雨棠，我不是有意的，我有我的身份，有父皇的命令，有朝廷国家的任务……难道要我告诉你，我是大越人，雪棠是我的弟弟，我受父皇的命令来把他带走吗？你若是知道这一切，你绝对不会放过我，甚至说不定还要将我逐出北祁！” 他自然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会招来凌雨棠的怨恨，可他有什么办法？他也有他的不得已啊！ 凌雨棠微微侧过脸，斜斜睨他：“是，一切都是不得已的，你是天底下最苦的人，我反过来该体谅你的苦处才是！” 宇文言知道他是在说反话，不由唤道：“雨棠！你不要如此……” “哼。”凌雨棠冷笑一声，不愿再与他多说，“你我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必再说，还有，我要见雪棠，你把他叫来，叫来镇国公府，我看他如何面对父亲母亲和我！” “他不会去的。”宇文言断然拒绝，别过脸去，“他如今是我大越的七皇子、明王，已经不是镇国公凌寄元的次子了，再去，成何体统？” 凌雨棠听着，眼底的愤恨与讥讽越来越重，那双眼睛变得通红，再次哂笑不已：“好，好，宇文言，这便是你对我的答复，我明白了。” “雨棠！”宇文言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他一把甩开，力道大得他整个人都往后面退了一步，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才站稳，就听凌雨棠几乎是咬着牙道： “你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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