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便好。”慕仙宜松了口气，又安慰他，“算了，这次不成功也不要紧，你安心养伤，我再另想办法。” 他也没想到，慕景琛竟然如此重视景阳道人，为他安排了这么严密的保护圈，如今他第一次未得手，恐怕已经打草惊蛇，以后再要刺杀，就很困难了。 “你刚刚又哭了……” 他抬头，却见白羽灼灼地望着自己，那张少年的脸上，虽然面无表情的，可分明能看出坚毅与决心： “我知道，你夺皇位是要替他报仇，你要杀光西祗人，对不对？” 慕仙宜一惊，没料到白羽竟然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你别哭，我会帮你的。”白羽眼中流露出与他年纪不符的温柔，黑眸定定地，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我会帮你完成这个心愿的。” 慕仙宜闻言，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最后露出一个带着酸涩的笑来：“谢谢你，白羽，其实……我不值得。” 不值得你豁出性命为我如此。 白羽只是看着他：“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只要愿意，就一切都值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上 朝中的形式一日比一日严峻。 章武帝受了景阳道人的蛊惑，每日沉迷于炼丹修行，基本上都将政务交给了慕景琛和裴玄道，这二人在朝中肆意妄为，还阻拦别的大臣去觐见章武帝，但凡有大臣想劝谏皇帝的，基本上都被拦在了门口： “陛下正在修行，任何人不得打扰！” 慕仙宜曾经试图去见自己父皇，点醒他，可是去了之后根本见不到人，更不必说劝谏他了。 这与之前黄羽真那一次不一样，那时候太子还在，也能见到他父皇，他与太子慕景珞一起劝谏，他父皇还听得进去，可如今朝政被慕景琛把持，也没有像慕景珞这样在他父皇心中分量比较重的人来和他一起劝谏，他如今还是女儿身，若是过多的参与政事，恐怕也会被慕景琛及其党羽指责。 而别的他的皇叔们，也有顾忌——他们是他父皇的兄弟，若是说一些他父皇不爱听的话，他父皇可能会怀疑他们有忤逆谋反的心思。 镇国公凌寄元和他的外祖父楼向礼与他的境遇相同，虽有心觐见皇帝，但奈何皇帝连朝都不上，根本见不到皇帝本人，写了奏章上去，看的人也是慕景琛，又有什么用呢？ 八月十五团圆节这一日，本来按照惯例，皇帝是要大宴群臣的，可是今年章武帝听景阳道人的话，说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更适合炼丹、寻仙，因此竟不举行宴会，而是和景阳道人去寻仙楼炼丹去了！ 慕仙宜坐不住了，特地进宫面圣。 他觉得今日他一定要见到自己父皇，向其陈述利害，哪怕只能见他一面也好！ 未初，他到了所谓的寻仙楼。 寻仙楼高七八层，更像一座塔，四方四正的，每一层外边的门口都挂了太极八卦，翘起的飞檐上悬挂了辟邪铃，在微风吹拂下，这些辟邪铃发出清脆幽微的声响，密密匝匝地吹入人耳中，不仅没有令人觉得辟邪，反而觉得阴邪森冷。 “让本公主进去！本公主要面见父皇！”慕仙宜对着拦在门口的侍卫道。 “陛下吩咐，无论是谁，一律不见！”侍卫表情冷酷，仿佛对慕仙宜的身份全然不为所动。 “本公主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等下父皇知道你们拦着我，你们吃罪得起吗？”慕仙宜知道这些人都是慕景琛的，决不能露出一点怯意，必须要做出一副极是骄横霸道的样子，他们才会有所惧怕。 然而那些侍卫们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立刻露出狠戾的表情：“陛下吩咐了，谁来也不见，即便是公主您也不行！” “放肆！”慕仙宜怒道，转头对身后的侍卫道，“给我打死他们，敢拦着本公主，简直是不知死活！” 反正即便打死了，他父皇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是！” 侍卫正要动手，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公主公主，您切莫动怒……” 原来是他父皇身边的贴身内侍孙内侍。 只见那孙内侍赔笑着，走过来，道：“公主，陛下正在修行，您若这样贸然闯进去，恐怕会惹陛下生气，不如您先去懿清殿等着，想来陛下也就快出来了。” 说着，眼中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慕仙宜知道他这是在提示自己，便会意道：“好，那本公主便去懿清殿等着。” 转身之前，又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两个侍卫。 寻仙楼离懿清殿不远，走走大概也就两刻钟的时间。 此时乃是八月，皇宫中的桂花都盛开了，行走其间，甚是沁人心脾。然而慕仙宜没心情欣赏四周的景色，步子飞快地到了懿清殿。 因为皇帝不在，内侍们见到他也不敢造次，便让他进了懿清殿等候。 懿清殿内有些昏暗，他心情不好，也不在意里面到底如何，只是他一进懿清殿，就闻到了一股有些奇怪的味道——像是焚烧木头，但又掺杂了有些艳俗的脂粉香味。 他蹙起眉，加快步子，走到了他父皇寻常批阅奏折的红木大案前，那里笔海边有个青瓷莲花熏香炉子，已经熄灭了，但是触手一摸，却还是温的。 他从未见过这个熏香炉子，又觉得这个味道怪异，不由内心生疑，伸手揭开熏香炉子的盖子，就见里面有黑色的香灰，已经焚烧完了。 想到刚刚那个孙内侍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心中狐疑，忙解开自己挂在腰上的荷包，倒了一点香灰进荷包里。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他头皮发麻，赶紧把盖子盖好，将香炉放回原位，又将荷包抽紧，系回自己的腰间。 “皇姊怎么，中秋佳节，不在家中，却来宫中？”身后突然响起慕景琛的声音。 慕仙宜心口唬了一跳，但好在事情已经做完了。他缓缓吸了口气，转身看他，面上是淡淡的笑容：“中秋佳节，更要来宫中与父皇母妃一道过，不是吗？” 慕景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似乎没什么异样，这才勾了勾唇角，眼底带着冷意：“是哦，我怎么忘了，驸马已经死了，皇姊是寡妇，中秋……自然是要回宫中过。” 说话间，语气中很是讥诮与幸灾乐祸。 慕仙宜心知他要诛自己的心，因此即便心中堵了一口气，刀割一般难受，还是让自己一点一点笑起来：“四弟说话真是越来越不中听了，什么时候，四弟变得这样不懂礼数了？” 慕景琛仍是含着笑，似乎全然不在乎他的指责：“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皇姊若是不爱听，我以后不说便是了。” 慕仙宜知道，慕景琛来了，即便自己父皇回来，自己也轮不到说话了，再加上他也不愿听他多说，因此道：“好了，既然父皇不在，我也没耐性等了，我先回去了。” 慕景琛笑意盈盈：“皇姊请自便。” 慕仙宜敛了笑，不再看他，径直出去了。 他要赶紧赶回去，让人看看，那黑色的香灰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怀疑慕景琛在这香灰里动了什么手脚。
第一百四十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下 “你说什么？” 慕仙宜望着面前的苏红药，满脸不可置信，旋即蹙起眉头看向那一点黑色的香灰。 方才他从他父皇的香炉里倒来这一点香灰，极迫不及待地回了自己的府里，恰好苏红药在半个月前听说了凌雪棠的死讯赶来祭奠，现在还在他府上，因此便让她帮忙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错，这的确是五石散。”苏红药语气坚定，杏眸望向他，“晋朝时士大夫之间流行服食五石散，这东西服用之后人体会发热，处于一种亢奋状态，会觉得自己飘飘欲仙，能祛除烦躁、痛苦，壮元阳，令神明开朗，而且会上瘾，只是用多了之后，颇似中毒，很多人都因为服食五石散而丧命，到了唐时，已经被明令禁止。” “我朝亦是明令禁止的，市面上基本也见不到此物，怎么会在父皇的宫中？”慕仙宜面色凝重，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父皇会如此沉湎于炼丹修仙了。“而且，此物并非服食，而是出现在了我父皇的香炉里。” 苏红药闻言，又低头嗅了嗅那黑色的香灰，道：“我觉得，这五石散服食和熏香的效果不同，熏香的效果不如服食的，不过如果长期使用，也与服食差不多。” 慕仙宜确定了心中所想，不由含了怒意，道：“果然如此，慕景琛为了让父皇信任景阳道人，偷偷拿五石散作为熏香，父皇吸食之后，会觉得自己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仿佛自己愈发身强体健，甚至真的飘飘欲仙，其实都是五石散的功效，他的内里，却是越掏越空了。” “对。”苏红药点点头，“他们应该也知道陛下若是知道他们在给他服用五石散的话，会雷霆震怒，因此只是用在了熏香里。” 慕仙宜越想越怒，恨不得立刻去宫中告诉他父皇这件事，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证据——这些人分明是在他父皇不在的时候就薰好了五石散，等他父皇来吸食，他父皇也根本不知道自己闻到的会是五石散。 而且他父皇现在已经不信任御医了，只信任那个景阳道人，即便御医说这是五石散，恐怕也会被他父皇怒斥说是嫉妒景阳道人吧？ 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他外祖父和舅舅，让他外祖父和舅舅想办法。 先前一次慕景琛想利用景阳道人陷害楼家，是他提前得知消息之后帮楼家化解了这次危机，这之后楼家便已经坚定地站到了清流队伍中去。只是慕景琛在大肆搜罗朝廷官员的罪证，即便是清流官员，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清白到无可指摘的，因此如今的清流队伍，除了他外祖父和镇国公之外，已经寥寥无几了。 到了楼府之后，他外祖父楼向礼听说章武帝被人偷偷下了五石散，也是怒不可遏，但终归还是叹了口气，说： “仙宜，我怀疑四皇子在偷偷夺兵权。” “什么？！”慕仙宜震惊极了。 古朴的书房里一时无声，唯有廊外的水漏声滴滴答答地响着，仿佛催命脚步声，从后面紧追而来。 楼向礼苍老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伸手点了点一旁放着的信笺：“我枢密院收到密报，说京畿营八万军队有人事调换，这些人事调动本来应该走吏部，可是我私下里问过吏部的一些官员，却不曾听说有人事变动。我怀疑四皇子将这些要职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可是光这八万军队有什么用？”慕仙宜从座位上霍然起身，问道，“李旗那边还有十万多……” 一旁他舅舅楼齐山解释道：“仙宜，你要知道，若是他登上了皇位，李旗远在西北，根本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到时候四皇子登基，李旗哪怕是想勤王，也来不及了。”
119 首页 上一页 83 84 85 86 87 88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