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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雪棠唇角抿出一个笑容：“玄玄有一盏就好，我无它愿，只希望以后玄玄平安喜乐，一辈子都亮堂堂的。” 就像今日一般，无忧无虑，像个孩子。 慕仙宜闻言，一下感动得要命，虽在熙攘的街上，但总觉得自己眼里耳里只余凌雪棠一人了，恨不得立时扑进他怀里跟他撒个娇，可是又没那个胆量，只好要说不说要哭不哭地站在那里，一手捏着兔子灯，巴巴地望着凌雪棠。 凌雪棠一见他这模样，又忍不住笑了，宠溺地伸手捏捏他的小脸蛋：“玄玄这样越发像个孩子了。” 慕仙宜望着他，瘪着嘴，好一会儿，又自己也笑起来，娇娇地说：“哥哥，我要你背。” 两人本来假装兄弟俩，这会儿慕仙宜叫“哥哥”还叫上了瘾，偏偏凌雪棠还听上了瘾，见他这般撒娇，哪里还硬得下心肠拒绝？笑了一下，随即背过身去： “上来。” 慕仙宜立刻兴高采烈地扑上去，嘴里还不老实：“哥哥别摔着我。” “保准稳稳的。”说着，直起身来，当真稳稳当当地把慕仙宜背在自己背上。 慕仙宜提着灯笼，被他背在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人山灯海，别提多开心了，指挥着凌雪棠到处走，看街头杂耍、猜灯谜。他年纪小，但人聪明，猜灯谜就没有猜不中的，那些摊主商贩都纷纷夸他： “小公子真聪明，以后一定考状元当大官咯！” 慕仙宜得意得不行，只觉这十多年来没这么快活过。趴在凌雪棠背上，又想起一首诗来，便在凌雪棠耳边一字一句给他念了：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凌雪棠听了，脚步一顿，随即忽然扭过头来，拿一双墨一般浓的黑眸看他，那双黑眸映着灯火，好像带着焚炽的热度，直要把慕仙宜整个人连同这天地都燃烧殆尽。 他余生做梦都常梦见这一幕。
第九十章 无意惹风波上 出了年，京都城又下了一场大雪。这场大雪一连下了两天两夜，整个帝京又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外出活动自然是不便了，慕仙宜恰巧也不爱往宫里走动，便日日待在别院屋里头，看书下棋临字。 这日睡了午觉起来，慕仙宜睡眼惺忪地坐在窗前看书，还未看进去几行字，便见鸾镜指挥两个丫头进来给火盆加炭，鸾镜见他睡醒了，笑着说： “还好公主醒了，害怕吵醒公主呢！” 慕仙宜摸着手炉，又拿手给脸暖暖，道：“都出了年了，怎么天越发冷了？” “谁知道呢，老夫人怕公主冷着，还特意吩咐咱们别院里多加银碳的。”鸾镜一边说，一边给慕仙宜倒了一杯热茶过来，“好在国公府也有地龙，与宫里倒是差不了多少的。” 慕仙宜接了热茶，也不喝，只捧在手里，笑道：“婆婆向来惦记我们别院的，这样一来，我都不想搬出去了，日后建成了公主府，府里只我和驸马两人，多没意思。” 话音刚落，暖玉就进来了，风风火火的，脸上又委屈又生气的模样：“公主——” 慕仙宜诧异地望着她：“发生了何事？” 暖玉闻言却是冷笑：“还有什么事？不就是那大夫人又闹幺蛾子！” 慕仙宜与鸾镜对视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鸾镜道： “你别说话说一半，快说，到底怎么了！” 暖玉便竹筒倒豆子似的，一气儿说了：“喏，先前公主不是送了一块水獭皮子和一匹锦缎给她？这会儿她拿着锦缎在老夫人那里告状，哭哭啼啼地说公主要害小公子呢！” 慕仙宜更愣了，自己怎么就要害凌玉泽了？ “这会儿老夫人身边的晴红姐姐过来了，正在外头候着，说要请公主走一趟。”暖玉指了指外头，很是愤愤不平，“定然是大夫人在老夫人面前挑拨离间呢！” 慕仙宜疑惑地望了望外头，想了想，又缓缓起身，道：“那我便去一趟吧，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难不成还能强扣到我头上不成？” 鸾镜和暖玉伺候他更了衣，又披上了斗篷，拿了手炉，这才出门，与晴红一道往正院而去。他正要出垂花门，忽然想起来什么，站住了，转身对鸾镜吩咐了几句，鸾镜闻言，点一点头，又转身回去了。 慕仙宜到了镇国公夫人屋里，便见正堂上，镇国公夫人穿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紫绡翠纹裙，正端坐在上首，下首另一边，甄氏坐在那里，一个有些年纪的妈妈伺候着，甄云娆正拿帕子擦眼泪，一副委屈伤心的模样。 他见了，只做不觉，上前福了福身：“婆婆。” 镇国公夫人见状，也起身要给她行礼，被慕仙宜拉住了： “婆婆腿脚不便，不必多礼。” 镇国公夫人淡淡地笑了一下，由着他扶着又坐下了，说道：“我请公主过来，也是有一桩误会要公主解释一番，免得云娆会错了意，你们妯娌二人生了嫌隙。” 慕仙宜抬眸看了一眼一旁的甄云娆，笑道：“哦？不知是什么误会，这样严重？” 说着，也不客气，由着暖玉扶他在上首的另一侧坐下了。 镇国公夫人浅浅地笑着，语气很是亲切：“喏，云娆说，你先前送给泽儿的锦缎，是浸过夹竹桃汁液的，那布料有一股香味，香味里头掺着夹竹桃汁液的味道，那东西是害人的，孩童若穿了，时日一久，必然生病中毒，夭折而亡……” 慕仙宜这下明白甄云娆是在打什么主意了，心下冷笑不已，心说我为了府里和谐，一直对你忍让三分，你倒以为我好欺负，要欺到我的头上来了。 他面上露出一副很是气愤的模样来，辩解道：“婆婆，这样恶毒的事，我怎么会做？再说了，我是拿水獭皮子和锦缎去讨嫂嫂的欢喜，怎会下毒害泽儿呢？” 那甄云娆却哭着指责道：“不是你，还会有谁？我原先以为你是真的向我示好，还欢欢喜喜地收了料子……这几日天冷，我想着给泽儿做身衣服，便让底下人将这料子取出来，谁知道王妈妈一闻，便说这料子有问题，我叫常来府里的宋大夫也看了，果然不错。慕仙宜，你安得什么心？难不成你是公主便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她说着，泪珠儿簌簌滚落下来，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 慕仙宜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也不生气，对镇国公夫人道：“婆婆，那布料在何处，可否容我看看？” 镇国公夫人朝着晴红扬了扬脸，晴红便捧了锦缎到了慕仙宜面前。 慕仙宜伸手捏住一段，弯腰往下嗅了嗅，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那香味中似乎有点苦涩之味，想必便是那甄云娆所说的夹竹桃汁液了。这布匹是年内时宫里头发年赏，他父皇赏赐给他母妃的，连同那水獭皮子也是的，那日他病好与凌雪棠一同去探望他母妃的时候，他母妃转送给他的。这些物品向来都是鸾镜在给他收着，他也不曾亲眼瞧过，这夹竹桃汁液到底是本来就有的，还是甄云娆自己染上去的，还真的不知道。 他直起身子，对镇国公夫人道：“婆婆，说实话，这锦缎自我母妃那里到了我这手里后，我自己也不曾亲自看过，这香味到底是什么，怎么来的，我委实不知，可否叫宋大夫过来，给我说个明白？” 镇国公夫人见他自己想听，便点点头，叫人去请宋大夫。 慕仙宜用的都是御医孔思淼，不过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他们还不够资格用御医，因此一直是这位宋大夫给他们请的平安脉，也是极可靠的。 宋大夫还未请到，凌雪棠和凌雨棠倒是一并进来了，二人身上的斗篷上还飘着雪花，一进屋，便被屋里的暖意融成了雪水，凌雪棠自己摘了斗篷，问道： “母亲，家里出了什么事？我回别院，鸾镜说公主被你叫过来了。” 凌雨棠亦是茫然：“是啊，出了什么事……云娆你怎么哭了？” 甄云娆一见自己丈夫来了，越发委屈气愤了，边哭边将事情跟他说了一遍，话语间也加了好些诸如自己身份卑微公主高贵之类的话，有意说慕仙宜仗着身份欺负她。 凌雨棠听了没说话，凌雪棠却皱着眉头道： “不可能，公主决计不会做这等下作事！” “二爷，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如何知道……”那王妈妈阴阳怪气地说着，还未说完，就被暖玉一声厉喝： “住口！公主面前，岂容你一个奴婢轻狂！公主好性儿，今日若是在宫里，你即刻便要被拖出去掌嘴！” 王妈妈立刻讪讪不敢说话了，只是眼睛还往甄云娆那边瞟，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第九十一章 无意惹风波下 慕仙宜淡淡地瞥了一眼王妈妈，抬手拿帕子轻轻点了点唇角，道：“此事谁说了也不算，先听听宋大夫的说法罢。” 他说得巧，宋大夫正好被人带着匆匆过来。 一屋子人都朝他望去，只见他走过来，朝众人行了一礼，又说： “听闻老夫人是要询问鄙人这锦缎一事，我便照实说罢。” “嗯，宋大夫你照实说吧。”镇国公夫人朝他扬了扬下巴。 宋大夫直起身，垂着眸，恭敬地说道：“大夫人请鄙人看了那锦缎，锦缎闻着有一股花香味，不过细闻之下，却是有一股夹竹桃汁液的味道，想必是有人拿这锦缎浸泡在花瓣和夹竹桃汁液的水里，再晾干，反复三次，最后放在通风处散去外表的香味，便形成了这样含着淡淡花香味的锦缎。” 慕仙宜适时插口问道：“那这样的锦缎若是给小孩子制成衣服长久穿着呢，会如何？” “夹竹桃有毒，更不必提其汁液，若是孩童长久穿着，必然是会慢慢中毒，最后毒素入了内脏，便极易夭折、致残。”宋大夫恭敬地回答道。 甄云娆一听，正要发作，被慕仙宜抢了先： “对了，宋大夫，你能不能瞧出来，这些汁液到底是什么时候浸泡的，从这香气的浓度来看，距今多久了？” “这……”宋大夫有些犹豫和为难，想了想，谨慎地说道，“不太好判断，这香气虽淡，但也有可能是浸泡时花瓣用得少导致的，而非时间长久，反之，也有可能是花瓣多，而非时间短。” 慕仙宜点了点头，又追问道：“那浸泡后晒干，是不是需要极好的日头？” 这次宋大夫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这锦缎极好，如此厚实，怕是需要极好的日头才好晒透。” 众人细细地听着，目光都落在慕仙宜脸上，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只见慕仙宜缓缓起身，唇角含着一丝笑意：“原来如此，那便分明了。宋大夫你先下去吧。” “是。” “怎么就分明了？”甄云娆望了眼出去的宋大夫，又咄咄逼人地说道，“你可别想轻轻揭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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