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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仙宜站在边上看着二人，不知为何，觉得二人的身形和眉眼竟然有几分相似，若不是二人气质截然不同，倒比凌雨棠和凌雪棠更像是兄弟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玉晚言稍不留神，露了个破绽，被凌雪棠一眼瞧破，转眼间便胜负已分。 二人落在地上，玉晚言微喘着气，拱手朝凌雪棠行了一礼，道：“多谢驸马手下留情。” 凌雪棠面上是欣赏的笑：“快别多礼，承让了。” 玉晚言抬起头，看着凌雪棠，眼底是钦佩与欣慰：“驸马果然是年少有为的大将军，国公府为国家培养了一个栋梁之才啊！” 凌雪棠闻言，笑容有些黯淡：“我如今不是将军了。” 玉晚言一听，微微怔愣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只是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慕仙宜在一旁听二人说话，听到凌雪棠说“我如今不是将军了”，心下也有些不是滋味，面上笑着，心底却想，日后定要好好与父皇说一说，争取再让驸马当上将军！ …… 掌灯时分。 玉晚言正在灯下擦拭自己的宝剑，忽听外面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请进。” 果然是凌雨棠。 凌雨棠见他在擦拭宝剑，那宝剑剑身雪亮，明晃晃地照眼，笑了一下，道：“又在擦拭你的青锋剑？” “闲来无事，唯恐它生了锈。”玉晚言说着，看着他在自己身边落座，亦扬唇一笑，“你怎么有空来找我？” 凌雨棠道：“饭后有些存食，想来你定然还未睡，不如过来找你手谈。” 玉晚言温润俊秀的脸上映着昏黄的灯光，神情含笑，越发温柔了：“天气寒冷，早些上床安歇岂不是更好？” “怎么，你不欢迎我？”凌雨棠挑眉。 玉晚言便笑出声，一壁将宝剑入鞘，一壁道：“自然欢迎，只怕你夫人有怨言。” 一提到甄氏，凌雨棠脸上的笑意一下化作了寒意，只说：“不必提她。” “怎么了？”玉晚言不解地看着他，“瞧你脸色不是很好。” 凌雨棠但摇头而已：“不提也罢。”又说，“还是说你吧，许久不见你，你却是一点儿也不曾改变，仍是这样潇洒不失温和。” 玉晚言泰然笑道：“你也是，依旧儒雅君子，虽娶妻生子，但更添成熟气度罢了。” 两人说完，不由相视而笑。 四周寂寂，只听大雪压断枝条的声音，灯火微微跳跃，将房中的影子拉得越奇形怪状。 玉晚言想到什么，暗暗扬唇，旋即忽然起身，将桌上的油灯吹灭了。 “晚言？”凌雨棠惊诧地开口，却发觉一只微凉的手覆盖在自己的手上，黑暗中，玉晚言的声音带着捉弄了人的窃喜： “‘沉沉更鼓急，渐渐人声绝。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如何，灭了灯，窗子是不是更明亮了？” 凌雨棠向窗外望去，果然见窗上映出明亮的雪光和月光，竟映得室内更通透的亮了。 外边恰好响起打更声，竟与此诗所写的景象不谋而合。 凌雨棠几乎要沉醉在这雪月寒窗之中，低低地说：“晚言，与你在一道真好。” 除了玉晚言，几乎不曾有人与他这般，看雪赏月，吟诗下棋，以往甄氏虽温柔体贴，但毕竟不曾读书，鲜少有这等风月雅趣。 玉晚言听到他这声感慨，只轻轻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凌雨棠又伸手将按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握住摩挲，说：“晚言，你的手怎么这样冷？何不多添几件衣服？” 说着，抬头往玉晚言所在的方向望去，眼睛适应黑暗后，竟能将室内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见，玉晚言坐在那里，半张脸落在阴影中，还有半张脸被照亮，眉尾细长，黑眸清澈而炽热，唇角嫣红，斜斜扬起。 黑与白的交错中，那一抹红色尤其惊艳。 美得令凌雨棠心惊。
第九十四章 乳糖真雪 清晨，慕仙宜和凌雪棠坐着马车入宫。 宸妃遣人来说，小厨房今日做慕仙宜最喜欢吃的雪梅牛乳糕和乳糖真雪，叫他们夫妻俩入宫品尝。慕仙宜从小就是个贪吃鬼儿，宫里吃食多，还耐不住他要各种新鲜吃食，其中最喜欢的两样便是雪梅牛乳糕和乳糖真雪。 这两样都是下雪时候才能做的，雪梅牛乳糕呢，拿面粉、牛乳、梅实做成糕点，然后再取冰块敲成雪一样的碎末，趁着糕点刚出炉最热的时候淋在上面，吃的时候酸酸甜甜，有奶香味，还冰火两重天，别提多刺激了。乳糖真雪与之类似，拿热的蔗糖浆混合酥酪浇在碎冰沫上，立刻拿羹勺舀来吃，又甜又香，如同吃雪一般，十分应景。 不过冬天太冷，这种东西不能多吃，吃前还要喝一碗姜汤驱寒。慕仙宜贪吃，从不顾忌这些，一听说自己母妃做这些，立刻叫上凌雪棠一起入宫去了。 还好长信宫地龙烧得很暖，宸妃为了小两口来，还特地加了两个炭盆，屋子里暖如春日，连摆放在窗口的百合都开了，慕仙宜脱了厚重的貂皮锦袄，吃乳糖真雪吃得不亦乐乎。 凌雪棠见了他那模样都忍俊不禁：“公主这模样叫娘娘看了，以为咱们镇国公府没让你吃饱。” 宸妃却说：“哪里会，你瞧他都胖了一圈，便知国公府的吃食如何了，再这样吃下去啊，非得吃成个大胖子！” 慕仙宜吃着冰，口里哈着气，腾出嘴来说：“哪里胖了，我怎么没发现！母妃你少吓唬我！” 宸妃笑着啐道：“你胖没胖，驸马最清楚了，你问他！” 慕仙宜立刻转过头去问凌雪棠：“驸马你说，我胖了没有？嗯？” 凌雪棠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他，说：“没有，我每日都见你，看不出来你胖了不曾。” 这句话并没有取悦到慕仙宜，他不高兴地撅了噘嘴：“哼，回头我问楼毓章去！” 宸妃和凌雪棠皆是无奈又宠溺地笑。 三人说笑了几回，宸妃又说起皇后和其父文昌侯朱慎的事，脸上带着凝重： “自从太子被废，皇后便打起了九皇子的主意，想从李昭容那里将九皇子带来养在自己膝下……八皇子已经十岁了，九皇子才五岁，养着更亲一些。” 慕仙宜停住了吃雪梅牛乳糕的手，瞪大了眼睛道：“李昭容也肯么？” “自然是不肯的，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孩子，可是皇后要，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宸妃说着，伸手拢了拢自己的鬓发，目光落在慕仙宜的脸上，意味深长地说，“所以在宫里头，生儿子好，能母凭子贵，可能不能生下来，生下来能不能亲手养大，却都是很大的问题。” 慕仙宜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唇角上扬，朝她眨了眨眼睛：“幸好母妃生了我，虽然不是皇子，但照样得父皇喜欢，不是么？” 说着，又朝凌雪棠眨眨眼，凌雪棠莞尔，伸手捏捏他的脸颊。 宸妃但笑道：“还说嘴呢，你这个猴儿精，把你养大，费了我多少心思？” “嘿嘿嘿。”慕仙宜朝她吐了吐舌头。 小夫妻俩用了午膳，又陪宸妃说了会儿话，待宸妃要午休了，这才出宫回家。 “这雪梅牛乳糕，等下带回去给婆婆和玉公子尝尝，他们一定也会喜欢的。”慕仙宜蹦蹦跳跳地走在凌雪棠身边，小脸上满是兴奋，“说起玉公子，他到底什么来头？凤希声这样贵的琴，他也买得起，而且我瞧他那通身的气派，不像是一般人家养出来的男子。” 凌雪棠紧紧牵着他的手，生怕脚下一滑摔了，说道：“据我大哥说，他是江夏一个商户人家出身，家中做长江水运，因此很是有钱。” “哦，怪不得，那他见多识广也不奇怪了。”慕仙宜感慨地说，想了想，又说，“他一个商户出身的，居然能有这样的气度和风骨，真是了不得。” “嗯。”凌雪棠对玉晚言的印象也挺不错，“他与大哥四年前在扬州相识，后来大哥接到父亲的家书，让他回京都完婚，因此二人才分别的。” “原来如此……” “哎呀！” 一个童声传来，慕仙宜忙转头去看，只见正前方不远处有个男孩，一下摔倒在了地上，正趴在地上红了眼圈，他赶忙拉着凌雪棠上前，将人拉起来，一看，这不是他八皇弟慕景珩（héng）吗？ “景珩？你怎么在此？” 慕景珩过完年才十一岁，身量不高，穿得也很少，长得倒是与章武帝很相像，低头看着弄脏了的手，又看看慕仙宜，红着眼，差点落了泪，说：“我要去见父皇！” “怎么了？”慕仙宜关切地问道。 慕景珩紧抿着唇，带着点稚气的倔强，眼里是愤怒和委屈：“他们欺负我母妃！” 慕仙宜还想再追问，就见一个乳母模样的宫女匆匆赶了过来，见到慕仙宜和凌雪棠，福了福身，道： “见过公主和驸马，八皇子不懂事，让二位见笑了，奴婢领他回去吧！” “等一下。”慕仙宜一把拉住慕景珩的手，双眸凌厉地望着乳母，“八皇弟说有人欺负周婕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慕景珩一见慕仙宜的模样，连忙逃到慕仙宜身后，也不顾自己的手还脏着，抓住慕仙宜的斗篷，高声叫道：“皇姊救我，她打我，拧我，还欺负我母妃，她是梅妃派来的！” 那乳母听了，整个脸色都变了，看慕仙宜脸上的寒意更重，忙又挤出讨好的笑来，说：“八皇子童言无忌，公主别当真，奴婢如何敢这么对八皇子……” “她就是这么对我的！”慕景珩大声说着，一手将袖子一拉，露出一截并不强壮的手臂来，上面青青紫紫的，一看便知是外力造成的。 慕仙宜和凌雪棠见了，皆是面色一边，凌雪棠上前一步，伸手将慕景珩护在身后，慕仙宜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呵斥那乳母道：“无耻老奴，竟敢苛待皇子！来人，把人给我押了，随我一道去见父皇！” “公主，公主饶命啊，公主……” 慕仙宜不为所动，和凌雪棠对视了一眼，很是默契地带人往前去。
第九十五章 家中不宁 慕仙宜和凌雪棠将慕景珩带到了章武帝的懿清殿，章武帝听后大怒，立刻命令彻查，还真的拔出萝卜带出泥—— 梅妃仗着自己自己位份高、娘家势力大，欺负同一个宫里的周婕妤母子，还买通了乳母钱氏苛待八皇子慕景珩，周婕妤娘家不显赫，势单力薄，胆子又小，不敢与梅妃对抗，只能忍气吞声。慕景珩也因为自己母妃的教导不敢出声，任凭乳母钱氏虐待，但就在今日，他去见自己母妃，正好撞见自己母妃跪在殿里，梅妃的贴身侍婢在打她耳光，说是因为周婕妤冲撞了梅妃的猫，慕景珩实在忍不下去，便跑去找章武帝，正好路上碰上了慕仙宜，这才得以伸张了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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