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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妙华眼底竟也露出一丝怯怕，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没把我打死，今生我若有翻身之日，定叫你也尝尝这滋味，哈哈哈哈！”
第一百七十六章 乃敢与君绝 “疯了吧你！”宇文妙华又诧异又恼怒，不知道为何一直沉默不吭声的慕仙宜忽然这样疯狂，他对着侍卫道，“给我掌他的嘴，我不喊停，不许停！” “是！” “啪！” 慕仙宜脸上火辣辣的疼。 “啪！”再他未反应过来时，第二下已经跟了上来。 “啪”！“啪！” 一下比一下疼，一下比一下难捱。 他疼得眼圈都红了，心里想，干脆认了吧，真的做个亡国奴，做个没骨气的人，求她饶过自己吧……可是就这样放弃，就这样求饶，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父皇，对得起大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疼，真的好疼。 慕仙宜，原来你也是一个软弱的人，在面对身体的折磨时，也是会想求饶的。 只是……真的好疼…… 那坐在上首的凌雪棠的眼神，更让人觉得疼痛难忍，连一个弹指也忍受不下去—— “啊……” 慕仙宜忍不住松了口。 凌雪棠和宇文妙华都看向他。 慕仙宜笑起来。 “啪！” 因为他笑着，打耳光时牙齿便磕碰到了口中的软肉，一下子流出血来。 可他像是没有发觉，仍是笑着，只是笑容绝望而惨烈。 “啪！” “够了！”凌雪棠突然出声冷冷喝道。 “怎么，你心疼他了？”宇文妙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凌雪棠却道：“他若有个什么好歹，父皇问起来，责任是你呢，还是我？” “这自然是我……”宇文妙华还未说完，就听“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却见慕仙宜已经倒在了台阶下。 她蹙眉，不屑道：“也太弱不禁风了吧？……你，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侍卫忙弯腰下去探了探慕仙宜的气息，回道：“启禀公主，还活着，还在说话呢！” “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死……”宇文妙华嗤了一声，又说，“你听听，他在说什么，是不是又在骂本公主？” “是。”侍卫弯下腰，似是听不清楚似的，皱起眉毛，听了好半响。 宇文妙华看着一身素衣，蜷缩在地上的慕仙宜，又看看那侍卫，不耐烦道：“听见了不曾，说什么呢？” 侍卫忙说：“额，他声音太轻，不甚清楚，只听见什么‘雨雪’啊‘芋’啊‘爵’的话。” 凌雪棠在这一刹那突然变了脸色。 宇文妙华却问：“什么鬼东西？！”又转身去问凌雪棠，“皇兄，他说得什么胡话？” 此时凌雪棠的脸色已然恢复如常，只是别开了脸，看不清他眼底的思绪：“打懵了的胡话，你与他计较什么？” “也是。”宇文妙华拿着汗巾点了点鼻子，嫌弃道，“罢了，我今日不与你计较了……听说皇宫里有不少北祁后妃的珠钗步摇、金银首饰等着我去挑，我这便先去了。” “我不留你，去吧。”凌雪棠声音平静。 宇文妙华便慢慢地由侍女扶着出去了。 凌雪棠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倒在地上的慕仙宜，目光深沉：“来人，将他送回房去，叫御医来给他诊治，可别让他死了。” “是！” …… 血雾，又是血雾。 慕仙宜知道自己被父皇抛弃了，他很害怕，他知道血雾之后有个鬼，正在暗中窥视他，时刻准备着从他背后蹿出来，将他抓住，整个吞噬掉。 “父皇……”他赤着脚，此时他才八岁，脖子上挂着一个长命锁，跑动的时候叮叮当当地响，可是这响声在血雾中有回声，那回声是放慢了的： “铃——叮——当——当——” 令人毛骨悚然。 他越是害怕，便越是跑，可越是跑，却越是怕，仿佛背后那个鬼已然追到了脚后跟…… “跑！仙儿，快跑——” 是他父皇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 慕仙宜便拼命的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一脚踩空，一看，自己跑到了一个悬崖边而不自知，竟活生生跳进了悬崖里。 “啊——”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四周黑暗一片，什么也没有……有只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他下意识地想抽手，却被那只手紧紧拉住。他朝他望去，便见一个人影，在黑暗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的鼻头一下子酸了。 “我是在做梦。”他说。 “一定是父皇看我过得太苦了，才想引我从悬崖上跳下去的。”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笑起来，很欣慰似的，“父皇最疼我了。” 那只手握他握得更紧了。 “不过也不一定，我总以为做梦是很准的……那一次，凌雪棠入梦来，跟我说，他新房边上有棵大树，遮挡住了他卧室的阳光，让我帮他砍了，我惊醒后，不知所以，后来醍醐灌顶，跑去他的坟墓……结果，就看见他的坟墓边上有棵大樟树，把他的坟墓给挡住了……” “我那时好开心，开心的以为凌雪棠泉下有知，还关心着我……可现在想来，多么可笑——那根本就是个空坟啊！” 他说着，低低地呜咽起来，热泪滚滚。 “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父皇是，母妃是，凌雪棠也是，连雁关也是，明明说好让我去吸引南越军队的，他却把我打昏，自己一个人去了……你们都骗我，骗我独自在这个世上受苦……” 一身黑暗的人将他紧紧纳入自己怀里，无声地安慰他。 他伸手，紧紧地将对方环抱住，在对方怀里找了个最喜欢的位置，把自己埋进去，蜷缩成一团。 只是还是不住地掉眼泪。 那人便低下头来，亲吻他被泪水打湿的嘴唇，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他，安抚他，像在安慰一个尚在襁褓的幼儿。 可是他越是亲，慕仙宜的眼泪便掉得越凶，仿佛有了宠爱而发泄委屈的乖小孩。 乖小孩才需要让别人寻找和发现他的委屈，坏小孩不用，坏小孩早在跌倒的时候就嚎啕大哭了，不必忍在心中。 那人发现了他越来越凶的眼泪，便不再浅吻，抓住他的手，往他的口中深吻进去，身子欺上去，直吻得他一口气也喘不过来。 晕晕乎乎间，有个梦一样的声音，像是轻声的叹息，唤他，玄玄。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新人换旧人 第二日，果然就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年轻女子进了公主府。 慕仙宜被软禁在府里的时候，在窗口看见的。 那女子大约十六七岁，肤白貌美，穿着一身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绾着留仙髻，眉心点着指甲盖大小的牡丹花图案，有着江南女子的温柔，亦有皇室女子的倾国倾城，说话间带着软软的吴音，与北方女子完全不同。 这便是娉婷郡主了。 凌雪棠与她走在一起，果真芝兰玉树一般，极是般配。 娉婷笑着与凌雪棠说着什么，一双黑眸俱是孺慕，凌雪棠亦表情温和地回答着她，两人像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简直羡煞旁人。 慕仙宜只觉看得难受，便不再去看，坐到桌前，铺开纸，抄起经书来。 只是平常能静心的经书，不知此时一个字一个字的，活跃得很，像是要从纸上跳起来，扎到人脑袋里头，他偏是一个字也写不好，怎么看怎么觉得乱糟糟的。 脚步声和说话声竟越来越近。 慕仙宜更加垂头，装作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来。 他不愿在那两人面前难堪，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只希望自己的心还由自己做主。 “这便是太子了吧？” 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语气没有半分挑衅，仿佛只是一句寻常的疑问。 慕仙宜没有抬头。 此时倒发现《心经》中“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这两句，写得当真值得研究。 没得到慕仙宜的回应，那女子似乎也没生气，仍然用方才那语气说： “果然是气质非凡，风采与众不同。” 凌雪棠道：“他不爱搭理人，郡主不必理他。” 娉婷道：“我见他也怪可怜的，北祁灭亡了，只剩他孤身一人。” 凌雪棠便不说话了，抬着头看专心写字的慕仙宜。 娉婷见他看着对方，眼底里生出一些异样，忙说：“七皇子殿下，他以前与你曾是夫妻，我还听说他千里迢迢去战场找你，可是如此？” 说到这，凌雪棠果然别开了目光，说：“那是以前的事了。” 娉婷似乎很满意，脸上的笑意甜蜜了一点，问道：“那如今呢？” “如今？”凌雪棠挑了挑眉，看向娉婷，“你说呢？” 那个“你”字念得很重，仿佛如今这事娉婷心里是最清楚的。 娉婷听了，笑容灿烂之中多了几分娇羞，道：“殿下不要说笑，娉婷哪里知道。” 凌雪棠亦弯了唇，朝她招招手：“我带你去别处逛逛。” “好。”娉婷走上去，驻足回头一望，见慕仙宜仍是专心致志地在那里写字，便又转头跟上去了。 无人看见，纸上那几个字，早已被写得不成形状。 …… 慕景珞的确是在东北的几个州府自立为王了，自号“大祈”，天启帝本来是想攻打，一口气将北祁的土地全部占领，可是马上就要入冬了，东北异常严寒，南方人不耐严寒，此时进攻，多是无谓的牺牲罢了，因此只好随之去了。 慕仙宜是从凌雪棠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凌雪棠冷笑着当众告诉他：别指望慕景珞会来救你，他刚刚已经送来了求和书，希望能和大越达成协议，十年内不起战事。 -当然，慕景珞也声称愿意送上许许多多的金银珠宝和貂皮宝石，来换被俘虏的皇亲国戚。 不过，慕仙宜并不在名单之列。 这段时间天启帝正在考虑北祁国土的处理问题——西祗要了五座城池，给他们也就给他们了，剩余的土地怎么办呢？ 迁都？可是大越皇室和许多大臣反对，他们认为北祁京都干燥、夏热冬寒，并不宜住人，不如临安四季分明，气候宜人，风景秀丽，物产丰富，北都这种穷乡僻壤，比不上临安万分之一。连天启帝自己都嫌弃北都这地方不如临安富有、繁华。 若不是不迁都，总要有人来管理这些土地还得配备军队驻守，否则这些地方容易叛变生事。 君臣几人在懿清殿商量了半天，也不曾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这时，只见汝阳王上前一步，对皇帝道： “陛下，不如设立北直隶，由北直隶的六部来管理北祁的这些州府事务，再由一位皇子或王爷统摄北直隶事务，大事通报给陛下，由陛下定夺，小事则自行决断，等三五年后，户帖等管理稳定，再撤去北直隶，将北边州府归中央管辖，您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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