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好小气啊。”沈鹊白不太高兴,但也不打算跟他计较,边走边道,“殿下以前见过谢寻枝么?” 祝鹤行说:“没见过。” “哦,希望殿下别见他第二次。”沈鹊白说,“他不是个好东西。” 祝鹤行嗤声,“那你还专程赴约?” “我不来,他以为我怕了他怎么办?面子还是要的,何况在很久以前的一段日子,我和他天天都见。”沈鹊白无聊地踩着脚下的雨滩,“他对我也没有杀意。” “莫先生,是死在他手下吧?”祝鹤行将将雨水溅到沈鹊白脚上,“你恨他?” 沈鹊白看了眼脏掉的鞋,抬头看着他,严肃地声讨:“你是坏蛋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踩雨 祝鹤行不是坏蛋, 他只是在犹豫是否要抓住这个机会,挑起沈鹊白的伤心事。一个善良的人是决计不会这么做的,可他不是,何况沈鹊白也曾经如此对待过他。 这是合理的报复, 不是么? “你在憋坏吗?”沈鹊白仿佛有一双火眼金睛, 提前警告道, “劝你不要, 惹急了我,我会哭的。” 祝鹤行顿时更感兴趣了,“真的?”他提议道,“要不要哭给我看?我很会欣赏漂亮的事物。” 沈鹊白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睁得溜圆, 眼尾那两撇艳丽的锋芒被他自己遮掩住了,黑的, 润的, 是月亮坠落在雨珠子里的模样。 今夜没有月亮, 这都是祝鹤行想象的。 “赔你新鞋子。”他率先认输, “别这样看我。” 沈鹊白目的达成, 收回视线, 抬头挺胸,倨傲地往前走。他很快就会有新鞋, 所以不那么爱惜脚上这双, 把雨水踩得噼里啪啦, 祝鹤行走在一旁, 为他撑着伞。 “第一次见到谢寻枝时, 我八岁。离嬷嬷去世不过半年, 我拜了师父学武, 日日勤练不辍,第二年冬天,他带回来一个小孩,说是外边捡的,不搭救一把就要冻死街头。那小孩洗干净后真是漂亮,只是一双眼睛黑得惊人,像群山中蹿出的狼崽子,有些滲人。宣叔对此毫无异议,我无话可说,把他当作师父新收的小师弟。”沈鹊白负手前行,“小师弟的武学根底比我好,身子骨也比我厉害,我在他跟前没了当师哥的底气,觉得很丢面子,渐渐的就对他爱搭不理起来,有时耍起性子,还会对他使脸色。” 祝鹤行知道沈鹊白遭逢大劫,被那位好心的先生收养,定是被当作宝贝疙瘩疼的。他以前是嬷嬷掌心的金疙瘩,一日之间碎成了裂块,后来被先生拼凑粘结起来,总归还是会泄露出几分从小被养出来的娇气。 “小师弟平时喜欢捉弄我,可我不理他了,他又会来哄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也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沈鹊白迟疑了片刻,像是在回忆,过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道,“我和他一起习武,有时候我累了,坐在师父腿边看他练剑,愈发觉得他身上有一股暮气,不像是寻常小少年该有的气质。我问过师父,师父只说他是故人之子。” “谢寻枝是何时对莫先生下手的?”祝鹤行问。 “景安十四年吧。那日是小师弟的出师大比,按照规矩,他要在师父手中夺下剑铃,才能成功出师。我是唯一的观众,左手挂着为师父准备的酒葫芦,右手提着小师弟爱吃的葱醋鸡,在脑海中幻想过这场比试的无数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最后是以师父被一剑穿心而告终。”沈鹊白踹了脚下的雨滩,低着头说,“小师弟赢了,他拿走了师父的剑铃,露出我读不懂的神色。我终于明白这是一场杀伐局,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师父勒令我不许报仇。” 祝鹤行回忆道:“草叔死在景安十五年。” “这些大人的情情爱爱真是奇怪。当年师父逃出宣都时身受重伤,后来宣叔告诉我,那都是出自掌法。当时除了‘烟舟月引’柳春朝,世间谁还能使出那般凶猛霸道的掌力?”沈鹊白偏头看向祝鹤行,语气冷漠,“柳先生既然那般狠绝,后来又何必殉情呢。” “莫先生是江湖客,草叔是朝中人,走的路不一样。”祝鹤行说,“这都是陈年旧事了,现在追究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就好像你的小师弟亲手杀了莫先生,也不过是为了生父报仇,莫先生说一句‘故人之子’,便是早料到有此结局。” 沈鹊白挑眉,“你知道谢寻枝的身份?” “知道。”祝鹤行说,“虚檐的新主人,不就姓谢吗?” 沈鹊白看了他一眼,说:“他可不会轻易现身。” “你担心我啊?”祝鹤行笑着说,“那不如从现在开始,你就贴身保护我。他不是对你没有杀意吗,说不定我能沾你的光呢。” 沈鹊白不答应,也不拒绝,欲语还休,“我很贵的。” 祝鹤行给他撑着伞,说:“我请得起。” * 铃楼人去楼空,谢寻枝坐在梨木椅子上嗑瓜子,秋戈出现在他身后,说:“五皇子约您见面。” “没空。”谢寻枝纳闷,“你说,他们俩人是个什么关系?” 秋戈猜出这“俩人”是谁,说:“属下也不知道,只听说明瑄殿下很是宠爱这位新王妃。” “是么。”谢寻枝淡淡地说,“你觉得祝鹤行容貌如何?” 秋戈实话实说,“艳冠宣都。” “阿九向来对貌美者多一分耐心……”谢寻枝丢了瓜子皮,“只是两只满身长刺的刺猬,应该抱不到一起吧?” 秋戈看了眼他的神色,说:“主子若担心,也可考虑答应五皇子的邀约。” “就他?要死的蠢货一个,我和他合作,阿九会笑死我的。”谢寻枝说。 秋戈说:“二皇子呢?” “聪明不足。”谢寻枝好惆怅,“景安帝当皇帝行,当爹可不行啊,唯一一个看得过眼的儿子,还不是他养大的,他亲手养大的祝鹤行,看起来也没那份野心。” 秋戈叹了口气,“那主子何必要参与此事?” 谢寻枝说:“无聊嘛,老女人心狠手辣,自己的儿子都能下狠手,更莫说阿九了。” “可是……”秋戈迟疑道,“九爷看起来不会领情。” “你不懂。他是个狠心肠,也是个软心肠。”谢寻枝抓了把瓜子,又哗啦啦放下,“何况是否领情我不在乎,总归不能让他死在别人手上。” * “阿切!”祝鹤行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抱怨,“该不会是谢寻枝在背后编排我吧?” 沈鹊白不信,“他编排你做什么?你们有仇?” “有啊。”祝鹤行看着他,如临大敌,“情仇。” 沈鹊白好无语,“别说这么吓人的话,我和他清清白白,和你嘛……”他微微一笑,“也是。” “啊?”祝鹤行一把将人捞回来,质问道,“同床共枕这么久还清清白白?王妃的清白比城墙还顽固。” 沈鹊白握住腰间的手,悠悠道:“谁让殿下看起来像个流氓登徒子,实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呢?” “看来当君子果然没好处。”祝鹤行俯身,手臂使力捞起沈鹊白的腰身,将人扛上肩,大步向前道,“去榻上,今晚让你叫夫君。” 沈鹊白是见过世面的,这下也被吓了一跳,蹬着腿儿说:“何必去榻上?我这会儿也能叫的!” “那不一样。”祝鹤行满怀畅想,“在榻上叫着多好听啊。” 沈鹊白把自己当成一块猪肉瘫在祝鹤行肩上,说:“别闹了,晚上不办差了?” “最终审查落到刑部侍郎头上了。”祝鹤行放在沈鹊白后腰的手缓缓下移,在那圆润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朝堂大事是你能过问的吗?” 沈鹊白像被雷劈的咸鱼,猛地弹了两下,他不可思议地“诶”了一声,两只手疯狂捶打祝鹤行的屁/股,拍沙包似的。 “你要死!”他叫嚣。 “可不是嘛。”祝鹤行乐在其中,臭不要脸地说,“爽/死了。”
第46章 旧梦 “殿下。” 听鸳在浴房外唤了一声, 里头的人没应,过了一会儿,祝鹤行打开门,接过他手中的托盘。听鸳迟疑地“呃”了一声, 看着祝鹤行转身, 浴房的门跟着紧闭。 雁潮坐在不远处的廊院下, 看着听鸳, 面露惆怅,随后他转身走回自己的院子,推开其中那间许久没有人居住的旧屋,对着静立檀桌的木牌说:“草叔,我当真看不懂殿下了, 求您今夜托个梦,为我指点指点迷津。” 柳春朝无话可说。 浴房水雾迷盎, 沈鹊白趴在池边, 脸下搁着软枕。“哗啦”声响, 祝鹤行往他手中的酒杯里注满酒水, 香气扑溅, 沈鹊白洗了洗鼻子, 闷声道:“殿下亲自伺候,我得花多少银子啊?” “怎么也得千两白银。”祝鹤行在池边落座, 走鸿运从房梁上蹿下来, 赖进他怀里。祝鹤行手里摸着胖猫, 目光落在沈鹊白的背上, 湿亮的发海藻似的铺开, 赛雪的嫩肉, 精巧的脊骨在皮囊下不动声色地浸润水光。 “殿下真是……”沈鹊白抬起眼, 目光从碎发后露出,朝祝鹤行笑了笑,“狮子大开口。” 走鸿运正看得欢,突然被一只手蒙住了眼,视线遮蔽,沈鹊白只出现在祝鹤行眼里。它不悦地撒泼,被祝鹤行揉了脖颈,登时乖觉喵喵叫。 祝鹤行这才说:“没法子,阿九金贵又富有,我自然要瞅准机会多要点钱,否则等哪日阿九被别的野男人拐跑了,我岂不是什么都没捞着?” 沈鹊白抿了酒,示意祝鹤行斟满,趁人靠近时拽住他的衣领,附耳道:“要钱可以,得伺候好啊。” 祝鹤行放下酒杯,伸手握住沈鹊白的手腕,喂他喝了两口酒,问道:“要怎么伺候?小郎君请吩咐。” “怎么伺候啊?”沈鹊白眸子微眯,哑声道,“楼里盛行一种花样,叫做皮杯儿,殿下知道吗?” 祝鹤行见识短浅,诚恳地说:“请小郎君赐教。” 沈鹊白被他的回答取悦,仰头靠近他的唇,轻轻呼了口气,说:“就这样啊。” 真是天要亡我,祝鹤行想。他被若即若无的热气勾得鼻尖发痒,那几分酒香也坏心眼的撺掇,向来无比清明的脑子在短暂的发昏后还没来得及自省抽离,沈鹊白拽着他的手已经明目张胆地摸索进了衣襟口里。 “殿下,学会了吗?”沈鹊白催促。 “没有,因为小先生教得不好。”祝鹤行任他摸索,“哪有先生教十分留三分的,既然要教会我,小先生就得毫无保留才是。亦或是说,不是小先生不愿坦诚相待,而是学识有限,只能教到这一步?” 沈鹊白哪肯轻易认输,说:“好学生要学会自我摸索。” “你不是正在摸索吗?”祝鹤行说。 沈鹊白手一顿,指尖微微蜷缩,像只柔软的小虫子攀附在祝鹤行的心口,那里心跳如鼓。他感知分明,聆听分明,嘴上还要逞凶,“不过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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