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浩忙拱手道:“多谢鱼公公指点,下官定然谨慎妥当,将此案审理明白,不负陛下天恩。那……若殿下和公公没有别的指示,下官便先行告退。” 待何浩退下后,鱼半湖看向祝鹤行,说:“殿下近来和公子相处得可好?” “好。”祝鹤行说,“鹊白可乖。” 鱼半湖笑了笑,“光是公子乖可不行啊,殿下也得乖一点。” “我好乖的。”祝鹤行将从腰间取下的玉佩丢上丢下,说,“你若不信,去问问鹊白就知道了。” “诶,奴婢自然是信殿下的!”鱼半湖起身,走到祝鹤行跟前,躬着腰说,“陛下的身子愈发不好了,近来总在殿门前倚着软榻晒太阳。” 祝鹤行接住玉佩,盯着它不说话。 鱼半湖说:“昨儿个二殿下府上的小皇孙入宫见陛下,陛下拉着他说了好多话,还说请殿下闲暇时也多和小皇孙一起玩。” “我又不是小孩,怎么玩?”祝鹤行说,“把那小崽子当球踢吗?” “殿下不想玩,谁拿您有法子,但公子比殿下好相处,让公子陪小皇孙玩也是一样的。”祝鹤行摩挲玉佩的手一顿,鱼半湖看了一眼,继续道,“陛下说,公子有位好先生,受教了那么多年,说不定自己也能当位好先生。” 祝鹤行伸手弹了弹鱼半湖的帽子,似笑非笑道:“陛下做好事不留名,人家知道吗?” “这奴婢哪里知道呢?对了,陛下还托奴婢问殿下,是否要纳妾?”鱼半湖说,“殿下若有意,陛下要亲自替您操办。” “哎,这可不行,鹊白气性大,我若纳妾,他万一气得拔刀怎么办?”祝鹤行收回手,背靠椅背,“到时候若是一气之下砍了谁的脑袋,我可不赔啊。” “殿下的意思,奴婢知道了。”鱼半湖行礼,转身去了。 听鸳候在门口,待他出门时行礼道:“我送公公。” “不必了,咱家认得路。”鱼半湖抬手制止,撑开伞,转身朝院外走去,只是还没到院门,他突然转过身,听鸳无措地站在堂门前,脚边多了一块碎裂的玉佩。 鱼半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听鸳握着拳头,“殿下——” “不必捡了。”祝鹤行的身影藏匿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本就是要碎的东西。” 听鸳欲言又止,突然耳朵一动,他敏锐转身,黑衣暗卫正好落在院中。王府的暗卫若无传唤和要紧事不会出现在祝鹤行跟前,听鸳蹙眉,问:“出什么事了?” 暗卫跑上阶梯,说:“公子刚回到府中就又独自离开了,雁统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特让属下来向主子传信。” “天黑了又下雨,有什么要紧事非得现在去,还不带花坞?”听鸳说,“可派人去跟了吗?” “去了,公——”暗卫话语一顿,朝走出来的祝鹤行行礼,“主子。”他低头时眼神一顿,看到祝鹤行的袖口,惊道,“主子,您的手在流——” “没什么。”祝鹤行在碎裂的玉佩前停步,“公子这会儿在哪?” 暗卫立刻道:“往北安大街去了,但具体在哪里,还要等哨子的传信。” “去备马车。”祝鹤行跨过玉佩,快步下了阶梯,听鸳立刻捞起门边的伞,撑伞罩住他,一起往院门去,中间转头朝暗卫比了个手势。 暗卫目送两人远去,立马撕下一块衣角,半跪着将玉佩的碎块捡起来,包好。他摊开手掌,看见被蹭上指尖的血迹。 与此同时,沈鹊白在铃楼门前停下脚步,被人引进楼里。宣都第一南风馆今儿没有别的客人,大堂的台前只摆了一把上好的檀木椅。 沈鹊白落座,小侍随即端来香几,摆好果盘和酒壶,退了下去。 堂门关闭,大堂瞬间暗了,随即古琴声响,堂中打下一道光影,身穿牙色长袍的男子迈着舞步,款款登场。 沈鹊白翘着二郎腿,随手提起酒杯,往地上倒了一杯酒。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故人 台上宽袖飘扬, 香风轻舞,沈鹊白嗑着干果,待琴声落罢,他将最后一颗蜜饯核桃也吃完了。 小侍端来温水, 请沈鹊白净手。 台上人静静等候了片刻, 问:“没有掌声么?” 沈鹊白擦手, 将帕子丢进水盆, 说:“我能来,你就该知足了。” “说得也是。”谢寻枝走了下来,在梨木椅前站定,仔细地打量着沈鹊白的脸。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 说,“瘦了。” “我以前也很瘦。”沈鹊白喝了口酒, 闲聊般地问, “来宣都做什么?” 谢寻枝说:“宣都大啊, 热闹。” 沈鹊白把玩着酒杯,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 宣都是最没意思的地方。” “一直待着自然没意思, 但时不时走一趟,倒也能消磨时间, 何况你不是在这里吗?”谢寻枝提起酒壶, 替他斟酒, “我来见故人。” “现在你见到了, 可以走了。”沈鹊白仰头, 用酒杯点了他一下, 一口下肚。 “这么想赶我走?是不想见我, 还是,”谢寻枝挑眉,“害怕我我发现什么?” 沈鹊白伸出手,示意他倒酒,“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好吧。”谢寻枝撇嘴,给他倒了最后一杯酒,搁壶道,“这酒后劲大,这杯喝了就没了。” 沈鹊白靠着椅背,懒声道:“知道后劲儿大还给我,你打得什么主意啊?” “玫瑰酿,你不是好这一口吗,小时候就爱偷你师父的酒葫芦。”谢寻枝抱臂,俯身看着他,“不过醉了也不要紧,有我在,自然不会让旁人捡了你。” 沈鹊白喝完杯中酒,将酒杯抵在两人中间,说:“跟你走,才是最危险的。” “别污蔑我。”谢寻枝拿过酒杯,随手一弹,酒杯稳稳坐在托盘上。他说,“我可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 沈鹊白看着他,没有说话。 谢寻枝问:“如果我做过,你为什么还没杀掉我?” 沈鹊白语气无奈,倍感可惜,“师命难违,否则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行了,”他站起身,“面也见了,酒也请了,我要回去就寝了。” “回王府吗?”谢寻枝眯眼,“和祝鹤行同处一室?” “是,还同床共枕。”沈鹊白伸手推开他,转身欲走。 谢寻枝没有拦他,懒洋洋地说:“和祝鹤行搅和在一起有什么好的,以后你守寡的年纪才二十出头呢。” 沈鹊白说:“你是来杀他的?” “我对他的命没兴趣。”谢寻枝否认。 沈鹊白眉梢微压,侧身说:“那你什么意思?” “世间能杀他的人少有,你在他身边这么久,找着机会了吗?” 沈鹊白心想:机会挺多的。 “他如今在宣都,能杀他的机会本就难找,更没有几个人敢在天子脚下动这尊金疙瘩,所以要杀他的不是旁人,”谢寻枝缓步向前,说,“是他自己啊。” 沈鹊白稍稍偏头,说:“什么意思?” “他的命这么金贵,除了他自己,谁敢作践?”谢寻枝走到沈鹊白面前,语气平淡,“那两位皇子总是想除祝鹤行而后快,削尖了脑袋都想不出什么一击必中的办法,可他们不明白,想要祝鹤行的命其实无需着急,因为他自己比谁都着急。” 沈鹊白眼波一颤,谢寻枝看在眼里,又说:“景安帝药石罔效,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他一死,祝鹤行再无牵挂,又能活多久呢?你跟着他玩,有什么好的?” “继承家产啊。”沈鹊白说,“等他没了,王府的家产够我挥霍。” 谢寻枝闻言笑了笑,不太高兴地说:“阿九,别骗我。” 沈鹊白“哦”了一声,说:“不让我撒谎,这么霸道?那我不跟你说了,告辞。” “喂!”谢寻枝不敢拉他,跨步挡在他身前,说,“我什么都没说啊,你——” 话音未落,他突然声音一顿,侧身看向堂门的方向,与此同时,沈鹊白抬眼,看见了站在堂门前的人。 听鸳替祝鹤行撑着伞,此时已经全身紧绷,右手若有似无地靠近腰间软剑。他看着站在沈鹊白面前的那个男人,年轻,高大,异常俊美、甚至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堂外雨声如注,衬得这方寸之地愈发安静。谢寻枝看着祝鹤行,长眉轻挑,有些似笑非笑。 祝鹤行偏移目光,落到沈鹊白脸上,那眼神沉冷,却带着几分笑意,看得越久,沈鹊白就愈发不自在。他几不可闻地吁了口气,迈步走向祝鹤行。 谢寻枝没有阻拦,好脾气地说:“阿九,路上小心,我们下次再见。” 沈鹊白懒得搭理,走到祝鹤行身边时,他看了对方一眼,突然目光一顿,随即猛地转头去看谢寻枝的脸,只是此时祝鹤行的手覆上后颈,稍稍使力,迫使他转回头。 “看谁呢?”祝鹤行在他脸边说,“我在这里啊。” 沈鹊白没有反抗,也没有生气,格外顺从地说:“我不看了。” 祝鹤行盯着他,片刻后才直起身,却没有松手,就这么按着沈鹊白往外走。听鸳很有眼力见地递过另一把伞,祝鹤行伸手接了,罩住自己和沈鹊白,听鸳便自行离开了。 下雨天,北安大街各个楼上坐满了人,路上却空旷得很。沈鹊白走在路上,在密密麻麻的雨声中听见了祝鹤行的呼吸,有些快,和平时不一样。 他问:“殿下,前面有家卖糖葫芦的,你想吃吗?” 祝鹤行不看他,说:“想哄我?” “我为什么要哄殿下,因为我和谢寻枝见面了吗?可我们什么都没做,也不是老情人,殿下应当不会吃味吧?以殿下的性子,也不会因为谢寻枝而产生类似于危机感的情绪,既然如此,我有什么理由要哄殿下呢?”沈鹊白偏头看他,“我只是因为殿下今夜来接我,心中感动,所以想犒劳犒劳殿下。” 祝鹤行还是没有看他,只是在糖葫芦铺子前停下了脚步,说:“去买。” “殿下等我。”沈鹊白转身走入铺子。 祝鹤行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中闪过谢寻枝的脸,眼中霎时戾气横生。沈鹊白很快就走出来,取了糖纸,将糖葫芦喂到他嘴边,说:“店里最贵的哦,殿下尝一口。” 祝鹤行顿了顿,就着他的口咬了一口,没说好吃也没说不好吃,神色淡淡地走了。沈鹊白撇了撇嘴,抬步钻进伞下,说:“殿下心情不好,是因为看见了谢寻枝么?” “你这么聪明,还用问我吗?”祝鹤行说,“自己猜。” 终于搭话了,也很好哄嘛,沈鹊白暗暗地想。他看着手中的糖葫芦,自己也尝了一口,就挨着祝鹤咬过的地方,祝鹤行看过来,他就眨巴着眼,说:“殿下不说好吃不好吃,我只能自己尝了。” 沈鹊白伸手夺过,说:“要吃自己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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