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御躺到床上,愣愣地出神。良久,悠悠地叹了口气:摄政王跟传闻中好像不太一样...... 日入时分,杜管家来敲了西厢房的门。谢怀御已认识了杜管家,他看着下人们摆菜上八仙桌,问:“杜伯,我不跟王爷一道用膳吗?” 杜管家说:“王爷说小主子不必拘束,王府不学外头那样大的规矩,仍当作先前在江南时便好。” 谢怀御心想,在江南时偌大的宅邸可只有我一个“主子”,还不是“小主子”呢。他问杜伯:“那王爷现在何处?” “这......”杜管家有些为难:“王爷时常在外吃酒,甚少在王府用膳。小主子可是有事?待王爷回来后,我可代为转达。” “无事。”谢怀御不知该作何感想,这纨绔作风倒是与传言对上了。 萧寻章正在金缕阁深处的厢房中,心不在焉地听着误入此间的丝竹声,看面前的黄狸幼猫埋头吃饭。炉子上煨的热酒已“咕嘟”作响。 金缕阁是郑都最出名的风月场,从前的花魁娘子璎珞已是徐娘半老,虽风韵不减,却也不再接客。只继续经营此地,成了幕后的老板娘。 时移事易,阁里年轻的小娘子都叫她“珞娘”,昔年“璎珞”的名号渐渐被世人遗忘了。 珞娘推门进来,俯身摸了摸猫崽,说:“小家伙很喜欢王爷送的鱼呢。” 萧寻章为自己斟了酒,说:“这就算是给它下聘了。“ 珞娘在他身侧坐下,说:“年年几窝猫崽不见王爷要,今岁末可巧就看上它了。” 萧寻章说:“从江南接了个小朋友过来,怕他寂寞,给他寻个玩伴。” 珞娘笑道:“王爷像母亲,心善。” 萧寻章说:“珞姨是因母亲才觉得我心善的。我若心善,在朝堂上可活不长。” 珞娘从不向萧寻章涉问政事,默然了。 萧寻章亦不欲多言,仍浅斟樽前,把酒慢啜。 猫崽终于吃饱了饭,餍足地打着呼噜凑过来。 萧寻章捞过它,摸摸它的肚子,说:“跟我回去,瞧瞧你小主人。” ---- 全文架空。
主要官吏制度参考了北宋,但是我根据需要做了一些改动,千万不要考究,会有很多bug的!
地方行政也是参考了北宋,但我也改了一些,大多数地名是我自己取的,还有几个抄了山海经的地名,应该不会有很强的代入感orz。
因为北宋不是行省制,地方的称呼容易引发误会,所以我会在文中第一次提到的时候在作话里进行一个大致的说明,会很简洁的。
谢谢大家愿意看我胡扯(鞠躬)。
[1]累上留云借月章:朱敦儒《鹧鸪天·西都作》。
[2]御马关山北:原句“戎马关山北”。杜甫《登岳阳楼》。
第2章 争端 大郑都城所在的京畿路与江南路相去八百里之遥,虽同属沧江以南,到底水土有差。因此,谢怀御在楚王府的头一夜睡得并不踏实。 他翻来覆去了整晚,直至纱窗透入朦胧天光,终究是放弃了再度入睡的尝试,认命地起身,拉开房门。 一团毛绒绒的黄团子靠在门槛外,谢怀御一低头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黄团子仰着头,嗲声嗲气地说:“喵~” 谢怀御惊措地后退一步。 萧寻章及时伸手抵住了门扉,说:“怎么起这么早?” 谢怀御有抬手抹一把脸的冲动,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他说:“心有所感。” “这样啊。”萧寻章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说:“还当你是住得不习惯呢。” “没有,挺好的。”谢怀御看着猫崽:“为何它在我门外?” 萧寻章抱起猫崽送到谢怀御怀里,说:“上早朝前带它来认认路。既然你已醒了,就劳驾替我陪它玩了。” 谢怀御接过猫,听萧寻章说道:“哦,对了。它还没有名字,还是烦请你给它起一个。” 萧寻章交代完就去上朝了。猫崽畏寒地直往谢怀御怀里缩,谢怀御只得抱它回房。 谢怀御靠在榻上同黄团子大眼瞪小眼,搜肠刮肚竟摘不出一词可予名。他叹气:“叫你什么好呢。” 谢怀御伸手从书架上摸了本诗集,心道还是叩问前人妙手的好。 碧桃轻敲房门:“小主子。” “何事?”谢怀御直起腰,不露倦容。 碧桃答道:“奴婢昨日疏忽,未给小主子点香,现来补上。” “不必了。”谢怀御下意识拒绝。 碧桃说:“是王爷的意思。” 谢怀御说:“进来吧。” 碧桃找到雕缕瑞兽的博山炉,放在香几上,在其间润气蒸香,向谢怀御介绍道:“此香名‘雪中春信’,有安神纳气之功效。” 安神纳气。谢怀御心念一动,面上仍不动声色,平静地“嗯”了一声。 素雪清雅气盈了满室。 谢怀御看着烟若游丝在瑞兽眼前身侧回环起伏,不觉间凝魂敛思,久违地得以昏昏意沉。 他躺回床上,迷迷蒙蒙地搂着黄团子嘟哝:“你就叫春信吧。” 大郑的文武百官循旧例,卯时早朝。 本朝的政事格局相当别开生面,堪称前无古人,后......萧寻章暗嗤:还是别有后了。 小皇帝年幼,贪玩又贪睡,在龙椅上睡着还好,若是闹腾起来,实在有失皇家威仪。因此自元和元年至今,朝廷上下对着空荡无人的龙椅议了四年政。 皆因玉玺的事,龙椅后头设下垂帘,太后坐在其间听政。 自踏上丹陛第一日起,萧寻章就慵懒地靠坐在龙椅右下首的太师椅上,似是八风不动了很多年。无论朝堂争执如何激烈,他永远顾自支颐。诸臣只能窥视到他的侧颜,难以揣度的威压之下,再惊艳的美貌也只会带来震慑。 本朝官员体系过于庞杂,以至在有些机构中显得繁复无章。或许是无心之失,但丞相的地位切实因此尴尬许多。幸而因先帝榻前特意的嘱托,陶道常仍位居百官之首,得人称作一声“陶相”。那么自然位列群臣前,与萧寻章仅仅丹陛距离而已。 往前数一二百年,前朝风雨飘摇。世家豪族盘踞各路,才俊辈出。天下珍珑,纵横捭阖之间,且由得这些封侯拜相之才相与交锋,不拘正统与野路,热闹得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此种境地下,[太][祖]帝乱世称王,听着意气风发,实则他以合纵谋定乾坤,亦忧着他人以连横相抗。 根深蒂固的世族成了[太][祖]帝的心疾,然而刮骨疗毒的伊始,他便溘然长逝。 及至先帝萧成棠继位,他的皇后身是望族嫡女,一路扶持他稳坐江山。大郑朝再次与世家名门水乳交融,背后是盘根错节,密不可分。 朝上具是高门贵公子,连日来竟为了几处田产争论不休,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1]。 萧寻章心如明镜,知道是在借题发挥,但他不在乎世家如何争权斗法。能在眼皮底下斗,说明无非又是世族倾轧那些事,他才懒得搭理。 太后整日只知吃斋念佛,世族的事,她素来不插手。或许是经昌府盛氏嫡女的太后垂帘掌印,此事已足够分量。 陶相或许想解决争端,可惜御史台处处挑他的刺,如非必要,他也实在不愿轻举妄动。 且由他们争去。 谢怀御回笼觉醒,听闻有客人造访,正在园林赏雪。 仍是碧桃为他引路,一路上同他介绍了来人身份。 来人是晋王萧成棣,嘉弘帝膝下拢共三子,先帝、楚王,而后便是他了。他齿序最幼,却同先帝感情甚笃。先帝临终前召了太后、楚王与陶相在榻前,皆是交代政事。偏又另召了他,特特拟了封号安排了府邸,对幼弟的回护之情,真是羡煞旁人。 碧桃感慨道:“晋王离宫另立府邸时才十二岁呢!比我们王爷还要早。他只比你大两岁,你们兴许能玩得到一起去。” “他只是来玩的?”谢怀御问。 碧桃说:“小主子,您远在江南不知道,这位晋王殿下打小是当逍遥王爷养的。他不涉政事,为人也和气,您不必担心。” 说话间,谢怀御已看到了假山亭台中的晋王。 晋王生得乖巧,让人无端想起摆在高架上备受保护的白瓷娃娃。顶着这么一张脸同女使玩笑,也实在让人很难心生厌恶。 女使的声音戛然而止,萧成棣转头,也看到了正向他走来的谢怀御。 萧成棣主动打招呼:“听皇嫂说二哥从江南接了个小朋友进京,就是你吗?” 谢怀御看着比自己高不出多少的萧成棣,说:“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是啊。”萧成棣没觉出话里的不妥,接过了话茬,说:“二哥总被朝堂上那些老家伙困着,得了些闲工夫都拿去喝酒。我想你自己兴许无聊,所以来找你玩。” “我不觉得无聊。”谢怀御仍然很冷淡。 萧成棣也不恼,说:“那是我无聊了,想央你陪我玩。” 谢怀御松了口,说:“去做什么?” 萧成棣眼睛一亮,说:“行香游艺园的当家花旦前些日子染了嗽疾。今番是她病愈后初开腔,陪我去给她捧捧场子。” 行香游艺园是个面临郑都东街的庭园,紧靠着食戏楼。二者间接通了一条小道,方便客人直接在内里进出。经年相辅相成,发展得如火如荼、空前繁华。 其原身是不知何朝何代的高官旧邸,内里筑山叠石,湖景回廊,无一不暗含精工巧思。然而萧成棣对此地过于谙熟,冬景只作霜枿观,直接带着谢怀御去了后台。 戏还未开场,戏子们都在后台上着妆。萧成棣掀了帘进去,问:“九韶姐姐呢?” 祝九韶正对着铜镜为自己簪钗,闻言也不回头,只抬手招了招:“这儿呢。” 萧成棣凑过去,看着祝九韶的扮相,赞道:“沉鱼落雁鸟惊喧[2]。” 祝九韶嗔他:“贫嘴。”她瞧着萧成棣,勾起唇角,手上挽出个兰花势,吊着嗓子唱道:“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3]。” 萧成棣听着高兴,夸她:“姐姐的嗓音竟比病前还亮上许多。” 祝九韶说:“光瞧了扮相就夸起来了,你说了不算。” 萧成棣拉过谢怀御,说:“我说了不算,这位可从未见过姐姐,你听他说了算不算?” 谢怀御听不出好坏,只跟着萧成棣说:“姐姐嗓子清亮,叫人听了心中愉悦。” 祝九韶喜上眉梢,说:“这位弟弟人长得俊,嘴也甜。可是晋王的新朋友?” “姐姐,你又叫我晋王。”萧成棣语调委屈,向她介绍道:“他叫谢怀御,是我二哥的......”他思索了一下,说:“义子。” “义子?”谢怀御和祝九韶同时惊问。 萧成棣也很惊讶,问谢怀御:“你不知道吗?四年前,二哥让人接你去江南的时候,就是这么同人交代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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